阿尔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牵挂,心急得像有蚂蚁咬。 不想让兰浅吃苦,只想把最好的给兰浅,献上自己的骨血也心甘情愿。 兰浅就该坐在高台之上,让其他虫族伺候,随意一瞥,就让虫族神魂颠倒。 艾利斯终于扯过长袍,罩在兰浅身上。 他腿长,速度很快,没用几分钟就抵达了奴虫营。 奴虫,除了来路不明、感染系数低的感染体,也有被俘虏的战俘、犯过重大过错的军虫。 营地的大门虚掩着,鞭打的、撞击的、尖叫的声音不绝于耳。 有兴奋大叫的,也有呜咽求饶的,有狂妄大笑的。 血腥味混杂着感染区的臭味飘荡,这里在军虫眼里是天堂,在兰浅心中却是地狱。 他甚至来不及看艾利斯一眼,就被扔在了营地中央的地上。 抓紧白色长袍的他,就像落在黑色泥沼中的一捧白雪。 军虫们发现虫王到来,慌慌张张穿上裤子,从门里出来。 还有喜欢刺激,用虫形玩乐的,尾巴上还挂着血,在地板上留下一串血点。 他们战战兢兢地跪在艾利斯面前,拼命回想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是否触犯了军令,让震怒的艾利斯虫王亲自来抓。 可很快,他们就无暇顾及。 奴虫营不似营地其它地方铺着合金地板,这里依托地形建造,除了四周装了防风、过滤、保温的舱壁,里面全是碎石子铺设、凹凸不平的土地。 艾利斯将兰浅扔在地上时,没有收力,兰浅的手臂划在一块石头上,登时见血。 血液的味道很淡,在刺激性气味很浓的奴虫营,就像一滴水流汇入大海,让人难以察觉。 可虫族的嗅觉,远高于常人。 这是什么味道? 好香。 香得流口水,香得天灵盖发麻。 是蜜香吗,是蜜虫吗? 没错,是蜜香。 不对,蜜香没有这么甜,让他们这么蠢动。 仅仅闻到一丝,就让身心舒畅,快意在四肢百骸流淌。不是激情的快意,而是更深层次的,让灵魂安宁的快感,让血肉和精神完全熨帖。 好香好香,香哭了。 不够不够,还不够! 跪倒的虫族,视线像被磁铁紧紧吸附在兰浅身上,连虫王的威压都无暇顾及。 嘴唇早已变成口器,湿哒哒的口水顺着嘴角流下,眼睛变成各色复眼,长出鞘翅、触须、步足。 他们死死盯着兰浅的伤处,口器伸得老长,全身都兴奋到震颤。 步足肌肉紧缩,在压倒一切的香气中蓄势待发。 艾利斯虫王就是一块定海石,维持着军虫间岌岌可危的平衡,只要他转身,所有军虫会一同涌上,将香气扑鼻的猎物叼在口中,舔个遍。 艾利斯虫王在鲜血冒出的第一时间,嘴唇轻抿,赤红眼珠通红。 他没有动作,静静地看着艰难翻身的兰浅,看他喘气如牛,不断冒汗,乏力的身体连坐起的力气都没有。 一块香喷喷、嫩生生的肉,足以让所有虫族狂性大发。 起风了。 树叶“沙沙”作响,树荫摇动,将香味带向更远处。 陡然之间,奴虫营一扇虚掩的门被大力冲开,一道庞大的黑影加速掠来,将跪拜的军虫撞开,一跃来到兰浅上方。 上头的日光被完全遮盖,兰浅抬眸,和一双密密麻麻的肾形复眼对上。 一只巨大的昆虫罩在他身上,极长的、黑白相间的鞭状触角往他的脸上伸,细长的黑色鞘翅分列两侧,前胸还有恐怖的突刺。 就算眼睛看不清楚,兰浅还是被吓得一哆嗦——这是什么,天牛吗? 哪有这么大的天牛?! 彻底虫化的虫族低下头,咀嚼式口器像两把拼在一起的刀,泛着幽幽寒光,往下方探刺而来。 兰浅试图打滚翻过,可身旁全是虫族的胸足,只要撞上那锋利的边缘,必定皮开肉绽。 恐怖的鞘翅就要触碰上他的皮肤,兰浅心跳快得不可思议,他不停挣扎,反而让伤口越来越大,血流更多。 上方的虫族激动到复眼涌动,口器压低,胸节触碰,发出喃喃两个字:“妈妈……” 兰浅呼吸骤停。 艾利斯还是没有动作,可他身后的仆虫阿尔特心焦到冒烟。 怎么办,怎么办! 残次品没法虫化,不可能抵挡得住锋利的口器。身体那么弱,本身就已经很危险,要是再这样下去,他会死的! 阿尔特急到冒汗,心跳如锤,甚至想自己冲上去,为兰浅挡下攻击。 不能死、绝对不能死。 没错……是妈妈的味道,妈妈是子民的主宰,他不能死! 妈妈,是妈妈回来了吗,妈妈! 不单是他,其他虫族全部红了眼,虎视眈眈地跃至近前。 “妈妈,是妈妈吗,好香,只有妈妈这么香。” “谁敢伤害妈妈,谁就去死!妈妈是我的,妈妈的蜜,给我一滴,就一滴!” “妈妈,你没有抛弃我们,我们还是妈妈喜欢的子民,妈妈!” 虫族的信息素交织碰撞,兰浅的前后左右,庞大的虫族拔地而起,惊恐的他无处可逃。 “该死的奴虫,竟敢来抢夺妈妈!”一道暴怒的声音响彻营地。 “还不是感染体奴虫,是我们的战俘,竟敢肖想妈妈!” 紧绷在军虫脑内的弦,“啪”一声被扯断了。 供他们作乐,只配在他们身下吟叫的奴虫,现在竟然压在妈妈身上,罪无可恕! 是他们的,妈妈的香味,妈妈的蜜,妈妈的丈夫,都只能是他们! 虫族们不停地咽口水,巨大的激越让他们浑身战栗。 是妈妈降临了,他们要为妈妈而战! 那只发狂的奴虫,口器才将将触到兰浅,整只虫头被一道快到只剩残影的鞘翅割开,落在地上。 腥臭的血液如瀑布浇在兰浅胸前,呛鼻的味道让他伏在地上不断干呕。 饥饿的身体没进食过,吐不出任何东西,反而让饥饿越来越烈。 罡风在耳边呼啸,他被虫族团团包围。 最内圈的军虫早已无法控制,彻底变成虫形,激烈地厮杀在一起,断肢胡乱飞舞。 不时有鞘翅落在兰浅的长袍,立刻就被其它虫族割断。 惨叫声和呼喊声中,鞘翅刺入壳肉的声音,凶残可怖至极。 外围,那些军阶稍高的军虫,在艾利斯虫王的凝视下苦苦支撑。 可他们用尽所有自制力,都无法维持人形。有些肩膀高高耸起,口器中口水横流;有的复眼收缩,鞘翅上的毛张开,亢奋到无法收起。 最外圈,是被折磨的奴虫,各个眼冒绿光,死死盯着最中央的兰浅。鼻子翕动,身体癫狂地抖动。 “好香,啊啊啊好香!” 军虫的信息素组成一张巨大的网,冲天的血腥味中,兰浅毫无活路。 他呼吸逐渐微弱,惨白的脸上被溅上更多血珠。 他是奄奄一息的兔子,被豺狼和虎豹环伺,等到最后,一块骨头也不会剩下。 生命值已掉无可掉,脑海中整块光屏都是红色,连维持在95%的超高感染度,也往上调了一格,升到了96%。 兰浅的生命加速流逝,打斗的声音全然听不见,耳边都是杂音,全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不难受。 在厮杀的军虫中,他最后抬起头,用朦胧的视线,往正前方看了一眼。 “艾利斯。” 低得像蚊子的话,从他喉咙里发出。 兰浅太累了,太痛了,甚至怀疑呼唤的那一句,只是他的错觉。 两根银色鞘翅从空中狂刺而来,将兰浅上方杀红了眼的军虫穿成一串。 鞘翅的角度极为刁钻,专攻弱点,顷刻间,嘈杂的声音静止。 只用几秒钟,就将争抢兰浅的军虫全部消灭。 战斗信息素散溢,那些没进入战局的军虫全部倒地,口吐白沫。 而实力更差的奴虫,早已七窍流血,暴毙而亡。 闹哄哄的奴虫营,呼吸间变成地狱。 蠕动的黑红触肢争先恐后,勾起兰浅的腰肢,将血淋淋的白袍扯下,将光溜溜的兰浅圈紧。 艾利斯的触肢化成手臂,将他抱在怀里。 兰浅瑟缩了一下,眼眸上抬,眼眶里噙着剔透的眼泪。 他轻轻抓着艾利斯军服的衣领,干裂的嘴唇动了动,再次低唤一声:“艾利斯。” 艾利斯将人搂着,大步回走,经过双腿打颤的阿尔特身边时,接过他手中备着的另一块长袍,裹在了兰浅身上。 眼泪终于从涣散的眼眶中流出,兰浅靠在艾利斯肩膀,清冷又脆弱,可怜又无辜。 艾利斯垂眸看着他,忽而伸出舌头,长满肉刺的长舌舔在兰浅的伤口,在血香里放肆地绞弄、狠狠的吻吸。 兰浅饿得发昏,彻底脱力,只能被动承受,喉咙里发出一声呜咽。
第34章 虫母降临(六) 兰浅已是奄奄一息,出气多进气少,岌岌可危。 艾利斯察觉到他的不对,强硬地从血香味抽离,飞快将他带回营地舱室。 他身上都是血迹,嘴唇却没有一丝血色,只有肚子咕噜噜直叫。 艾利斯一边打开洗浴开关,一边拿浓缩营养液。 想和往常一样选择低温,按上控制键时,一股异样将他硬控在原地。 他升起一种直觉——不能给兰浅洗冷水。 要给他洗热水,还要轻柔地给他擦身体,弄干净所有血污。 不知哪里来的念头,艾利斯也没时间深究。 他随手按下热水按钮,将兰浅放在大腿坐着,喂他吃浓缩营养液。 兰浅饿到只剩一口气,眼前一阵阵发黑,视觉逐渐溃散。 他知道送到嘴边的是食物,本能地张嘴接下,可那液体倒入口腔,熏得让他恶心。 像是很多种动物的血、肉末混合在一起,腥得让他无法呼吸。 普通人怎么受得了茹毛饮血,他受不了吃生肉。 不仅是意识,身体也在明晃晃的抗拒。 就算饿得要发疯、要撞墙、要崩溃,身体也拒绝这样的食物,他头一扭,全部吐了出来。 感觉到艾利斯身体僵硬,兰浅心头一跳。 他根本没注意,全吐到了艾利斯虫王身上。 会把他杀了吗。 杀就杀吧,他在意不了了,好饿,饿到理智坍塌,全线崩溃。 艾利斯什么时候被这么脏地吐过,脸色黑如锅底。 几个来议事的军官,远远在房外感知到了他的嗜血威压,直接跪倒。 兰浅连害怕这种情绪,都没力气维持了。 艾利斯触及他苍白的面容,心陡然一疼,一种难以言喻的心慌,像一只手扼住了他的心脏。 医疗舱先前提示过营养液排异,但没想到兰浅连高级营养液都无法吸收。向来杀伐果决的艾利斯,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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