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一动,戚容便开了口,嗓音恢复了不近人情的平淡:“不必了,我没什么胃口。” 说完,他便转身,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魏弋怔在原地站了一会,眼睛里的亮光慢慢熄灭了,他垂下脑袋,不明白戚容怎么一觉醒来就像变了一个人。 与先前在床上勾颤着他索吻的样子判若两人。 回到房间,戚容贴着身后门板,站了好一会,要上锁的手一顿,还是垂下了。 他一言不发地走到窗帘边,拉了下厚重密不透风的窗帘布。 半自动窗帘缓缓向两侧收拢,明亮的天光铺展在眼前,戚容偏头适应了下明亮的光线,才定睛向外看。 雨已经停了,天气依旧阴沉,阴云消散,只剩一层照不进阳光的厚重云层压在头顶,整个苍穹像一床雪白的棉花被,太阳安睡其中,寻不到一点苏醒的影子。 就这么无声地站了会,戚容探出手,握住了阳台的落地窗门把手,手腕用力,向下一拧。 门开了一道缝,高层间流窜的冷风顷刻间便钻了进来,戚容裸露在外的皮肤被吹得泛起细小颗粒,可他无动于衷,将阳台门推得更开。 正要彻底踏入冷风中去,有人急匆匆从背后靠近,一把按住他还搭在门把上的手,将阳台门重新合拢。 冷风再度被隔绝在外,戚容垂下眼看了眼两人交叠的手,偏头看向匆匆赶来的魏弋。 魏弋不再像在楼下时那样对他笑了,而是拧起了那双硬气勃发的长眉,薄唇紧抿,整张脸上满是显而易见的生气。 “你又要做什么,还嫌不够难受?” 戚容听他说完,手上向外抽了下自己的手,没抽动,他便抬起眼,看着魏弋无波无澜地说:“我想吹风。” 魏弋被他气的不轻,眉头皱得更紧了,想也不想地反驳:“不行。” 这下,戚容又没有反应了,垂着鸦羽又浓又长的睫毛,让人分辨不出他在想什么。 魏弋站在原地,许久没等到对面人的回应,底气退却,他心下忐忑,心想或许是自己说话太重,他不应该由着戚胡来,也不该语气强硬地顶撞他。 明明他知道,戚容最讨厌别人管教他。 思及此,魏弋手上握着他的力道松了些许,他向前走了一步,嗓音也软了下去:“吹风不行,但是……” 可戚容却在这时抽回了自己的手,魏弋话音一顿,不明所以地看向他。 这一眼,让他怔在了原地。 戚容的眼神很陌生,看着他的时候再也不带一丝一毫的情绪,顽劣调笑这些情绪尽数从那双黑漆漆的眼睛中褪去了,他一眨不眨地回望着那平静的只余淡漠的瞳仁,像在看一汪看不到尽头的黑海。 然后,戚容笑了。 “魏弋,你现在是在做什么?” 胸膛内梗着一口气,无处发泄,就徒劳地在他胸口内横冲直撞,戚容深吸一口气,胸口在火气灼烧中一抽一抽地疼,恍然间,他还是已经腾空而起,浮在半空中眼睁睁看着自己说出那些中伤人的话。 他看着魏弋的表情渐渐变得一片空白,心也在火烧的痛中麻木着。 可他找不到破局的办法,和魏弋不死不休好似就是早已为他们写好的结局。 戚容沉默地僵立着,任由魏弋呆滞地朝他伸出手,拉住了他的手。 他并非无动于衷,他有多喜欢魏弋,说出那些话时就有多痛,刀尖捅进了魏弋的心脏,抽出来时也捅穿了他的心。 他几乎是在报复着深陷其中的自己,也在报复被动且一无所知的魏弋。 “怎么了?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我没有做什么,我只是不想让你难受……” 魏弋满脸无措,看起来像是快哭了,拉住他的手很紧,戚容甚至被他攥得有些痛了,终于在他的不安中僵硬地扯了扯唇角。 戚容心中陡然生出了一丝微不可察的后悔,他想阻止,可已经来不及了。 他眼睁睁看着自己嘴唇动了动,吐出几个字来:“我们是什么关系啊?” 魏弋似乎已经在他的反应中预料到什么,他红了一双眼,固执地盯着戚容的双眼,企图从那双始终无波无澜的眼中看出一丝熟悉的恶劣调侃。 可他找不到。 “可是、可是你说你喜欢我,昨天你抱着我,你说你也喜欢我,我们不是……” 魏弋出口的话结巴,嗓音带着轻微的颤抖,连带着握住戚的手也不可抑制地打着颤,他下颌绷紧,整个人快要被巨大的无措淹没了。 他迫切地需要戚容给出一个答案,好结束他焦虑不安的胡乱猜测。 久不通风的室内闷燥,两个人相对无言,稀薄的空气流窜得迅速,窒息的感觉很快席卷而上。 而戚容在这时抬起眼看向他,嗓音轻飘飘地: “意乱情迷时说的话,当不得真。” 话音落地的瞬间,戚容好像听到了有什么砰然碎裂的声响。 魏弋的神情变了,他脸上的空白一点点转变为了不可置信,紧接着他眼眶的红越发深沉,最终化为了浓重的沉郁,他目眦欲裂地看着眼前的青年,像在看一个骗子。 直至握住他的力道一点点松开,魏弋彻底放开了手。 就像一场酝酿到极致的风暴,飓风卷着海浪猛烈地拍打在犹如利刃的礁石上,浪花迸溅碎裂成了一块块细小的失去光芒的碎钻,然后一切戛然而止。 魏弋眼里的光消失了。
第75章 戚容终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 他强迫自己站在原地,看着魏弋缓缓后退了两步。 魏弋眼眶猩红得嗜血,可什么都没再说,骨子里的骄傲让他不允许自己再失态,最后的一眼饱含了千言万语,却又只余失望痛心。 然后他转身,在戚容的视线里离开了。 那一刻,戚容知道,他亲手打碎了一颗不染纤尘的赤诚之心,魏弋那样干干净净如同白纸一样的人,他接受的教育,他眼中的世界都在那一刻坍塌重组。 他是挺可恶的,戚容在心里想。 骗了魏弋的感情不算,还要在分手之际再狠狠伤了他一颗心。 只是他不知接下来的路要如何走了,他舍不下魏弋,也无法接受魏弋知道真相离开他的后果,索性便提前放手。 他放过魏弋了。 他了解魏弋,若不是彻底的心如死灰,他决计不会轻易放弃,他别无他法,只能选择了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式,那些话不仅伤了魏弋的心,也将他的心捅得鲜血淋漓。 眼前突然一阵发黑,戚容踉跄两步,扶住身侧的阳台门才勉强稳住心神,过激的情绪让他的头又开始一阵阵发疼,他抬手扶住太阳穴,艰难走了几步,在床沿坐下。 昨晚睡了太多,戚容今日并不困,是以也就在清醒时硬生生忍受下颅内翻搅的晕眩,他倒在床上,扯过被子卷在身上,整个人下意识地蜷缩成一团。 后悔的情绪如反扑的浪潮,顷刻便将他淹没,可人是自己放狠话赶走的,总归是自己做的孽。 恍然间,他觉得室内好冷,于是便想起身去调高空调温度,可四下找不到手机,他便又缩回了被子里去,只把自己裹得更紧,像只畏寒的小乌龟。 意识昏沉时,戚容终于不得不承认,大哥说的没错,他的确不太会照顾自己。 以前身边有姜启,可姜启不在了,就连唯一一个傻子也在刚才被他赶跑了。 魏弋人没走一会,他便开始后悔了。 内心像分裂出了两个小人,其中一个开始诘问他为何要在意未来还未发生的事,眼下才最重要,而另一个也跳出来,指责他长痛不如短痛,魏弋那样一根筋的人会让他失望的。 是啊,他就是害怕了,迷茫了。 他原本是选择相信魏弋的,可眼下他又不确定了。 如若相信的前方是粉身碎骨,他便不想要再继续向前走了。 他最怕疼。 最后,戚容挥开那两个吵的他头疼的声音,在心里说服自己,走了便走了,没有魏弋,他的生活照样继续。 迷迷糊糊地在床上躺着,戚容再睁开眼,听到了室内一点异响,早上吃过的药在体内生效,头疼的症状有所缓解,他爬起来翻找一通,最后在离床不远的小茶几上找到了被魏弋放在那的手机。 一看手机,才发现已经是下午,手机嗡嗡震动着,屏幕上大哥的来电显示。 他揉了揉太阳穴思索,大概是因为他昨晚没回去的事,手指滑向接听,他握着手机贴近耳边。 “大哥……” 刚开口,戚容便被自己哑得不成样子的嗓音吓了一跳,对面的戚裴也一怔,反应过来后语速极快地追问:“嗓子怎么了?是不是着凉了,秦叔说你昨晚没回来,在外面住怎么搞成这个样子。” 他语调中尽是不满和责怪,戚容默默听着,也没法反驳,待对面说完了,才弱弱地接话:“只是有点发烧,已经吃过药了。” 戚裴沉默几秒,再开口时收敛了情绪,平淡问道:“今晚还回来吗?” 戚容拿着手机走向房间门旁的空调中控屏,手动调高了温度,一时没忍住喉间痒意,咳了两下才回道:“我晚点回去,大哥打来电话,是有什么事吗?” 对面半天没接话,安静几秒,才响起戚裴有些紧绷克制的嗓音:“今晚有个饭局,父亲让我带上你一起,既然你不舒服,那便算了。” 戚容嗯了一声,也没逞强,他现在的状态的确没法去和那些人精们拼酒,大哥酒量也不好,他也不好让大哥一直在酒桌上照顾他。 又和戚裴聊了些别的,戚容先挂断了电话,简单梳洗了一番,换好衣服走出房间。 虽然早有预料,可见到空荡荡的一楼大厅时,他还是没忍住恍惚了一瞬。 偌大的大厅依旧窗明几净,崭新得好似从来就没有人来过,戚容站在原地看了几秒,抬腿慢慢走下楼梯。 餐桌上还摆着一动未动的餐盘,精致的菜肴已经彻底冷掉,汤汁凝固,像褪了色的油画,已经让人无法分辨出原本色泽,桌上有两只空碗,两双筷子,像一场还未开席便散场的宴席。 戚容站在桌边静静看了几秒,到底还是转了身,他穿好衣服,拿上随身物品走到玄关处。 站在原地反应了几秒,他在心里默想了一遍自己要带走的东西。 在脑子里翻来覆去地过了一遍,他又不受控制地去想第二遍,口袋里的手机和钥匙被他的体温捂热了,他却依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戚容也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他想了很多,却又好似头脑一片空白。 终于,他像是突然从记忆中找到被自己忘却的一点,他突兀地转身,连鞋都来不及换,就往里面跑。 快步走到沙发边,戚容翻开抱枕找了一遍,没找到便又沿着台阶向上。
137 首页 上一页 75 76 77 78 79 80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