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着热水吞了几粒止痛药,戚容后仰靠在椅背上,眉头微皱。 大哥说的没错,他的确在逞强,明明清楚自己身体状况,却还是一次挑战底线。 魏弋比他出院早一周,明明被撞下大桥时,是魏弋把他护在怀中,隔绝了大部分冲击,人的身体素质就是这样该死的让人嫉妒。 不可避免地想到了魏弋,戚容掀开眼皮,探手从桌上拿过手机解锁,翻看起魏弋上午发给他的新消息。 全是日常的一些小事,比如他早上去食堂没抢到最后一枚茶叶蛋,上课的男老师穿反了衬衫,什么时候下课,最后是问他中午要不要一起吃饭。 看到最后,戚容没忍住笑了出来。 就好像前面的所有铺垫都是为了最后这一句午餐邀请,笨得连小心思都藏不住。 办公室门在这时被人敲响,戚容收起手机,带着脸上还未褪去的笑意道了句:“请进。” 推门而入的人是戚裴的助理,来喊他去戚裴办公室用餐。 似乎是鲜少见到向来冷淡的戚容脸上带上如此晃眼的笑,助理没忍住多看了戚容两眼。 走在走廊上,戚容给魏弋回了消息。 【戚容:已有约】 刚放下手机,对面的消息便弹了出来。 【魏弋:那今晚可以和我一起共进晚餐吗?】 戚容笑睨了一眼,收起手机踏进了戚裴的办公室。 桌上摆的饭盒码得整整齐齐,戚容一眼便看出这是戚家做好送来的,全是他爱吃的,六菜一汤,盒盖打开,满屋都是饭菜的香气。 戚家家风严谨,兄弟间也都没有吃饭说话的习惯,安静地用完一餐,戚裴放下筷子,拿手帕擦拭手指时,才不经意地问道:“心情很好?” 戚容正在与面前的清炒菜心过不去,夹着菜的手微微一顿,闻言不轻不重地哼了声,“有吗?” 戚裴瞥了眼他的表情,脸上也不自觉地露出点不常见的温和笑意。 见青年还在进食,戚裴识趣地不再找话,坐在一边默默看着戚容吃饭。 大概真是因为魏弋心情变好,戚容多吃了几口米,放下筷子,他慢条斯理地把口中的食物咽下,才去找纸巾擦嘴。 “大哥,上午那个会……” 话没说完,伸到嘴边的手帕打断了他接下来的话。 戚容有些呆怔,抬眼去看面前拿着手帕替他擦掉嘴角饭粒的男人。 戚裴做这些倒是面不改色,注意到戚容呆愣的表情,慢条斯理收回了手帕放在一边,随口问他:“你刚才想说什么?” 戚容下意识舔了下嘴唇,拿起手边的纸巾匆匆擦了两下,避开对面的视线含糊道:“没什么。” 因为这一个小插曲,戚容没也没了心情和大哥继续聊天,吃完饭没多久就找了个理由离开。 心中总有种挥之不去的异样感,说不清道不明,戚容也不知自己在意什么,或许只是单纯对大哥把他当做小孩的这件事感到不满。 或许在大哥心里,无论他18还是21都是一个小孩。 在休息室午睡醒来,戚容接了个电话。 “您之前拜托查的事情有消息了,我把资料传给您看看?还是您亲自跟那人确认一下?” 尚还处在午睡后的惺忪中,戚容揉了揉微微胀痛的太阳穴,哑着嗓音应下来:“知道了,你发我邮箱。” 因为有段枢的前车之鉴,戚容后面换了个另一个人,可那人哪哪都让人不满意,无奈之下,戚容便重新找上了段枢,重新委托他去查清黎歌和黎彦,并给予了此前从未有过的更丰厚的报酬,但这次交接他则委托给了另外的人,自己并不单独跟段枢接触。 目前为止,合作一直很愉悦,并没有出现任何问题。 委托已经交出去快两个月,事情堆积,戚容出院后联系过一次,没想到突然有了消息。 戚容掀开被子,拿起手机走出休息室,边走边揉捏山根提神。 手机一声震动,邮箱收到一封新邮件。 戚容手指点进去,邮件内一封文件夹,他率先点进第一张图片,是一张偷拍角度的照片。 背景是他再熟悉不过的花店,一个身穿白衬衫的青年就站在花店玻璃窗前,笑着偏头和什么人说话,清隽的眉眼温和似水,融合在杂乱的街道背景中有种岁月静好的和谐感。 戚容视线凝在照片上看了几眼,很快点进下一张图片,手指一一滑过,浏览到最后,一张模糊不清的病历诊断书出现在了屏幕上,似乎因年代久远和拍摄角度,上面有些字并不能很好的辨识出来。 戚容微微眯眼,分出一点心神去仔细辨认。 ‘创伤后应激障碍’ 脚步猝不及防地顿住,戚容垂下的手僵滞在半空,他眼睛死死盯着那几个小字,头脑变得一片空白。 黎歌怎么会患上创伤后应激障碍?
第66章 在脑子里多出一本小说前,戚容对黎歌的感情很复杂。 在双亲去世后被亲戚踢来踢去的日子里,唯一陪在他身边的人只有弟弟,那时的暗无天日似乎永远没有尽头,吃不饱饭,和一群同龄的孩子挤在一间破旧的屋子里,每天都要为了填饱肚子而去抢食物,尽管如此,他也没觉得事情有多糟糕。 有弟弟在的地方就是家。 那时他天真地想,爸爸妈妈走了,可弟弟还在,以后弟弟就是自己唯一的亲人。 可他赖以坚持下去的全部动力却在一个中午消失了—— 弟弟不见了。 院长出动了所有老师去找人,小孩们都被勒令待在宿舍里,透过上了锁的老旧门缝,戚容看着来来往往的人在孤儿院里穿梭,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慌张无措。 一直在屋里待到日暮西斜,老师才把他们放出来,只字不提白天发生的事,把他们哄着去洗漱完便挨个送回去睡觉。 早有小孩困得睁不开眼,被老师抱在怀里,戚容独自一人落在最后,他毫无睡意,前所未有的清醒。 心里隐约明白发生了什么,可他什么都没问,最后一个回了屋子,爬上自己的小床盖好被子。 他没错过房间门口的老师在他路过时一瞬间复杂的表情。 没关系,他会等弟弟。 或许只是迷路了,睡一觉起来弟弟就会回来了。 戚容在心里安慰自己,可第二日一早,孤儿院一切照旧,弟弟没有回来。 就这样过了第二日第三日,弟弟再也没有回来。 没有任何一个人来对他解释什么,老师甚至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就好像孤儿院里丟了孩子是稀松平常的事情。 没人告诉戚容弟弟什么时候回来,于是他就一日复一日地等下去,直到他被戚怀起领回戚家,年幼的孩子不懂成年世界的法则,那时他固执地认为弟弟总有一日会回来找他。 可两人再也没有见面。 他开始在没有尽头的孤独中恨上了弟弟,恨他不告而别,恨他抛弃自己,后来即使他年纪渐长,也明白弟弟并非真的抛下他。 可尽管如此,他也无法替现在的自己去安慰那个记忆中年幼的七岁孩子,无法抚平他在孤儿院独自度过日日夜夜的彷徨无助。 离开就是离开了。 戚容后来不止一次地想过,为什么走丢的那个人是弟弟,为什么不是孤儿院里的任何一个人。 为什么上天要将他身边最后一个亲人夺走。 以前他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可后来他明白了。 因为他就是个注定燃尽满身光芒,到死也在为主角铺路的可怜反派,命运悲惨是他命中注定,众叛亲离是剧本所写。 人的命运好像没有道理,凭什么他就是到死身不由己的反派,而他弟弟却是那个与他截然不同光环满身的主角? 可这个问题没人能给他答案,他的路也只能靠自己走。 戚容不甘,不甘被命运毫无缘由地踩在脚下。 他要抢了主角的气运,主角的爱情,这就是他对不公天道的报复。 那些别人生来就有的东西凭什么他不能拥有? 所以,他应该要恨黎歌。 无数次停下脚步时,戚容都是这样告诉自己,可看到眼前这份确诊病例时,他却前所未有地茫然了。 他突然发现,自己并不知道黎歌从孤儿院走失后发生了什么,又为什么会患上创伤后应激障碍,他什么都不知道不了解,便展开了自诩复仇的报复。 成年后,大哥首次对他提起当年孤儿院走失的事故,说可以帮他找到弟弟,可被戚容拒绝了。 那时,他连弟弟的下落都没问,便一口回绝了大哥的提议。 十几年未曾见面,再深的情谊也早已消磨殆尽,况且只是两个不记事的孩子。 不论血缘羁绊,他们早已成了陌路人,不是双方自愿的相见相认,没有任何意义。 戚容本以为自己不会在意,不过就是个徒有血缘的陌生人,可看到这份对他来说完全陌生的病历,他还是无法克制心底涌上的陌生本能。 他从未无比清醒地认识到,那是他的弟弟,世上与他血脉相连的唯一亲人。 戚容的手微微打着颤,想给对面打去电话,可切到通讯录页面,又怕自己失态,转而给对方发去信息。 [病历属实吗?] 等了几秒,他像是等不及,直接退出短信页面,翻找起了早已被他拉黑的号码,没有任何犹豫地按下通话键。 电话没响几下便被人接通,对面的背景嘈杂,干净又吊儿郎当的少年音毫无所觉地应了一声:“哪位?” 戚容喉咙发紧,短粗地吐出两个字:“是我。” 一声脆响,像是有什么东西猝不及防砸了在桌子上。 紧接着,电话那端的人明显失去了开始的从容,一阵慌乱的收拾东西动静后,段枢再开口时嗓音有些压抑:“戚总,怎么、怎么是你?不是,我是想问你怎么给我……” 戚容不想听他解释的废话,直截了当问:“黎歌心理疾病的事你查到多少?” 段枢短暂地怔了下,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何事后立刻回神,也不敢再像从前那样肆无忌惮,规规矩矩地回道:“我顺着黎彦的就诊记录往上查,发现黎彦近半年来一直有心里医生的预约,但登记的都不是他本人,而是他弟弟黎歌,真正有心理疾病的人是黎歌。” 戚容缓步走到办公桌边,抬手摸上桌沿,嗓音压抑着平稳:“继续。” 段枢斟酌了下,似乎在思考组织语言,“可奇怪的是,黎歌的最近一次心理诊断已经是三年前,三年间没有任何服药记录,按理说已经恢复正常,可黎彦却在这半年开始以他的名字问诊心理医生,而且还不是黎歌自己去,而是他哥哥代他去,这个黎彦为什么要这么做?” 一口气说了大段话,段枢歇了口气,端起水杯灌了口水,等着对面的戚容消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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