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被人戳穿恼羞成怒,戚子栎又开始在那头不干不净地咒骂,翻来覆去也都是不得好死之类不吉利也不中听的话,戚容听烦了,嘲讽地冷笑。 “真不知道戚阳州怎么受得了你,你在他床上也是这样吗?” 这话一出,连珠炮似的脏话陡然顿止。 电话两端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过了两三秒,戚容吐出一个眼圈,嗓音含了些不真切笑,“怎么不说话了,是不是想问我怎么知道?” 闲来无事时,他就喜欢在脑子里复盘,结果还真叫他从那本小说中翻出了一点细枝末节的描写来。 两人约会很隐蔽,如果不是提前知道剧情,戚容也压根不会想到两人居然还存在另一层关系。 静默两三秒,戚子栎终于开口说话,只是这次他嗓音里再没了那股令人厌烦的尖酸刻薄,而是不可抑制地打起了颤:“你、你是怎么知道的?不,戚容,你胡说什么,我和阳州是好兄弟……” 戚容丢了烟头,用鞋底捻灭了,觉得有趣,“滚到床上的好兄弟吗?考虑一下后果,戚子栎,现在是你在求我。” 有些话不必明说,这件事如果捅出去,戚子栎首当其冲,毫无意外会被扫地出门。 只有毫无用处的人才会最先被舍弃。 而戚子栎对此也心知肚明。 他攀附着戚阳州,就是希望自己能过的好一点,他不能失去这一切,他好不容易才回到戚家,他不能像条丧家之犬被人赶出家门。 戚子栎受不了地崩溃了,嗓音失控:“你到底想怎么样?” 戚容终于心满意足地挑起眉梢,嗓音放低了些,染上了些虚假的深情: “早这样听话不就好了,第一条……” 话音顿了顿,戚容弯了眼角,笑意却令人胆寒地凝滞在脸上。 “我不希望再从你那张破嘴里听到‘不得好死’这样的字眼,明白吗?” 他讨厌与死有关的字眼,那会让他想起一些不好的记忆。 那些挤入他脑海中的小说详细描写了他是如何被人逼迫,满心绝望地跳入波涛汹涌的大海。 他讨厌水,甚至是恐惧害怕。 被淹死在水中,是对他最大的诅咒。 完全符合不得好死这个成语所表达的含义。 “第二条,在戚阳州面前维持原样,你爱和他怎么搞就怎么搞,前提是对此守口如瓶,我不希望他知道与我有关的事。” 最后的一点侥幸破灭了,戚子栎不情不愿地应下,咬牙切齿地追问:“还有吗?” 戚容两指一并,从口袋里的烟盒抽出了一支烟,没点燃,就叼在唇边,随着他说话一抖一抖,“第三条,将戚阳州安插到希望教育基金会里的人弄出去,我不管用什么办法。” 虽然难以接受被他最讨厌的人威胁,但前两条都没什么,只有这第三条让戚子栎不可置信,他情绪又隐隐崩溃的趋势:“你开什么玩笑?基金会里的人大部分都是大伯的人,你要我怎么做?这根本不可能!” 戚容眯了眯眼,心里某些猜测被落实,他没有丝毫意外。 “说不定大伯也会喜欢你呢,不试试怎么知道。”戚容耸了耸肩,满脸的玩味。 可是对面的戚子栎却快被他逼疯了,“你简直是个疯子!” 戚容没有一点心虚,“我向来鼓励不择手段。” 电话的最后,他给戚子栎下了最后通牒: “记住我说的话,我从不开玩笑。” 电话挂断,戚容将唇边的细烟拿下来,抬眼时看到了不远处的一个熟悉的身影。 戚容唇角一勾就笑了出来,心情染上了一点香草和薄荷味,飘然得像回到了夏季傍晚。 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只打火机,拇指拨弄着玩,一下一下地,火苗升起又熄灭,咔哒声像秒表,并不急促地敲在人心上。 戚容在心里算着魏弋的脚步,在数到80s时,垂下的视野中出现了一双球鞋。 来人气息不稳,嗓音低沉又沙哑,还透着一些孩子气的得逞愉悦: “……找到你了。”
第30章 气氛有些沉默,就这么对视了几秒,谁也没有先开口。 魏弋本以为戚容看见他,又会满嘴跑火车或是不着边际地调侃他几句,事实上,戚容只是看着他笑了下。 虽然不知道对方在笑什么,但魏弋不得不承认,戚容笑起来很漂亮。 那是一种无关性别的美。 因为这种客观的美,就莫名带上了些蛊惑人心的错觉。 好像对方是那种会将你骗得连渣都不剩的人。 而戚容恰好看起来也很像。 魏弋又出神了,思绪开始不着边际地发散,想着一些与眼前情形并不相符的事。 直到递到他面前的一只手打断了他的思绪,修长的手指间夹着一支烟。 魏弋即刻明白了戚容的意思,但他有些窘迫地摸了摸后脑的头发,没接:“我不会。” 戚容颇为意外地抬眼看了他一眼,夹着烟的手冲他招了下,示意他坐过来。 魏弋坐下了,还没坐稳,戚容就突然凑近过来,不由分说地将那根烟塞进了他唇间。 “……唔。” 微凉的手指在他下巴处一触即分,魏弋愣了下,眼珠迟钝地转过去,过了好一会才聚焦到身旁的青年。 戚容没看他,垂眼从烟盒里重新抽出一根,姿态娴熟地抵在唇边夹住,摸出打火机,手指一滑,拨开了盒盖。 而后,他又侧身向魏弋靠近,在他尚未反应过来,将纯白香烟底端和他的碰在一起。 “真没抽过?” 青年的嗓音含糊,低低哑哑的,像含了捧清凉的溪水。 魏弋感觉自己耳朵发烫,呼吸滞了下,他全身僵硬着,亮起的火苗近距离下,在他浅淡的瞳仁中摇曳着。 微微抬起眼,他看到了戚容微颤的眼睫,火光下根根分明地在眼睑上投下一小片阴影,浓密又纤长。 这是他第一次这样近距离地观察戚容。 许久不曾有过的不自在又悄然冒头,魏弋想移开眼,却又在这时看到戚容动了下,含着未点燃的烟头碰了碰他的。 有一根烟并未被点燃。 两人额头近得快要相抵。 魏弋喉结不可控地滚了滚,发出一点明显的吞咽声,这声响惹得戚容终于抬眼看他。 他下意识想找补,于是捡起了反方还没完的话题:“……没有。” 吸了口清爽的烟雾,戚容终于收回挡火的手,退开一步,仰头吐出眼圈。 “真意外,我以为在你们那边高中生都抽这个。” 魏弋将唇边的烟拿下来,夹在指尖,凑近闻了闻,只闻到了一点很浓的薄荷味,“差不多,只不过我母亲不允许我太早接触这个,在家里她管得严时,父亲也不能抽。” 戚容笑了声,没什么意味,这是他敷衍时的惯用回答。 挂断电话后,他在心里想,如果魏弋真的找到了他,那他就原谅他。 这场幼稚的提议,魏弋的确赢了。 可是他却又开心不起来,反而更加烦了,连尼古丁也不能抚平他的躁郁。 在他想捏爆爆珠,再吸一口时,指尖的烟被魏弋拿走了,连带着他手上没动过的那根一起扔到脚下捻灭了,语气认真:“别抽了,对身体不好,还会成瘾。” 戚容觉得魏弋又在说蠢话了,这些他当然知道,只是他心情不好,只有这些东西能让他心情稍微好一点。 不过他没再纠结魏弋灭了他烟的事,转而问起:“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但一提起这事,魏弋却支支吾吾地,很笨拙地想把这个话题揭过去,“我给你讲故事吧,你说你不记得了,在孤儿院时我第一次见你……” 不过他话没说完,就被戚容打了。 魏弋起初懵了下,直到魏弋又毫不留情地给了他一拳时,他才被打醒了。 他有些懵懂又有些委屈,摸了摸自己被打的手臂,有些可怜地问:“干嘛打我?” 戚容看着他面无表情,还想再打一拳,手就被魏弋握住了,他垂下眼,形状漂亮的眼睛也耷拉下来,“好了好了,你不高兴我就不说了。” 戚容不想说话,想抽回自己的手,抽了几下都没抽动,于是又忍着火气踢了魏弋几下魏弋没再叫疼,由着他发泄。 好在天色黯淡,没人在意休息凳上两人怪异的纠缠。 张牙舞爪的戚容就像一只初生尖牙和利爪的小猫,看起来很凶,连打人都没什么力道,其实一点也不痛。 魏弋反而觉得可爱,这时候的戚容可比冷着一张脸看起来什么都不在乎的戚容有烟火气多了,起码这时候,他变得触手可及了。 那是一种能让人感受到时间流逝的生命力,属于年轻人的生命状态。 魏弋看他得出神,将他的手握得更紧,戚容被他攥得痛了,便更加用力地去踢他,到最后,他两条腿都落在了魏弋的大腿上,被他压制得动弹不得。 两人以一个很滑稽很不体面的姿势僵持住了。 四目相对了几秒,戚容终于单方面宣布结束这场闹剧:“你把我弄痛了,松手。” 魏弋听话地松开了手,静静看了整理仪容仪表的戚容几秒,突然笑了。 他笑得停不下来,戚容转头看他,像在看一个傻子,“你笑什么?” 他不明这有什么好笑的,两个成年人幼稚地打成一团。 好吧,确实是挺好笑的。 魏弋笑着摆了摆手,笑弯腰,将额头抵在手背上好一会,才缓过笑意开口说话:“是魏总助,他告诉我,这附近有一个大型购物广场。” 戚容整理衣领的手一顿,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自己上一个问题。 “我猜,你大概会想找一个地方静一静,而这个点,酒吧和其他娱乐场所大概还没开门,所以……我就来碰碰运气。” 魏弋耸了耸肩,唇边含笑,看着钳在高楼大厦边的一缕残阳笑说:“我运气一直挺好。” 他语气似有深意,说完就转头去直视戚容的双眼。 夕阳最后一点余晖彻底隐藏在云层后,天色昏暗黯淡,路灯一点点地笼罩下来。 这个距离,两人可以将彼此的表情看得很清楚,戚容目光在魏弋那张英俊深邃的面容上扫过,又不动声色地移开。 不管过了多久,他还是受不了魏弋用那样炽热的眼神直勾勾看着他。 像许诺了一整个世界给他,无声又盛大。 而他其实什么都没说。 一切不过是贫瘠者的自我幻想,充斥着悲哀的渴求与不可弥补的缺失。 有时候,戚容很想捂住魏弋的眼睛,可他知道,即使捂住了,魏弋还有一颗热烈跳动的心脏。 整个人从头到脚都散发着他最讨厌的气息,热烈,阳光,阳光磊落,像太阳一样照耀着所有人,好想他生来就该如此。
137 首页 上一页 31 32 33 34 35 3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