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弋无奈,知道他说的气话,也有些较劲地直视着他,“不行。” 戚容被他气笑了,下意识地追问了句:“为什么不行?请客的是我又不是你。” 两个人自顾自拌着嘴,丝毫没注意到话题的走向已脱离了争辩的初衷,越来越幼稚。 魏弋眼见争不过他,借口起身去了卫生间。 等他再回来,服务员已在布菜,红酒倒入了两只高脚杯,碰撞出一点艳色波浪。 他暗自叹气,却什么都没说,落座后倒了两杯熟普,一杯放在了戚容手边。 餐桌上,魏弋好似什么都没发生一般帮戚容拨虾,剥掉虾头,拎着尾巴沾了沾料汁放在对面的餐盘中。 他动作熟练自然,一副理所当然的姿态,戚容筷子一顿,盯着自己餐盘中饱满的虾肉,不禁抬眼看了眼对面的青年。 魏弋很会照顾人,这并不是装出来的,而是一种很自然的习惯。 或许他在家或者面对朋友也经常这样,总是担任一个责任者的身份,自以为理所当然地承担起一切或大或小的事。 这点倒是和大哥很像。 真正的天之骄子还真有些东西是像流水线那样批量复刻出来的。 只不过大哥比他大了八九岁,可魏弋比他还要小两岁。 讨厌的小鬼。 戚容莫名有些不爽,泄愤似的捏起魏弋剥的虾狠狠咬了一口,惹得魏弋抬眼看了他一眼,手上动作不停,很快又剥好一个放进他盘子里。 一顿饭下来,魏弋基本没怎么动筷,面前堆起小山般的虾壳虾皮,全是给对面人剥的。 而戚容一点不客气地享受着他的服务,一边吃虾一边抿一口酒,享受着许久没尝到过的肉滋味,再一看对面任劳任怨,再没多说过一句话的魏弋,心情又悄然好转。 果然,魏弋是在虚张声势。 口头一副大家长模样,却也没有真的扫他兴,戚容拿起纸巾仔细擦干净手指,看对面还在剥虾的动作,心里终于起了点波澜,探出手按住他的手。 “不用剥了,我已经吃饱了。” 说好了要请客吃饭的,现在他好像真的成了资本家。 隔着手套相贴的手指让魏弋怔忡一瞬,他很快抬眼看了眼戚容,又看了眼他面前盘子,无奈暗叹口气,低低应了。 戚容收回手,看着他剥虾。 魏弋动作很利落,裹在透明手套中的手宽大修长,骨骼感分明,一只莹润饱满的大虾很快自那几根手指间翻转而出。 戚容眯了眯眼,顺手端起手边茶杯抿了一口茶水,入口才意识到是魏弋点的熟普。 茶水渐渐凉下来了,一点清香被苦涩压下,回甘悠长。 先前他进食时并未仔细看,现在才发现那虾剥得漂亮。 剥虾的手也漂亮。 这样一双手,天生适合抚琴。 他会弹琴吗? 戚容想得有些出神了,直到魏弋拿过他手中的杯子,他才从莫名其妙的思绪中抽离而出,抬眼看过去。 “水都凉了,想什么呢?” 听见这句话,戚容笑了笑,连客套都没有,直言道:“在想你……” 魏弋倒水动作一顿,愣了两三秒,茶水从杯沿溢出,在桌面上蔓延开来。 看他手忙脚乱放下茶壶,拿纸巾擦干水泽,戚容才慢悠悠补全了下半句话: “你会弹钢琴吗?” 很突兀的一个问题,是戚容一贯的恶趣味使然。 魏弋立刻明白,他又在开玩笑。 眼神暗含幽怨地盯了他几秒,魏弋还是如实回答了他一时兴起的问题:“少年时学过一段时间,只是被母亲嫌弃实在没天赋,她就不愿意再教我了。” 戚容这才想起,那日咖啡馆时魏弋曾说过,他母亲是华人钢琴家,不过今日再听闻,他觉得有趣极了。 戚容笑了两声,实在越想越好笑,没忍住歪在座椅上笑得捂住了脸,单薄肩背微颤着,牵动着令人心折的弧度。 他许久没这样笑过了,连腹部都隐隐抽痛。 魏弋等他笑完,才耷拉着眉眼问他“笑什么”,语气颇有些可怜巴巴的意味。 戚容终于直起身,指尖擦了擦微微浸出水光的眼角,眯了眯眼,嗓音还带着未散的笑意,“没什么,我喜欢阿姨的性格。” 魏弋成功被他带偏,几乎是立刻亮起了双眼,“以后有机会,我带你认识母亲,她也一定会喜欢你的。” 戚容不置可否地唔了声,心里却暗道他傻子。 还能将客套当真的人,不是傻子是什么。 窗外日光穿透云层洒下来一点稀薄的日光,今日阴天,午后才有了阳光,懒懒地笼罩下来,没精打采的,将人照得也慵懒倦怠。 一如U市的秋天。 戚容抿了口茶水,却没放下陶杯,而是压着唇瓣把玩,额发散下来,搭在他昳丽眉眼,有狡黠的光一闪而过。 魏弋在安静进食,他用餐时基本不会出声,动作慢条斯理,注意力专注于面前的食物,认真的近乎有些虔诚。 戚容承认,每次一面对他,总有种破坏欲油然而生。 如今,这种想要将对方注意力拉回来的想法格外强烈,迫切到让戚容未经思考便脱口而出:“虽然没学到最后,但你会还是弹曲子吧。” 魏弋执筷动作一顿,抬眼看过去,眼神有些发愣。 越发像只大狗了。 戚容笑意转深,眼角弯出一点柔暖的弧度,语气不自觉带上些诱哄: “下次弹给我听好不好?” 包厢内安静得有些过分,戚容还没等到魏弋的回应,放在桌上的手机先一步响了起来。 屏幕闪烁了两下,嗡嗡的震动声拉回了魏弋的心神,戚容垂眼去看。 来电显示姜启。
第14章 足足愣了两三秒,在近乎停滞的空气中,魏弋深吸了口气,压下又隐隐崩坏的心跳频率。 他稳住心神想些什么:“我……” 可刚开口,便注意到戚容拿起了手机贴近耳边,一副准备接电话的姿态。 未出口的话止在唇齿间,被他压了下去,戚容微微慵懒的嗓音随之传来。 “怎么还没睡?” 他语气熟稔又自然,一定是关系很亲近的朋友。 魏弋夹起一块芦笋放进口中,垂下眼细慢咀嚼,在心里告诫着自己偷听并不礼貌,可心神却还是不受控制地飘去了对面。 过分专注下,任何一点细碎的声响都被无限放大。 不知电话那端说了些什么,戚容拖长调子“啊”了一声,而后语气微微带上些气恼,“说话不算数的人到底是谁?” 当初说好下周就回国的,如今一拖又是半个月过去了。 他倒不是真的在意和姜启那个约定,合作项目出了问题,这个事的确更重要,涉及家族机密,他没打算让姜启给他解释什么。 两人一贯如此开玩笑惯了,戚容没多想,顺口而出。 只是电话那端的姜启却突然沉默下来,过了好一会,突然嗓音低沉地问了一句: “阿容,你有没有想我?” 姜启的声音很好听,是带着一点少年音的低沉,语调上扬时很容易让人联想到自由与风,此时刻意压低了,尾音过了电般微微滚着磁性,莫名带了点醉人的深情。 戚容喝了口茶,抬眼时与对面偷看的魏弋撞在一起。 他勉强分出一点心神,也就没听出姜启情绪不对,他嗓音一如既往地懒,含了些调侃的笑:“想你想你,所以你快点处理好事情,早日回国。” 他本是随口一说,姜启却郑重其事地应了一声:“好。” 两人又随意聊了聊别的,戚容没问他怎么突然在这个点打来电话,他习惯了姜启疯子一样的行事作风。 一边说话一边喝水,陶杯很快见了底,戚容拿着杯子的手自然地伸向对面,看了魏弋一眼,又瞥了瞥他手边的茶壶。 意思不言而喻。 可魏弋看懂了,却没动,只和他一眨不眨地对视着,棕色瞳眸中藏了些他看不懂的情绪。 戚容有些不解地歪了歪头,又看魏弋实在没有给自己倒水的意思,也不打算再麻烦他,头肩夹着手机,又要伸出另一只手去够茶壶。 指尖只差一点就要碰到,戚容听到电话那端的姜启问他在干什么。 “在吃饭……” 下一秒,他的手被人按住了。 温暖干燥的大手握住他,没用力,五指虚虚拢着,分不出意味的一个动作。 戚容下意识抬头,手机从肩头滑落,在将要坠入餐盘前,被魏弋眼疾手快地接住了。 手指不知怎么碰到了免提,姜启的嗓音被无声放大,清晰地回荡在两人之间—— “和谁一起吃饭?” 魏弋依旧只看着戚容,不说话不动作,只是那双总是熠熠的棕色瞳眸暗含了些不动声色的压迫。 那不是一个傻子的眼神,而是一个有野心的狩猎者。 戚容滚了滚喉结,嗓音不知为何有些哑,他知道魏弋想让他说什么。 他看着魏弋的眼睛,舌尖抵着后槽牙,语气藏了些不易察觉的咬牙切齿: “……一个朋友。” 手机里又是一阵沉默。 只是现在戚容无暇去理会姜启的内心想法,他紧紧盯着面前的魏弋,试探地抽了下手,但没抽动。 戚容离手机远了些,不动声色地用气音问他:“你干嘛?” 魏弋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眼手机,还没来得及回答。 而姜启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敏锐至极地追问了一句:“怎么了?” 戚容下意识看了眼手机,只觉得眼前的情形简直莫名其妙。 他很快从魏弋手中拿走手机,又抽回了自己的手,嗓音平稳地回道:“没事,出了一点小插曲。” 魏弋坐了回去,敛下眼擦了擦嘴角,似乎察觉到戚容的眼神,他还抬眼主动迎上他,无辜地抿直唇线。 像一个不痛不痒的恶作剧。 戚容舌尖顶了顶上颚,有些想笑了。 魏弋这是在和姜启较劲吗? 幼稚的小聪明。 而且他要推翻先前给魏弋标签了,他哪里是傻狗,分明是一头狼。 也是,他确实从一开始就小瞧了对方,被他表面上的阳光赤诚所蒙蔽,忽略了他本质上也是一个家族倾尽心力培养出来的天之骄子。 征服一头狼,可比征服一只狗更有成就感。 况且,还是将这头狼变成只属于自己的狗…… 有难度才有挑战不是吗? 戚容忽然眯眼笑了,他无心再去听电话那端姜启的话,全部心神都落在了对面,那个正垂眼看手机的青年身上。 “嗯,晚安。” 道完晚安,戚容挂断了电话。 他放下手机,魏弋也在这时出声,“我吃好了,现在要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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