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殊晏被动静吸引,向门口的方向看去。 男人身着深色西装的挺拔身影出现在门口,他只简单站着,超过一米九的身量让他看起来很有压迫感,随着他的走动,大厅内的人群自动辟出了一条道路。 已经有些年轻女孩压抑不住惊呼和议论,众人眼见着这位样貌和气质都格外出众的男人走到周家主面前,和他握手交谈。 简单的寒暄后,周家主便笑着将话题引到这次来华上,得知对方下午刚到U市,向来温和的脸上都笑出了几条皱纹。 “奥图尔先生,您行程这么紧张,要不要先上楼小憩一会?” 因为不清楚对方是否听得懂中文,周家主一直用英文交流,这句话说完,对面的男人沉吟了片刻,再开口时自然而然地换成了中文:“不必,我不会待很久。” 周家主松了口气,连忙应下。 男人话音一顿,又紧接着说道: “你可以直接称呼我的中文名,魏弋。” 宴会厅内突然躁动的气氛感染了闭目休息的戚容,他眉心抽了抽,缓缓睁开了眼。 适应了长久黑暗的眼睛被大厅内的光线刺得眯了下眼,戚容偏了偏头,将脸往周殊晏怀里埋了埋,嗓音闷闷地:“发生什么了?” 可他等了许久,周殊晏却始终沉默,像是因为什么事而怔在了原地。 戚容蹙了蹙眉,将额头抵在周殊晏肩膀上,偏头去看。 周殊晏看着不远处那个极其出众的男人望过来的眼神,猝不及防被定在了原地。 事实上,魏弋早在踏进宴会厅的那一刻,眼里心里就再也装不下其他人,他体面客套应付和宴会主人,可一颗心却早已飘到了宴会厅另一端压根没注意到他的青年身上。 尽管早已听说了青年身边已经有了新的人,尽管已经在心里劝告自己不能冲动。 可再多的假设,都抵不过那副几乎要刺痛他眼膜的亲密。 他久违地感受到了心脏被重重敲了一下的闷痛,痛得他险些克制不住心底暴涨的戾气。 戚容今日穿了件修身的藏蓝色西装,像是喝多了酒,困倦地倚靠在另一个男人怀中,懒懒散散地,不自觉地带上些孩子气。 他知道戚容向来如此,他随性洒脱,可敛去了攻击性的一面往往只展露在亲近之人面前。 因此他身边的人才显得格外碍眼。 身边有菲奥娜在,魏弋只能耐着性子和周围上前攀谈的人斡旋,他的理智和冷静早在时间的流逝中消磨殆尽,这三年以来的磨砺通通消失不见,戚容只用一个瞬间,就将他再度变回了从前那个愣头青。 身边的转变无疑带来了巨大的影响,赋予他为所欲为的权利,也同时给他套上了名为束缚的枷锁。 可这一切魏弋通通不在意,他在意的是戚容的反应。 站上最高处,起初只是父母强加在他身上的期望,可后来,他再度找到了前进的目标,他要戚容再度看到他是以一个全新的身份,他要戚容再也无法肆意玩弄他。 他要和戚容不带欺瞒的相识。 终于从人群中脱身后,魏弋一刻也等不及地走向宴会厅的另一端,人流自动分流,为他辟出了一条通向他一直所追求的道路。 胸膛内的心脏脱离了掌控般剧烈鼓动起来,每一步,魏弋都觉得自己的灵魂震颤了一下。 时隔多年,他再次走到了戚容面前。 这一次,换他主动走向了戚容。 戚容此时已经放开了身侧的周殊晏,站直身子伸了个懒腰,腰线和脖颈线条一览无余地落进了魏弋眼里,那抹熟悉的令人心悸的瓷白让他心底难以抑制地生出了麻痒。 压抑已久的渴望复萌,魏弋眼睫微垂,沉沉地将视线定在了对面青年头脸。 他视线专注而粘稠,里面的情绪藏得很深,旁人或许看不真切,可戚容却能清晰地感受到那道目光中拼命压抑却依旧露出端倪的野望。 那是一种势在必得的狩猎者心态。 戚容面上没什么表情,心里却冷笑了一声。 几年不见,不仅人长大了,连胆子也大了。 本来僻静的角落已经因为魏弋的出现而聚拢了一些人,那些人顾及魏弋的身份不敢靠近,可每一个都明里暗里地瞥向了气氛诡异的三人。 耳边里响起的窃窃私语吵得戚容心烦意乱,他想不管不顾地转身离开,可瞎子也能看出如今场上气氛的焦点,刚才听那些人叫魏弋奥图尔先生,如果真是国际上享有盛名的那个奥图尔,那他必须留在这里。 本以为只是一场没什么意义的宴会,可魏弋却突然出现,脱离掌控的事让戚容本能地感到烦躁,在涉及到魏弋的方面尤甚。 又想起自己身边混进的那些眼睛,戚容简直想一拳打在面前这个众星捧月的天之骄子脸上。 “奥图尔……先生?” 听到他口中念出这个陌生又熟悉的称呼,魏弋喉结滚了滚,竟然在瞬间生出了一股诡异的满足感。 魏弋向前走了一步,双眼紧紧盯着那个让他日思夜想的青年,好似再近一步,就能将他再度拥入怀里。 戚容冷眼看着他靠近过来,而后微微附身下来,用格外低沉的嗓音说着只有三人才能听清的话语: “戚先生还需要情人吗?” 最后一个字落地时,不止戚容,连他身边一直默不作声的周殊晏也愣住了。 想起先前隔着人群对视的那一眼,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那时的眼神压根不是在看他。 而是在看靠在他怀中的青年。 这位身份尊贵的奥图尔先生从头至尾,都完完全全的无视了他。 久违地,周殊晏心里升起了股莫名被挑起的胜负欲来,尽管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这样的情绪是否应当,他就已经遵循本能地出手,握住戚容的手腕。 可拉了一下,戚容却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微醺的状态好似已经从他身上褪去,他静默地站着,眉眼间冷意涌动,像在看一个胆敢挑战国王权威的卑劣奴仆。 明明需要仰视,却眼神睥睨。 良久,戚容小幅度地扯唇,嗤笑了一声。 魏弋以为自己是谁? 凭什么他说走就走,想来就来,将他的生活搅得天翻地覆后又若无其事地出现在他面前,指望还依靠撒娇卖乖来让他心软吗? 他早说过,魏弋如果再出现在他面前,他不确定自己会做出什么。 这是魏弋自找的。 平白送给他一个狠狠羞辱他的机会。 脸上的笑意顷刻间又极淡地敛去,戚容伸出一根手指,点上了对面高大青年的胸口。 而后,瓷白指尖施力,被布料极佳的深色西装吞进去一点,压出了一道血色浅淡的青白。 明明是很漂亮的画面,却偏偏带了残忍的意味,魏弋垂眼看着那根像玉石般的手指,被推得倒退了两步。 再抬起眼,他撞进了青年恶意满满的漂亮眼睛。 “现在给我当狗,你都排不上了,明白吗?” 青年嗓音依旧低哑缓慢,像从前无数次逗弄他那般,可这一次,魏弋终于可以确信。 这一句是认真的。 虽然在心里假设过多少遍,可他终于在这样的时刻无比清晰意识到,戚容在恨他。 心脏又开始密密麻麻地抽痛起来,这次与以往的任何一次都不同,从心底大脑深处仿佛被一根冰锥狠狠刺入,痛意尖锐得模糊了他的感官,让他瞬间失去了一切的反应能力。 他沉默地看着,戚容和他身侧的男人离开的背影。 良久,直到肩膀被一只手拍了一下,随着戚容的离开而消失的感官才再度回到了他身体里,魏弋偏头,看到了菲奥娜脸上明显的担忧。 他知道菲奥娜在想什么,只不过她想错了,他已经不再是三年前那个软弱无能的愣头青了。 戚容还是没变,无论身份的转变带来何种影响,他在戚容眼里依旧是个随时可以丢弃的玩物。 心脏上的痛苦很快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自灵魂深处升起的颤栗,心悸感让他呼吸短暂失衡,在极致的酸麻中,他感觉到自己的心脏被一只大手一点点攥紧。 如妖孽般的青年在视野里渐渐远去,那只通体雪白的狐狸在他恍惚的幻想中,回头看了他一眼。 像是神明施舍般的眷顾,足以令信徒狂热痴迷地奔向那个早已注定的终点。 而扼住他命脉的那只手,始终掌握在身处高位的青年手中。 捕捉他,拥有他,这样的念头出现在脑海里时,魏弋同时又感受到了苦痛甜蜜交加的酸涩感。 想将他奉上神坛,看他高高在上随心所欲,也想看他再露出柔软神色,低头乖顺。 因为魏弋背对宴会厅的方向,周围人并不清楚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只看到了戚容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有人还想继续攀谈,却被菲奥娜拦下了。 戚容走得飞快,周殊晏和他隔了半臂的距离跟在他身后,看着青年压抑不住焦躁的背影,暗暗蹙眉。 自认识戚容以来,戚容从来都是一副游刃有余的姿态,哪怕面对他的出言挑衅,戚容也从未有过这样失态的一面。 是因为那个男人。 戚容和那个人认识吗? 周殊晏又想起了那个男人看向戚容的眼神。 那样的眼神,只有在遇到许久不见的恋人时,才会露出那样的眼神…… “我去一趟卫生间。” 戚容的话强行打断了周殊晏的思绪,他停下脚步,沉默地看着戚容渐行渐远的背影。 强行压抑的理智摇摇欲坠,终于在推开卫生间大门的那一刻彻底爆发,戚容呼吸急促地喘了两下,抬手重重地锤在了身侧的墙壁上。 可几秒后,他又无声地平复了濒临崩溃的情绪。 原地站了会,戚容抬腿,一步步走到了洗手台前,他用水泼湿了自己的脸颊,任由水流持续冲刷着耳膜。 渐渐地,规律的水声又与码头上听到的海浪声重合,水珠滴滴答答地沿着脸颊滑下,戚容闭眼垂着头,眼睛被水刺激得酸涩胀痛,可他无知无觉地沉浸在涌上四肢百骸的寒冷中。 不知过了多久,厚重的大门被推开,有人走了进来。 那人走了几步就停了下来,戚容听着耳边的声响,终于缓缓抬起了头。 看清了镜子里倒映出的身影,戚容下意识收紧了按在台面上的五指。 魏弋正站在那里,用着他再熟悉不过的心痛又悲伤的眼神注视着他。 可是他凭什么? 他以什么身份出现在他面前! 在无人注意的角落,戚容再也克制不住这股无人诉说的不甘,他几步上前,一把攥住了魏弋的领口,乌黑眼珠因为冰冷漠视而泛起了郁色。 他什么都没有做,却好似在用那寒冷的眸光凌迟着面前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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