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云泆平静道。 “好,”瞿千岱不再多说,他补充道,“闻牧远身体的具体情况我让周希那边压下去了,他在军队声望高,这件事不宜张扬。你自己注意分寸,最近席家异动很多,主战派不能同时失去左膀右臂。” 云泆很轻地“嗯”了一声,旋即挂断了通讯。 他抬眸看向面色如同赴死一般的杜潭,最后命令道:“动手吧,我自己的身体情况自己清楚,抽一点信息素不会有事。” 杜潭额角的青筋直跳,他心说这哪里是一点?但云泆如今的态度表明此事没有转圜的余地,他放弃挣扎,让护士准备消毒。 冰凉的酒精在后颈快速蒸发带走热意,敏感的神经被唤醒。下一秒,一种直达灵魂的痛苦钻骨透髓,直击云泆大脑。 剧痛伴随着锐刺深深钻入,云泆下意识想蜷身,但抽取过程必须保持稳定,旁边的医护人员刚想上前帮忙就被云泆制止。 他脸色惨白,竭力压下脑内强烈的痛意强行让肢体放松,额角因疼痛产生的冷汗直滴,滑落而下打湿了前襟。 不知过了多久,粗壮的针管被抽出皮肤,细长管芯内充斥着少量红色液体,那就是信息素提取液。 钝痛在后颈蔓延,云泆四肢条件反射一般痉挛,脖颈之上青筋迭起,大概过了五分钟他才彻底恢复对身体的控制。 杜潭在旁边看着也痛,见他缓过来一些立马上前递了一杯水。云泆手背上的经脉仍在抽搐,他接过水猛灌了一口,来不及吞咽的液体顺着嘴角淌下。 抽取信息素是一个极为痛苦的过程,但有一点和其他大手术不一样,就是它不会留下明显的创口。 就算抽取的过程再痛苦,到最后表面上也看不出什么,非要说有什么不同,大抵就是脖子有些泛红。 云泆快速捡回理智披上外套,腺体的神经仍陷于剧痛中没有缓过来。 阵阵涌潮中他想起闻牧远送他礼物那天一切如常的表现,甚至还主动来中心塔接他下班。 alpha对他温和地笑,尾巴一如既往粘人可爱,如果不是云泆察觉了一些端倪,他甚至完全不会开口。 真是很笨的一条蛇。 云泆撑着椅子站起身,他脚下晃了晃,心里复杂的情绪像是打翻的颜料,一地狼藉。 杜潭这会手脚利索,一转眼已经把刚才的提取物装进生物保温箱。 云泆见状开口,声音带着沙哑:“走吧。” 他带着随行的人一路飞驰,抽取信息素花了不短的时间,他们抵达降落点时时飞行器正好停稳。 杜潭一个箭步冲上前,里头的人准备已久,那支至关重要的针剂被取出,因为温度偏冷很快覆上了水雾。 人群拥挤层层迭迭,云泆走进舱内,只能在交迭的人影空隙中看见黑蛇的身躯。 杜潭按照秦羽发来的指示把云泆的信息素注射到黑蛇颈后的鳞片下,他一边心惊一边操作,那里的皮肤硬度令人咋舌,已经算是极粗的针管几乎快要弯折才堪堪插/入。 猩红的液体下一刻竟在没有外力的情况下被主动吸入,很快就消失殆尽。 杜潭想这个是个好征兆,他脸色稍松,转身起来才发现云泆一直站在舱门处,没有向前。 杜潭心里没底,他走近问道:“将军?你没事吧。” 云泆的眼睛重新聚焦,他说没事,往前走时身边的人主动分开。 黑蛇的身躯一览无遗出现在他面前,云泆蹲下,摸过那一截看不出原貌的尾尖,胸口一窒。 所有疼痛的感知都顷刻转移,集中在那跳动的地方,每一次落下都在提醒他alpha此时的痛苦。 沉睡的人或许不知,所以清醒往往更为可怕。 黑蛇盘踞蜷曲,蛇首昂起,可那双漂亮的眼睛却失了光彩。它身边雪柏的味道很淡,几不可闻,云泆俯身,额头贴上了它的,霎时一股青藤的气息奔涌而出,绕开身边所有人把黑蛇精准地包裹了起来。 掌心下的躯体仍有温度,云泆摸过熟悉的身体只觉恍若隔世。 他起身,问道:“医院的病房准备好了吗?”那声音又回到往日的平静。 杜潭闻言立马点头,因为救护车的尺寸过小,他们特地从军队调来了运输车。 注射信息素提取液后黑蛇的身体软化不少,监测仪器显示的数据也猛然拔高,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周围人都松了一口气,云泆抬脚刚想跟上去就看见他的副官面露焦急,那个小伙子开口道:“将军,指挥室那边要您回去。” 云泆一滞,军情不能延误,他没忍住又多看了几眼才收回脚。 而另一头沈元义的副官马上要随南境的其他人返程,他把那枚吊坠完好无损送回云泆手上,而搜查过程中发生的事沈元义早已告知。 云泆谢过他,抬手将吊坠系了回去。冰凉的水滴重新挂回前胸,静默已久的红色与皮肤下的震动同频。浅淡的信息素重新化作羁绊的丝线缠绕而上,将云泆的伤痛在无形中渐渐抚平。 “晚上我去医院住,麻烦帮我准备一下。”他冲将要离开杜潭说,用的是下命令的口吻。 杜潭看他刚才的神色就知云泆肯定放心不下,他很快答应,黑蛇情况特殊,和云泆离得近些也许更好。 随后云泆和副官一起回了军营,刚走到指挥室外就听见里面的人在高声争吵。 他没有立马开门,而是静静听着,里头的两名军官对边境的驻军防备措施有不同意见,他二人各执己见,直到陆兆兴厉声制止才停下。 此时云泆推门而进,刚刚停下的两人又跃跃欲试想要发表意见,云泆抬手示意他们先不要说话,他方才在外面已把争执的内容厘清,现在再吵下去只是浪费时间。 云泆就目前的信息和前线消息跟他们分析,一群人到傍晚才最终定下决议。 室内难得安静下来,副官帮他们收拾着桌上的数据,云泆看了一眼时间说:“晚上有什么文件就送到医院去,具体位置我等会发给你。” 副官点点头,陆兆兴在旁边听了一耳朵,他也知道闻牧远已经抵达,云泆去医院肯定是为了他,于是关切问:“上校情况怎么样?” “目前还不清楚,”云泆摇头,“这边还要你多照看。” 陆兆兴当然没有拒绝的道理,他看出云泆心里现在急得上火,方才说话语气都重了不少。他让云泆快去,这边还有他顶着。 云泆动作急,他没叫司机,直接开了一辆停在门口的越野,一路疾驰而去。 刚到楼下,他意外接到杜潭的通讯,一向沉稳的中年主任医生在那头惊恐大嚎: “将军你快来!闻上校他失控了!” 云泆心中登时一凛,车都没来得及锁上就快步往楼上跑去。
第45章 主人 病房在三楼,杜潭像是被什么东西扼住了喉咙,不住发出喘息声。云泆动作很快,通讯那头的声音渐渐和不远处的动静重合。 “砰——” 巨大的动响响彻楼道,像是什么东西被砸到了地上,一片兵荒马乱,医护人员的惊呼迭起。 云泆三步并两步跑去,只看见病房的门已经被打开,好几个医生护士站在门口畏畏缩缩,一脸惊慌失措。 他越过人群走近,只看见前不久还在沉睡的黑蛇此时彻底苏醒,挥舞着受伤的尾尖把一旁的瓶瓶罐罐全部扫到了地上。 而刚才求助的杜潭正眼下被黑蛇死死缠住,他面色发青,快要喘不过气来。 黑蛇没有一点收力,躯体上的伤口因为大力的缠绕再度崩裂,本就脆弱的鳞片碎了一地,鲜血淌下,把杜潭的白大褂也染红。 “救......救命......”杜潭的上肢几乎完全被控制,他看见云泆到来,眼里迸出希望的光。 黑蛇扭头看了他一眼,危险地吐着信子,残缺不全的信息素被毫无忌惮地释放,像是某种警告。 周围的人都被这股气息弄得头晕眼花,就是想上前帮忙也心有余力不足。最关键的是那黑蛇很是奇怪,他对旁人视若无睹,除了杜潭他谁都不攻击。 眼看着杜潭快要撑不住了,云泆脑内快速思考着要怎么做。体内的青藤比他先一步朝日思夜想的对象扑去,两股气息相撞,黑蛇高昂的蛇首猛然一顿。它扭转头颅,眼中只剩云泆一人。 云泆看着眼前的黑蛇,心里竟涌起怪异的满足。 随着信息素的交融,它开始卸力,杜潭直接从一米多的地方摔了下来。他惊魂未定,刚恢复了一点力气就忙不迭地爬开。 而黑蛇现在却对他毫不关注,它带着点困惑直视着站在自己眼前不躲不避的人类,歪了歪脑袋。 灰蓝的蛇眸盯着云泆一错不错,像是被那股味道蛊惑,它跃跃欲试想要靠近。但没想到下一秒云泆主动向前迈了几步。黑蛇原本立起了身,那高度可以俯瞰所有人,云泆的靠近却让他瞬间软化,它主动把自己的脑袋放了下来,和云泆平视。 一人一蛇相距极近,云泆呼吸放轻,却见黑蛇犹疑着吐了吐信子,这举动应该是在确认他身上的味道。 云泆面色如常甚至带了点不可察的温柔,他没有动作,静待黑蛇的反应。 过了一会面前的大家伙突然又动了起来,屋外的人整齐划一地后退,只见黑蛇把脑袋绕到云泆勃颈后,鳞片摩挲摩挲发出“沙沙”的声响。 它张开嘴,内里腔壁是完全的黑色,尖利的毒牙展露无遗。杜潭刚缓过神就看见这一幕,心被瞬间揪起,他刚想开口让云泆躲开,但这担心显然是多余的。 此时的黑蛇完全没有方才的野蛮,它收起所有锋芒只是乖顺地舔了舔云泆的腺体,然后默默地退了回去,将自己的身体伏地更低。 像是冥冥中的感应,云泆知道它在渴求什么。于是伸手动作轻柔地摸上了黑蛇的脑袋,头顶是它全身为数不多鳞片完好的地方,触感仍是冰凉光滑,让人爱不释手。 云泆心中一片酸软,他控制着腺体放出更多信息素,黑蛇像小狗一样蹭着他的手掌,眼神湿漉漉的很是可爱。几分钟后它的动作变得迟缓,抵不过疲惫上的精神,慢慢落到地上睡了过去。 所有人见状都舒了一口气,尤其是杜潭。 地上又冷又硬,云泆怕它不舒服,让旁边的人搭了把手把黑蛇放回了床上。 他顺势在床沿上坐下,手依旧搭在蛇首上,方才崩开的伤口还在流血,护士很快把消毒止血的东西拿了过来。 可是他们一靠近,黑蛇又开始躁动地颤抖,云泆抚慰般摸了摸,转头对被吓住的护士温和道:“你放着,我来吧。” 他毕竟参军那么多年,基本伤口的处理是军人必修课。况且云泆曾是医科大学的优秀学生,这点事对他而言不难。 现下他的心境异常平和,黑蛇鲜活的模样让他觉得自己被抽离的一部分瞬间回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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