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常的时候,只是觉得温暖灿烂。 但他此刻对面的茉茉,眼眶通红忍泪,他却还是这样笑着直视她。 好像根本没有看到对方的眼泪,可明明就是看到了,却好像完全感知不到对方的情绪。 他灿烂的笑容和直视的眼神,放在任何时候都可以,在这种场景下,如此格格不入。 像是毫无意义。 如果这是戏剧,他们是演员,这是一场分手后情侣再见的场景。 裴斟今的表演可以说极其差劲,他直视着对方,却又好像完全和对方没有任何交流。 他的灿烂笑容和眼神,没有任何感情。 仿佛根本不理解对方为什么流泪,还在问这是怎么了一样。 甚至可以说,残忍,冷血。 但一般人的残忍冷血,是看得见的,裴斟今的残忍冷血,是灿烂的小太阳一样的笑容。 但这太阳,无声而没有温度。 裴斟今仿佛包容一个无理取闹的小孩一样,笑着说:“是你提出的分手。” 茉茉转头无声擦了一下眼泪,她平静:“是我。” “还给你。”裴斟今从包里拿出一个打火机递给她。 茉茉没有动。 裴斟今笑道:“不是要拿回这个才见的面吗?” 茉茉接过,头也不回走了。 这是容念最后一次见她。 他不记得茉茉的原名是什么,但记得里面没有一个茉字。 裴斟今在她转身后,就将目光放在了容念身上。 容念目送茉茉离开,回头看裴斟今。 裴斟今仍旧像刚刚那样笑着,无声息的阳光灿烂。 容念:“你对她没有一点感情吗?分手了,不感到难过吗?” 他还记得当初三个人的时光,虽然总体算起来,只不过四五个周末的时光,但称得上愉快。 裴斟今仿佛惊讶,仿佛嗔怪笑道:“哥哥,我可是被分手的那个,怎么可能没事?” 容念:“但你在笑。” 裴斟今仍旧在笑,笑道:“不是所有难过不开心都要表现出来的,既然失去了,总要向前看。” 可是他的态度,分明是完全不在意,甚至可以说轻松愉快,他在享受对方因他而产生的痛苦。 “所以,你已经完全不在意她了,即便她跟别人在一起。” “这是她的自由。”裴斟今虽然还在回答关于茉茉的事情,笑着的神情却很明显漠不关心,不知道在想什么,心思已经不在。 容念在那一瞬,淡淡地说了一句话:“这样的话,我去追求她的话,也没关系吧。” 前一秒还三心二意,仿佛敷衍根本没有听容念在说什么的裴斟今,忽然猛地一下抬头朝容念看来。 他的脸上没有一丁点笑容。 眼睛亮得可怕。 那一瞬间,就像是要杀人的鬼。 他的嘴唇,甚至都看不到血色了。 容念看着终于和他对视的裴斟今:“为什么,这么大的反应?” 裴斟今像是想要重新笑,但唇角抖了一下,失败了。 他甚至说不出一句话,又像是没有任何话说。 容念微微蹙眉,平静道:“只是玩笑,没想到,你会这么在意她。” 裴斟今仍旧直勾勾地望着容念,但血色回来了一点,他像是惊弓之鸟一样,浑身紧绷,不确定地看着容念,声音如常:“玩笑,是真的只是开玩笑吗?” 容念看着他失焦的眼神:“嗯。我没有真的要追求她。但你既然这么在意,为什么这么对她?” 茉茉真的很爱裴斟今,她对待裴斟今的细致和用心,即便裴斟今不再爱她,至少也不该伤害她。 裴斟今慢慢恢复了正常,仍旧风度翩翩的风流公子样子,他望着容念,试图笑,但笑意不达眼底,语速仓促:“谁跟她都行,你不可以。” 容念:“为什么?” 裴斟今收回视线,像是要掩饰神情一样,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会让我觉得被背叛。分手没什么,但朋友的背叛我不行的。所以,你是真的对她不感兴趣的吧。” 他反复再三对容念确认。 容念:“嗯。” 即便和茉茉是因为裴斟今的关系而认识的,全程都为了避嫌而保持距离,但容念仍旧将对方当作了半个朋友,最起码也是相识的人。 裴斟今对待茉茉的态度,利用少女对自己赤诚毫无保留的感情,就像主人折磨金丝雀,站在高位欣赏对方因爱自己而痛苦狼狈,泣血歌唱。 对半个朋友被朋友这样对待的不平,和确认裴斟今是否真的完全不在意茉茉,出于这样的理由,才让容念对裴斟今说了那句话。 你随意对待并不珍惜的女孩子,在别人眼里是很好很好的姑娘。 他只是想让裴斟今意识到这一点。 但裴斟今的反应这样大,完全超出容念的意料。 他的反应,让容念觉得自己伤害了他。 这种伤害的程度,好像比裴斟今对茉茉的伤害还来得更加严重。 他没想到那句话对裴斟今造成这样仿佛创伤一样的刺激,认真道了歉。 但直到分别,裴斟今都仿佛还沉浸在那种巨大的刺激里,浑身都透着没有安全感,快要要抑制不住发抖一样。 他第一次没有送容念回家。 “我得先回去了。” 这不是平时散场的时间。 司机来接的人。 裴斟今甚至有些像是落荒而逃。 像端午误喝了雄黄酒的白娘子。 周一上学的时候,裴斟今没有等他。 之后三天都没有。 他没来学校。 …… …… 李君在房间的一头,捧着书看了一会儿,看向另一边。 在他看不见的大厅里,听到裴斟今和女孩说话的声音。 其实是普通的,女孩子教导裴斟今功课的声音,没有什么情侣过分亲密的言行,但总觉得他们之间的氛围亲昵。 李君后知后觉,自己是不是有点电灯泡了。 他在女孩不在的时候,对裴斟今表达了,不想打扰他恋爱,想要离开的意思。 但裴斟今认真地望着他说:“非要说的话,那也是她打扰了我们。我本来要跟你度过周末的,是她非要来。我只是因为觉得,你好像不太喜欢一个人,人多热闹点,所以才答应让她来。如果你不自在的话,那就让她走吧。” 裴斟今毫不犹豫做出选择。 李君却立刻疯狂摇头拒绝了。 这样太过分了,哪有朋友超过恋人的。 虽然裴斟今竟然这样看重和他的友情,让他有些惊讶和感动,但他并不想伤害对方的恋人,也不想让朋友为难。 “没关系,就这样吧。三个人,挺、挺好的。” “你们在说什么?”女孩笑吟吟地回来了,端着果盘。 裴斟今完美应对,没有让任何人感到不适。 李君陷入了迷茫。 裴斟今每一次都强调,肯定,他需要李君来这里陪他。 但越来越长的时间里,裴斟今将李君一个人撇在空寂的房子里。 从前是裴斟今消失不见,不知去向,他好像就在这个豪宅里,但就是不出现。 现在多了一个裴斟今的女友,裴斟今不再消失了,但他们俩总是在一起,李君感觉自己就像是这个豪宅里的书房一样。 必须存在,因为裴斟今说他很重要,需要他存在,恳求他存在。 但他存在那里,裴斟今却不想和他交流,不想阅读。 李君不知道,自己明明有了朋友,为什么却好像更孤独了? 明明裴斟今说他很重要,说在乎他,甚至将他放在爱情之上,为什么却又放置不理他? 李君觉得,他好像在裴斟今身边,却被孤立起来了。 孤立在有裴斟今的真空里。 他想挣扎,抽身。 但每当他要下定决心的时候,裴斟今就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他要么送走女友,要么专注地看向李君,开始陪李君玩。 他会笑着说:“我一直都不敢打扰你,但好想跟你玩啊。” 或者说“哥哥,你终于有空搭理我了。” 裴斟今的话,就好像裴斟今也有跟他一样的感觉,就像在裴斟今的角度,是李君忽视孤立冷落了裴斟今一样。 仿佛他们之间做主导地位的是李君,更加需要对方的,弱势的一方,一直是裴斟今。 但李君的感受却又告诉他,不是这样的。 错位的认知,让他糊涂了。 他带着糊涂和裴斟今玩,他们一起打游戏,打台球,看动漫,看电影。 有时候会一起开车去郊游。 冷落孤立等待的时间越长,后面一起嬉戏玩耍时候的快乐就更加强烈。 李君在这种患得患失,糊里糊涂中,对裴斟今的感情越来越深。 对他这样的人而言,很难放下戒备对另一个人投入感情。 他会花很长时间观察对方,会小心翼翼试探边界,会反复确定对方对自己的真实态度是否友善。 然后再一扇一扇打开心门,让对方进入,一点点信任对方。 一旦中途有任何一点不对,就迅速缩回去。 李君对人的好感度分的很细,是:普通朋友,稍微喜欢的朋友,好人,可以稍微信任的朋友,很喜欢的朋友,信任的朋友,超喜欢的朋友,想做一辈子的朋友,最好的朋友,可以不那么好,但无条件喜欢信任偏爱的朋友。 现在,裴斟今在“可以稍微信任的朋友”和“很喜欢的朋友”之间。 偶尔会插队是“超喜欢的朋友”,“想做一辈子的朋友”,但很快又缩回前面正确的序列里,因为中间还隔着一个无法跨越的“信任的朋友”界限。 获取李君的喜欢非常轻易,但获取他的信任很难。 他很想信任裴斟今,但他不敢。 一旦信任了对方,对方就能轻而易举伤害你了。 没有人比李君更懂这一点。 但即便是这种程度,裴斟今也已经很重要了,重要到,李君甚至无法主动按下自己日益对裴斟今增长的好感度。 他太完美了,阳光灿烂,活泼开朗,没有任何烦心事。 而且他有那么多朋友,每个朋友都很喜欢他,他却竟然选择主动亲近李君。 那个房子里,除了裴斟今的恋人,只邀请过李君。 其他人都没有去过。 李君因此原谅了裴斟今之前对其他朋友和他不同态度的切换。 裴斟今让他觉得,李君对他而言的确比那些朋友更亲密。 更亲密的朋友,本就应该承担更多的负面和真实。 李君想,他自己的负面也很多,他虽然没有对裴斟今发泄出来,但他的气息里肯定都带着忧郁压抑紧绷不安,这是遮挡不住的。 直到那件事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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