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神惊悚癫狂的笑声开始响起,不复之前的古板漠然:“来了我的领域还想走,我正愁该如何收集到足够多的血肉祭祀古神,来为我的儿子塑造一具最完美的诡异躯体。你的出现更合我意。” 宗定夜的声音没有任何波澜,傲慢而理性:“就知道你刚刚故意示弱是在拖延时间,但正好我也是。” 一道道光芒在三个方向亮起。 解寂夏、贝泽尔,以及莱斯特的身影,各自出现在一个方向,连同一开始的宗定夜将解神刚好围困在中间。 莱斯特温雅声音带着一点歉意的微笑:“刚刚忘了告诉夫人,我和这位宗先生达成的协议里就包括了一条,得跟祂一起覆灭【解氏集团】和您背后的古神。所以,得罪了。” 解寂夏冷漠道:“我本来没想干什么的,只想和阿念结婚。但谁让你临时替换新郎,只能让你们去死了。” 但祂是近战,率先开枪的是贝泽尔。 贝泽尔灵异之力化作的枪射出之后,祂才冷冷道:“我没什么原因,他刚刚流血了我不高兴,所以想杀了。” 容念在山林道路里奔跑着。 因为还不断地有墓碑从地面拔地而起,一个个跟春笋似的。 容念生怕自己跑慢一步就要被刺穿。 最前面的山上,隐约看见了一个古建筑,仿佛是庙。 山上的树都是槐树,树上一串串的却不是花,而是尸体。 尸体阴森的笑容此起彼伏,雾气才是蔓延开。 整个世界都阴森森的。 容念身上还穿着婚礼的黑红礼服,宽袍大袖的,让他跑起来都有些吃力。 身后的天穹上,解神已经和宗定夜祂们来回交手打了起来。 那些墓碑上的诡异之力,以及从墓碑里出来的一个个诡异尸体目标都不是容念,一路上有惊无险。 容念没有回头,只听到各个大诡战斗时候空气里的波动。 好几次他都觉得那些波动只要再往他这边一点,他大概就已经躺在地上祭了。 还好他一开始在山上,还好他选择往北边的山顶跑。 就当容念跑到山顶的寺庙门前,正要进入其中的时候,一声凄厉的惨叫声响彻寰宇。 容念的脑子都在那种凄厉中仿佛被撞击的铜钟一般嗡鸣作响。 他不由自主转身朝身后山下的天穹望去。 看到被环绕其中的解神的身影,解神身后此刻站着一道白色的身影,那裹尸布一般的衣服,被风吹动,在少年的身上仿佛天使的神袍。 容念离得远,看不见少年脸上的表情,但感觉到了那种毫无波澜和感情的机械感和天使一般纯净的空灵感。 天使诡异不是解神的儿子吗? 为什么是祂杀了解神? 容念第一反应,是祂被谁的污染之力控制了,做了这种事情。 承认分尸了祂的宗定夜无疑嫌疑最大。 但以宗定夜的傲慢,很难相信祂会做出这种事情。 容念看着空中拔出武器的天使诡异。 对方僵直的动作,似乎祂也对现状感到吃惊和疑惑。 祂拿着飞溅着诡异鲜血的刀,呆立在解神身边,一动不动。 解神转过身来望着祂:“……” 没有不可思议,也没有质问或者其他。 解神的声音响彻天地,说出的却是谁都听不懂的呓语。 充满了污秽邪恶的古老呓语。 噗通、噗通、噗通。 明明天使诡异只刺了解神一刀。 但是那飞溅出的血却好像朝漫天飞洒而去。 整个世界都下起了血雨。 是那种细如牛毛无声无息的血雨。 世界变成了粉红色。 容念看不见,不只是山顶庄园,是整个怪谈世界都在下雨。 莱斯特声音微微凝重:“她是故意被杀死的,她的死也是仪式的一部分。” 解神狂笑着:“想不到吧,我说过既然来了,那你们就一起留下,成为古神的信徒,为古神降生奉献出血肉吧。” 宗定夜冷静道:“这雨能腐蚀一切物质,是邪神本源之血。沾到血后,不管是人类还是诡异,都会主动或者被动地被古神污染凝视。” “阿念!”解寂夏放弃驻守,不顾一切就要朝山顶容念所在的位置而来。 “都留下吧!”解神却握着还在发呆的天使诡异手中的刀,再一次朝自己的心脏刺下,“都去死吧!” 刺中的是心脏,但她整个躯体却仿佛蒲公英一般消散开。 瞬间飞散四野的血色雾气,在空中形成了一个巨大的血色圆球,将几个大诡牢牢困在里面。 天穹之上,仿佛一颗巨大的眼睛笼罩着整个星球。 而解神血肉飞散形成的血雾之球,就像是巨眼在地面映射形成的一颗血眼幻影。 这颗血眼源源不断地吸收着眼球中所有大诡的诡异之力,返还给那颗巨眼。 巨大的眼睛凝视着所有沾上血雨的活物。 这种力量,容念作为人类首先承受不住,陷入了昏迷,漂浮在了天上。 在昏迷之前,容念看向那座空无一人的山顶寺庙。 里面赫然供奉着一个看不出人形的存在,一座座空寂寺庙里散发着邪恶可怖的气息。 容念闭上了眼睛。 他的意识却没有沉睡,就仿佛二周目时候那种将睡未睡的感觉。 他感觉到自己不断地在飞升,一直飞一直飞,不断穿过云层。 一直飞出了星球的范围。 他尝试睁开眼,但发现自己似乎一直能看见。 只是他看不见自己。 容念猜测自己或许是承受不住骤然而来的强大污染死了。 他尝试往下看,寻找自己来处的庄园,看看宗定夜祂们如何了。 视线开始骤然降落,就像是玩游戏的时候,操作鼠标放大拉进了视野距离,但他本身还在宇宙黑暗之中。 无论如何,他看见地面了。 但可能选错了放大视野的焦点,定位的地方并不是山顶庄园,而是一处陌生的地界。 容念想退回去一点,重新找到庄园再度放大。 可是他忽然感觉这里说不出的熟悉,就停顿了一下,打算多看几眼。 这是一片黄土地。 一马平川,仿佛能看到远处的地平线。 这里散落着村庄,城镇。 远处或许还有城池。 落后而古老。 渺小的人类在上面生活着,来来往往,日出而起日落而息。 这片土地上不变的是人的出生和死亡。 出生的方式或许贫瘠,或许富贵,大都一样。 死亡的方式却各有不同。 每时每刻都在上演着。 强盗杀死路人。 恶徒杀死良善。 受人恩惠的,反过来杀死帮助者。 弱者被道德规训,为丈夫奉献出一切,一朝显贵后男人却杀死妻子,另攀高枝。 被赶出家门的老者破布烂衫,一边乞讨一边盖庙,敲打着木鱼,相信着因果。 被欺辱的弱者在夜里瑟瑟如羔羊,却只会祈祷高天明月之上,神明庇佑,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弱者相信因果报应,死于黑夜。 恶者穿金戴银,出将入相,富贵百年。 木鱼哆哆哆,响彻永夜。 死去之人的尸骨曝于荒野篙里。 鸟啄其眼,狗撕其骨。 没有魂灵,没有鬼。 没有来生,也没有善恶有报,没有因果。 人类的诞生和存在,是一场偶然。 没有公平正义,也没有理当如此。 就只是混沌存在,混沌秩序。 但这秩序和规则,都是浮动的,都是强者制定的。 强者可以遵守或者不遵守,弱者只有幸存或者被吃。 “神啊,神啊,神啊……” 无数的语言,无数的祷告。 绝望的,愤怒的,虔诚的,悲戚的,怨恨的…… 那些情绪如同烟雾,出现消失,有时候存在的久一些,有时候诞生即泯灭。 在无数岁月之中,那些一声声的祷告相信,在某一刻终于到达了黑暗之中。 容念感觉到了,自己身后什么可怖的存在睁开了眼睛。 祂看了一眼。 祂被吵醒了,祂饿了。 祂在看有什么可以吃。 地面上,黄土之中一个叫招娣的女人麻木地在田间劳作着。 她的出生存在也是一个偶然。 但又偏偏和这世间无数人的重合。 被祈求是男孩的父母生下,迎接出生的是叹气和谩骂,是赔钱货和溺死之间的犹豫。 是稍微知事就明白自己和弟弟不一样的懂事。 是少女懵懂就被嫁给能当她爷爷的鳏夫的既定命运。 是被卖之后不明不白背负买她的债主的债务,长大四十年劳作偿还的人生。 就好像她生来就是奴隶。 村里庙里的大师说,这是因为你前世罪孽深重,今生来偿还的。 曾经她深信不疑,虔诚赎罪。 但随着一日日老去麻木拂袖,她见识了更多。 镇上的富人杀人放火,逼得家破人亡无数,为何他们不赎罪? 大师说,他们的罪下辈子会等着他们。 他们会在畜生道,投生为猪,投生为狗,投生为牛。 可她发现,富人的狗和穷人的狗也不一样。 人有时候活得还不如牛。 大师说,孩子再忍忍,这辈子快了,下辈子只有福。 村里又有女人被男人打死,上一个是被逼着上了吊。 她小时候害怕鬼。 现在她又奇怪了,不是有鬼吗?为什么他们不害怕? 不是有鬼吗?为什么不来杀他们报仇? 她开始迷茫,动摇。 大师说,她们是去投胎享福了。 这些恶人,以后就会投生她们餐盘上的肉。 她开始不信,质疑。 我这一生从未做过任何伤人害人之事,从未心怀任何恶意,前世我到底做了什么恶事,今生要这样赎罪? 大师死了。 被强霸占寺庙那块地的豪绅家奴打死的。 如果有来生,有报应轮回,大师就该来见她解惑。 但没有,什么都没有。 原来是骗我的。 咚咚咚,村里的债主又来敲门了。 她感到奇怪,她明明生下来到长大一直命比草贱,怎么那个鳏夫要娶她竟然借的钱她还四十年都还不完? 她真的有这么贵吗?买她原来要这么贵吗? 被夜半撬开门的时候,被欺负威胁呼救的时候,没有人开门,人人挤在门缝里好奇观望。 但当她晕倒被查出有孕的时候,人人高喊正义廉耻,觉得她应该去死。 去死。 是的去死。 世界上没有神,也没有鬼,如果有的话,让他们去死,让这个世界,让所有人去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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