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其松不同意:“我要当第二。” 原也问:“那谁当第一?” 宋其松打出第一记直球:“你。” 眼睛努力直勾勾盯着原也,像是要对方从自己的眼睛里看到自己。 好难得。 原也开始后悔自己怎么没有录屏。 他欣然接受这个称呼:“好,我来当第一。” 第一也是一,原也认为,哥哥生来就是当一的。 昨晚他甚至都查了好些资料,什么01左右他已经分的响响当当。 “我得去吃饭了。”原也看了眼手机,妈妈刚刚发来短信催他。 宋其松有些不舍,但还是说:“拜拜。” “等等,还有一个最重要的事情——” 松子洗耳恭听。 “明天可以亲亲吗。” “哥哥!” 几乎同一秒,于麒麟也折返回房间,他挂在门把手上:“妈妈叫你下来吃饭。” 宋其松捂住扩音器的手指发紧,他故作沉稳:“好,就来。” 走前于麒麟还很疑惑看了眼他,像是不明白他离开怎么就一会儿他哥哥的脸就红成这样。 那边原也还在继续:“可以吗?” 宋其松红着脸许诺:“当然可以。” 可以什么? 于麒麟小蘑菇似得从角落探出,看着自己哥哥红着脸出门,脚步轻飘飘,像踩在棉花上那样不稳。 “哥哥!”于麒麟感觉自己操碎了心,“你走路要注意!小心摔跤喔。”
第36章 树 饭桌上向蕙做了许多宋其松爱吃的菜。 她刚刚同丈夫商量了一下,决定趁着剩下的假期带着小孩出去玩。 她夹了一块肉给宋其松,问他:“明后天我们去海边玩好不好?” 于麒麟率先举手:“好好好我要去!” 怕宋其松不同意他还晃着他的手撒娇。 “我应该去不了。”宋其松说,他错开向蕙的视线,“后面两天有约了。” 向蕙明显神色一愣,她无措的时候总是很明显:“那你是要回你爸爸那边吗?” 宋其松摇头:“不回去,回时齐哥那里。” 向蕙隔了一会儿才说好。 于承看气氛又凝滞下去,赶紧出来圆场:“嗨呀,小孩大了肯定和朋友一起玩更好啦。” 宋其松顺着他的意思点头:“元旦开始前就和朋友约好了。” 只不过此朋友非彼朋友。 是男朋友。 但宋其松并没有一开始就坦白的想法,他把一切关键词都模糊。 “那松子你今天有空吧,”于承又说,“晚上跟我们去公园玩走不走?” 宋其松不好再拒绝:“好。” 抵达公园的时候已经到了晚上七点。 冬季的夜晚天黑的很快,城市霓虹灯簇簇,车水马龙间全是疾驰的光影,公园在其中显得静默许多,绣球在夜色中沉默,树叶也只在风吹时作响。 小孩们同小鸭子似的一群群积聚在喷泉边,于麒麟也想去,但他正牵着宋其松的手,他有些舍不得哥哥。 宋其松看出来了:“你去玩吧。” 于麒麟不肯:“哥哥你跟我去。” 喷泉很好,看起来也很漂亮,于麒麟认为和哥哥一起看才最好。 但宋其松并没有太多的心情,只是弟弟的眼神太恳求,他正准备妥协时于承走了过来。 “跟爸爸去。”于承抱起于麒麟,圈住他乱动的四肢,“哥哥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听到这话于麒麟才不情不愿收回手,他趴在爸爸的肩膀上,极力扯开喉咙:“哥哥,等下我们再见!” 宋其松点头:“等下见。” 现在只剩下他和妈妈。 其实他能看出来,于承带走于麒麟是想让他和妈妈有单独相处的空间。 只不过他们太久没有单独相处过,在失了于麒麟这个粘合剂后,宋其松发现,他和妈妈之间只剩下了沉默。 “陪妈妈走一走吗?”是向蕙先开的口。 她看向身高早早超过自己的小孩,不受控制回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松子便长得高过自己了呢? 她摸索不到这个关键的节点。关于宋其松,她最多的感情便是愧疚,她太想弥补,以至于每一步都小心翼翼。 “好。”宋其松说。 他们沿着河堤走,岸边有人在拿起麦克风唱伍佰的夏夜晚风,江上渔舟飘摇,夜晚不寂寂,相反有种泛着波的柔软。 风悄悄。 向蕙跟着音乐哼了几声,声音好浅好轻,乘着风化成一条柔柔的柳枝扫过宋其松的耳尖。 是记忆里的妈妈。 不是总对着他局促不安,总恐惧伤害他以至于卑微的—— 妈妈。 “有听过这首歌吗?”向惠问他。 宋其松点头:“听过。” 小时候妈妈也唱过,是在她还怀着弟弟的时候,记忆里自己坐在秋千上被妈妈越推越高,那时他恍惚自己在飞。 小松子双手紧紧握住绳索,大声叫道:“妈妈我要起飞啦!” 玩累了小小的松子便伏在妈妈的膝盖上,宋其松记得太清楚,同样的夜晚,只不过那是夏天,蝉鸣大得震耳膜,自己脸上还有汗,但就这么不顾一切趴在妈妈膝上。 妈妈拍着他的背脊,汗水顺着轮廓流进眼睛,松子在那时觉得自己是一株还未破土的树苗,他听见妈妈轻哼,记忆里字句全都模糊,独留下轻柔的旋律羊水那般包裹他。 摇呀摇。 什么风呀什么爱呀,松子听不懂。 但只觉得幸福。 摇呀摇。 小松子蹭了蹭脸,顺着歌声掉进甜蜜的梦境。 “是还在爸爸那边的时候,当时你推我荡秋千。”宋其松慢慢回忆。 向蕙面露惊讶:“你还记得?” 宋其松这时候才露了点笑:“记得。” 因为太幸福了,所以告诉自己千万要记得。 向蕙突然就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陪伴宋其松的时间太少,也总觉得她离开时他的年纪太小,记不了多少与自己的片段。以至于她从未想过,自己印象深刻的,原来对于宋其松来说也同样无法遗忘。 就一瞬。 向蕙便红了眼睛。 她调整好情绪,又换了个话题:“最近在学校过的好吗?” 也许是气氛太柔和,又或许是妈妈的语气太温柔,宋其松一下就失去了所有防备。 他向妈妈袒露出最柔软的内核,他坦诚:“压力很大。” 不是还好,也不是一般,是很大、特别大。 大到夜晚躺在床上睁眼只看见满屏漆黑的噪点,心跳鼓噪,浑身发烫。 那时自己是怎么想的呢? 好像是在告诉自己,一定要拿下满绩,一定要拿下这个比赛,一定一定要成为第一。 怕向蕙担心,宋其松又补充:“但总体都还好,吃得很好,睡得很好,也有很多朋友,所以一切都好。” 这也是真心话。 一切都好,幸福如此降临于手心。 向蕙看向宋其松,看着他脸上微微泛起的满足,像在此刻才接受他彻底长大成人脱离自己的事实。 她安抚道:“不要有很大的压力,我们并不需要什么都获得第一。” 记忆里松子刚上小学也是这样,考试没双百就攥紧拳头掉眼泪,她安慰他说成绩不重要,幸福最重要,但当时松子说妈妈你不懂。 时至如今向蕙也没有弄清宋其松口中她的不懂是什么。 她有想过开口问,但答案具有时效性,她也早就失去了这样的勇气。 宋其松答应她:“好。” 只是好字太轻飘飘。 松子想自己似乎根本改不掉这样的优绩主义,哪怕所有人都在告诉他做最尾一名也都可以,但他就是不安,总是怀疑这是不是成人间最平常的谎言。 “那你明天准备去哪儿玩?就只待在时齐那里吗?” “应该是的。”宋其松说。 宋其松也不清楚,原也说计划他来定,他索性就准备空白着一张脸去迎接明天。 随便原也涂画,无论怎样宋其松想自己都会接受。 向蕙琢磨到了一些苗头:“你谈恋爱了?” “……” 宋其松没想到妈妈如此敏锐。 他垂下眼,有些犹豫,几经张口都没有吐出一个像样的字。 向蕙试图缓解:“大学恋爱很正常,妈妈也大学谈过,没有不准你谈的意思,也不要怪妈妈八卦,如果你不想说我就不问了。” “…是。”宋其松吐出一个字。 向蕙还没有反应过来。 紧接着,她就听见松子说:“是男生。” 砰—— 远处有鞭炮响起。 岸边的拉线话筒传出刺耳的噪音。 但宋其松全都不在乎,甚至像是自暴自弃,恶狠狠地把一切非议摊开来,但更深处,松子想自己知道,是期盼一双手轻轻拉起他,告诉他没有关系。 如他所愿。 妈妈说:“没关系呀。” 比大脑最先反应过来的是脱口而出的话语,向蕙只愣了一瞬,她迅速调整好状态。 “这有什么。”这句话说得很快,向蕙拍拍他的肩膀,她暗自告诉自己神情千万要坚定。 她知道松子,宋其松从来都不善于表达,最常做的就是把一切闷在心里发霉,所以当他愿意袒露的时候,往往就是他最需要鼓励的此刻。 向蕙想自己必须要抓住这个时刻。 “完全没有问题的松子。”她带着宋其松坐下,“只要你幸福就好啊,男生女生哥哥弟弟还是姐姐妹妹,这些对妈妈来说都没有很大的区别。” 她像小时候那样摸摸松子的头发:“妈妈只希望你幸福。” 幸福就好。 向蕙还记得自己第一次感受到生命存在于自己体内时的激动,那时她就告诉自己,选择把一条生命带到这个世界上就要承担起让他感到无限幸福的责任。 “所以什么考不考第一、和其他人相处得怎么样,又或是跟谁谈恋爱这些事情对妈妈来说都不重要。” “我真的,”向蕙顿了顿,她叹气,“妈妈真的只希望你健康平安快乐幸福,没有比这个更重要的。” 宋其松垂下眼睛,他有些鼻酸,但却不敢掉眼泪。 他听见妈妈又问,声音同记忆中一样柔和。 “所以你觉得你的对象怎么样?可以和妈妈说说吗?” 宋其松说:“很好,特别好。” 好到让他能接受之前经历的所有波折,好到让他恨不能私藏,又恨不得向全世界炫耀。 向蕙眉眼带着笑:“那松子看起来很幸福。” 宋其松当然认同。 他一边回忆一边补充道:“他其实很纵容我,也很喜欢吃我做的饭,经常夸奖我,更经常表达对我的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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