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撑着精神看了几页论文,也不知道什么心情,像一锅煮烂了的粥,黏糊糊黑漆漆乱糟糟的,不想喝,但还得硬着头皮喝,难受。 他希望周延现在能进来,跟他说两句话,说自己今天心情不太好,说他辛苦了。 他看着看着,外面吵闹依旧,不知不觉趴在桌子上睡着了,也没等到顾延野和他说话。 顾延野让人把他们带走后才进来,他看到许小真伏在桌面上,睡得很熟,淡黄的灯光落在他瘦削的肩膀和棕色的柔软发丝上。 他今天很愉快,像是小时候向别人炫耀一个独一无二的新的小枪,得到了所有人一致的好评和艳羡,许小真很给他长面子。 他瞥见桌子上散落的几块饼干,还有剩下的半杯温水,意识到这可能就是许小真今晚的晚饭,雀跃的心情扑通沉下,像被什么东西重重锤了一下。 想起他刻意冷落的时候,许小真有些无措的眼神,勾起的唇角收了回去。 顾延野人生第一次产生反思之类的行为,意识到今天或许不该把人带到家里。 他看了时间,确实不早了,弯腰把人抱起来,放到床上。 给许小真脱衣服的时候,衣服碰到了他的手,许小真猛地一阵刺痛醒了过来,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看到顾延野的脸,眨了眨眼睛,皱着的表情舒展开,转瞬想起睡前的事,有些惊慌,问:“他们都走了?” 顾延野点头。 许小真懊恼自己待客不周,竟然提前睡过去了,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在心里议论,说顾延野找了个很不靠谱没礼貌的男朋友。 顾延野不知道许小真心里怎么想的,也不太在意,他从半脱不脱的袖子里把他的手抓出来,才看到他右手的无名指和小指红肿不堪。 他那种被什么东西砸中的心情猛地又回来了,甚至这次更凶猛地击中了他,伴随着不可遏制的怒火和沉闷,厉声质问:“你就是这么做饭的——!!” 许小真不知道他生什么气,有点委屈,讷讷说:“这个又不会传染。” 顾延野抓起衣服给他套上,叫了个医生过来。 不知道是一区的医生有效率,还是单纯顾家的医生有效率,对方十分钟赶到,二十分钟就处理好了许小真的手并得出结论:“旧伤了,不是大病,但得一直好好养着,不要碰凉水,尽量减少使用频率。” 顾延野的表情好像要吃人,恶狠狠问许小真听到没有。 许小真低着头,抿着唇,说自己听到了,他指尖无意识在袖口扫来扫去,因为顾延野凶巴巴的关心,乱吵吵的糟糕心情有所回转。
第27章 许小真唯唯诺诺坐在沙发上, 本来低着头,一副受气包样儿,顾延野看了就心烦, 他借着由头嚷了几句发脾气, 许小真反倒抬起头, 用一种饱含感情的眼神望着他, 他的脾气就郁郁憋了回去, 不上不下的。 坐下来,拉着许小真的手,放在掌心中, 翻来覆去地看, 闷声闷气问:“怎么弄的?也不知道去看医生?我又不是没给你钱。” 许小真没多想, 照实说:“和陈奕松打架时候弄的, 没什么好看的,治不好,忍忍就过去了, ”他怕顾延野心疼, 有心安慰,笑着说, “也不是什么大事,我没吃亏, 也打他了, 拿棍子打的,把他脖子都打红了,你都不知道, 我可厉害了,他被我打得可狼狈了。” 五年里, 他一直以为周延是陈奕松害死的;他的标记也是陈奕松做的,才导致孩子的体弱早产,所以许小真恨了陈奕松五年。这张脸,这个名字,他永生难忘,时不时就要翻出来鞭尸一阵。 直到和周延重逢,得知真相,许小真的恨意才烟消云散,当然他也没感到丝毫抱歉,陈奕松打过他那么多次,他鞭尸一辈子也是应该的。 但人已经死了五年,他不是一个爱把讨厌的人一直记在心里的人,他心挺小的,记一些重要的事都嫌不够,短短一个半月,陈奕松的脸都快记不清了,再过几个月,可能还要使劲儿想想,才能不说错他的名字。 这个名字唤起了顾延野不怎么愉快的过往经历。 他的脸一下子就拉下来,刚才发到一半被憋回去的火再度燃起,打个架至于把细节都记的这么清楚吗?几年了这都? 不知道他和陈奕松那个傻逼不对付?人死了他都想重新拽出来挫骨扬灰,这辈子从来没有一个人敢照着他的脸上打,陈奕松是第一个。 还有许小真这个傻逼明知道对方觊觎他,还跑过去白给人睡了。 提起陈奕松还笑着说的,怎么手上的伤是爱的记号? 顾延野越想越觉得不快,即便人都死的透透的了,他怀疑许小真是不是有什么受虐倾向,怎么和这种人渣的过往都得记得这么清楚?还是他和所有睡过的人都有感情,念念不忘? 还真够多情的。 顾延野当年就对许小真和陈奕松睡过的事耿耿于怀,想方设法的把人弄死了,没想到许小真现在还敢提这个人。 他睨着许小真,压着火,心有试探地问:“记的够清楚啊?什么时候的事儿?” 许小真要说忘了,顾延野觉得这事儿还能翻篇儿。 许小真想了想,还真回忆起来了:“大概是六年前七八月份的时候,他刚转过来。” 他松开许小真的手,冷笑一声:“这么多年了,你记的还真清楚。” 许小真想这种事情,很难不记得吧。但顾延野的表情不怎么好,他也不想触霉头,就含含糊糊说:“你问我才想起来的,你不问我都快把这个人忘了。” “你是意思还是我的错了?”他站起身,居高临下质问许小真,下颌绷的紧紧的,怒目而视。 他咄咄逼人,尖酸刻薄挑刺的样子,许小真太熟悉了,他不知道顾延野的脾气怎么能像灶台里的火焰一样,起起伏伏,说大就大,说小就小,或许是提到陈奕松的缘故,又踩了他的雷区。 他愣了一会儿,去拉他的手,安慰:“我的错,人都死了,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顾延野甩开他的手:“他人死了,你不是还记得他么?” 医生歪着头,觉得形势不好,赶紧拎着药箱开溜了。 他给顾家当了十几年的家庭医生,顾延野算是他看着长大的,脾气略知一二,大少爷的脾气大少爷的身子,不知道哪句话说不对就生气了,还容易殃及池鱼。 顾延野进了卧室,“砰”一声关上门,许小真被关在门外,敲了敲门,对方没反应,他叹了口气。 多久违的感觉,他这些天以为周延长大了,成熟了,甚至有的时候会照顾他了,但今天发现,好像周延并没怎么变。 还是像以前那样,动不动就闹脾气,他得绞尽脑汁把人哄好。 许小真小时候玩过排雷,很古早的一款小游戏了,顾延野就是这个小游戏的高难度模式,往往他才点击了一下鼠标,就被宣判踩到雷,游戏结束,他锲而不舍尝试一次,两次,三次,总没有通关的时候。 他也不知道顾延野的雷区怎么那么多。 “周延,我错了,你开开门吧。” “你别生气了,我不是故意的。” “你不喜欢我以后一个字都不会提……” 许小真站在门外道歉,嘴皮子都要秃噜了,嗓子也冒烟儿了,门里叮叮咣咣传来摔东西的声音。 他深吸一口气,又长长地叹了一声,眉眼耷拉下来。 顾延野把房间里能砸的都砸了一遍,才抱着肩坐在椅子上,冷脸听许小真的道歉。 没新意,这么多年了,回来回去就是那些车轱辘话。 每次都说再也不惹他生气了,还不是次次都要让他生气?道歉道歉道歉,他有个道歉的态度吗?哪句话道在了点儿上? 门开了,许小真一喜,以为他消气了,刚要走过去,就被被褥兜头盖住。 顾延野抱着胳膊,冷冷倚着门框:“自己滚去找个地方睡觉,别进我的门,好好想想错哪儿了。” 门再次“砰”一声关上。 但是里面没有摔东西的声音了,顾延野大概是冷静下来了。 许小真闭了闭眼睛,捏捏眉心。 他想什么,他该想什么,能想什么? 大概是今天太累,他也太熟悉周延,许小真虽然脑子里还在思考怎么才能把人哄好,但竟然没有像以前那样惶恐不安,唯恐周延一直生气,再也不理自己的难过。 放在以前,顾延野摔东西这种事,就够他哭个两三天了。 他知道,最迟下周,再想想办法,人就差不多能消气。 明天还有课要上,他不能再折腾下去了。 客房都没有收拾,许小真抱着被子,在沙发找了个地方躺下。 那群alpha在沙发上坐过,空气里残留着他们身上的香水味,或是衣物洗涤剂的味道,让他感到非常不适。 许小真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抱着被子,干脆在卧室门口打了个地铺,睡前,他看看空荡荡的门把手,找了个牌子写上“我错了”三个大字,还画了小狗流泪的表情,挂在卧室把手上。 祈求顾延野出来看到自己,能感受到他道歉的诚意。 顾延野在卧室中焦躁不安地走来走去。 许小真没有再拍门! 许小真也没有继续在外面喋喋不休! 许小真甚至连哭都没哭一声! 许小真爱他爱的要死他是知道的,他不觉得是对方失去了耐性懒于开口了。 为什么不继续道歉?为什么不继续哄他? 该死的!怎么让许小真滚出去就真滚了?他什么时候这么听话了? 因为陈奕松?不!绝不会! 这点顾延野很笃定,就是一万个陈奕松摞在一起,都比不过自己在许小真心里的分量。 时钟的指针走向十二点,他嚯的一声拉开了门,一眼看到缩在地上睡觉的许小真。 顾延野满意了,倚在门口欣赏他的睡相。 他拉起门上挂着的牌子,在看到上面的小狗表情时候,得意勾起唇角,拍了张照片,又放回去。 他就知道,许小真爱他,就像养的小狗天然爱主人一样,就算他怎么发脾气打骂,狗也只会找到距离主人最近的地方缩起来睡觉。 顾延野看了一会儿,把门关上,上床,并没有把许小真抱进卧室的打算。 做错了事就要接受惩罚,在门外睡几天正好长长教训。 其实他也知道,许小真心里大概没有陈奕松,只有他。 但他不希望从许小真嘴里听到这个名字,这会让他一次一次想起自己东西被别人沾染过。 被别人碰过的东西不干净了,就该剪碎了扔的远远的,再把碰过他东西的人撕成碎片,这是顾延野从小到大的处事手段。 可偏偏他暂时不想把许小真这个玩意丢掉,只能惩罚许小真,诘问他为什么被别人碰过,为什么还会提起对方的名字,以此发泄心中私欲的怒火,这样,他才能心安理得的继续把许小真留下,说,看吧,已经让这件东西付出代价了,脏一点就脏一点,勉为其难留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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