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熹微微一愣,头顶散发着微光的小蓝花,眼里望着宋玄机的身影,遥远零星的记忆在他脑海中骤然闪回—— “北洛北洛!听藏玉说你的莫问黄泉剑不慎被鬼王毁了?” “。” “没有剑怎么行呢?我把我头顶上长出来的小蓝花送给你当本命剑好不好?” “。” “那我的花以后就是你的啦,你要好好保护他,我努力了几千年才开出了这么一朵小蓝花。你快给它取个名字吧!” “黄泉莫问。” “什么啊!你自己听听好听吗?不可以这么省功夫,你重新取!” “……识风月。” “哎,只有三个字吗?厉害的剑一般都有四个字的,你重新取!” “不识风月。” …… 难怪我的神像上会有这么一朵可爱的小蓝花,原来真的是我长出来的呀。 贺兰熹蓦地回过神,宋玄机已经取回忘川三途来到了他身边。宋玄机的法相,鬼七殿下和鬼三殿下则全都消失了。 贺兰熹恍惚地开口:“宋浔……?” “不识风月是在你本体上开出来的花,”宋玄机的指尖轻轻抚过贺兰熹头顶上的小蓝花,“对么。” 贺兰熹略带茫然地点了点头,问:“你怎么知道?” 宋玄机:“它现在就长在你头顶,我没瞎。” 贺兰熹:“你又是怎么让不识风月乖乖听你话的?” 贺兰熹之前以为,北洛神力之所以会帮助宋玄机,是因为宋玄机是无情道院的弟子。如今想来,祝如霜也是无情道的弟子,北洛的神力却没有在祝如霜身上显现。 为什么呢?宋玄机和北洛上神之间是有什么特殊的关系吗? 要不是绯月真君信誓旦旦地说他们全家看着宋玄机出生,贺兰熹都要怀疑宋玄机和他一样不是人了。 宋玄机答非所问:“你把你的花送给了北洛。” 被宋玄机这么一说,贺兰熹不免心虚了起来:“好像是他的莫问黄泉剑毁了,我才送的。以后我如果还开花,我一定送你!” 宋玄机轻轻地挑了一下眉,似乎并没有为此吃醋。 “先去找北洛神像和浣尘真君,”宋玄机道,“找到了,或许便能得到答案。” “好!”贺兰熹想起了阎獜说过的话,指着头顶上的花,道:“那我要不要先把它还回去?它似乎也是镇压鬼界的一环,可我不知道把它还去哪里怎么办。” 宋玄机道:“不必,不识风月本来就是你生的。鬼界的失控早已注定,早一刻未必是坏事。” 贺兰熹“嗯嗯”两声,惊觉自己还没有夸赞宋玄机,赶紧展颜笑开:“宋浔,你好厉害啊!” 宋玄机:“认真的?” “认真的呀,”贺兰熹晃了晃宋玄机的袖摆,“你就这样那样,鬼三和鬼七在你面前毫无招架之力,太厉害了!” 宋玄机:“……” 贺兰熹似乎总是这样,旁人稍微做出一点进步他就会亮起眼睛,漾出灿烂的笑容夸人家厉害,明明那些事他自己就可以轻而易举地做到。 “一朵花便可让天地变色,”宋玄机轻笑一声,“最厉害的不是你么,宝贝。”
第125章 不多时,祝如霜在贺兰熹的怀里醒了过来。 祝如霜被彼岸印折辱了整整一年,直到现在不敢确定自己真的已经解脱了,按着锁骨反复向贺兰熹确认:“时雨,彼岸印消失了吗?它是不是不会再回来了?” 不管祝如霜问多少遍,贺兰熹都会耐心地回答:“是的,从今往后,你再不是投鼠忌器中的‘器’啦!” 当初江院长曾有机会彻底将鬼十三击杀,却因彼岸印的缘故不得不剑下留情。而今不识风月一剑破万道,绕过彼岸印,直接斩在了阎獜身上。 贺兰熹的一句话让祝如霜胸口猛地一颤。贺兰熹一直知道,知道他在意的不是自身生死,而是成为众人对鬼界下手的拖累。 终日悬挂在祝如霜心尖上的刀于此刻落地。祝如霜露出一个轻松释然的浅笑,抬起手温柔地朝贺兰熹探去:“时雨,你头上沾了东西——哎,怎么拍不掉?” 祝如霜加大了力气。贺兰熹连忙捂住自己的脑袋:“别揪!它本来就长在这里。” 祝如霜很是惊奇:“啊?” “你昏迷的时候错过太多了。”贺兰熹扶祝如霜站起身,“错过了彼岸印消失,错过了我头上长花,还……” 还错过了宋玄机叫他宝贝。 以前他和祝如霜交流感情问题的时候,他告诉祝如霜宋玄机偶尔会叫他宝贝,祝如霜嘴上说着“玄机叫你‘宝贝’?我当然相信你啊”,眼底却保留着一丝基于理智的怀疑。 这倒不能怪祝如霜,就宋玄机平日在人前表现出来的样子,换谁谁都会怀疑。 今日宋玄机总算在有旁人在场时开了一次金口,祝如霜却昏迷着没听见,真是太可惜了。 祝如霜昏迷的这段时间里,鬼界的失控进一步扩大,连表面的秩序都不复存在。 本应各司其事的鬼界十三站混乱不堪:恶狗岭互相撕咬着,犬吠忽远忽近,不绝于耳; 忘川河腥风扑面,翻腾不休的河水一次次打在奈何桥上,无数亡魂被卷入河底,发出阵阵凄厉的哀嚎; 供养阁从阳间收来的祭品漫天飞舞,铜钱冥币如雨般落下,引来众鬼大打出手地哄抢; 罪大恶极的恶鬼大军冲破十八层地狱的大门,恐怖狰狞的火舌从地底深处冒出,岩浆冒着泡肆意蔓延,将周遭的一切尽数吞噬…… 三人在无尽的火海中寻了一处冥宅暂作休整。一路上的所见所闻超出祝如霜的想象,“秩序”二字的重量第一次如此直观地展现在他面前:“这便是鬼界彻底失控的样子么。” 贺兰熹摇了摇头:“不是。” 祝如霜脸色一变:“难道还会变得更差吗?” “我记得北洛戒律中有一条‘鬼界者不得入阳间’,至少这条规则目前还在运行。”贺兰熹望着窗外不断攀高的火舌,头顶的小蓝花被热气蒸得蔫蔫的,花瓣往一边低垂:“但看如今的情况,我感觉它也运行不了多久了。” 此等炼狱之景即便是发生在鬼界都令人心惊胆寒,祝如霜完全不敢想象如果人间和鬼界的界限被打破,人间会变成一副怎样的惨状。 祝如霜想起了自家兄长,颇为急切地问:“时雨,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呢?” “你先别急,我相信当初的我和北洛上神一定留有后手应对这种情况。”贺兰熹转向宋玄机,他嘴上不让祝如霜别急,自己却又急了起来:“宋浔,我们该去哪里找北洛神像呢?” 宋玄机:“问你。” 看吧,刚才还叫着宝贝,现在回答宝贝的问题又不超过两个字了。贺兰熹腹诽着道:“那你问吧。” 宋玄机还真问了:“北洛神像在何处。” 贺兰熹:“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不知道?”宋玄机似有所感,大长句再现:“你好好想想,不识风月不是为你指明了方向么。” 贺兰熹:“!” 不识风月是北洛上神的本命剑,又和北洛神像一起在鬼界待了两千年,它当然知道北洛神像在哪里。 贺兰熹恍然大悟:“原来它是在为我们指明方向吗?我还以为它是被热蔫了呢。” 宋玄机道:“它是你本体分离出来的神器,又受北洛神力滋养已久,没那么容易蔫。” 贺兰熹一摊手:“这可说不准,我也是神器,你又不是没见过我蔫的样子。” 宋玄机想了想,道:“确实。” 三人遵循不识风月的指引再度出发,花瓣往哪偏他们往哪走。贺兰熹不由有感而发:“我感觉我好像一个司南啊。” 最终,三人来到了鬼界十三站中的最后一站——还魂崖。 这一路走得并不容易,所过之处大小麻烦不断。虽说有宋玄机在这些麻烦都近不了贺兰熹的身,但属实耽误了他们不少时间。 还魂崖是亡魂转世投胎的地方,也是鬼界通往人间唯一合法的通道。混乱充斥着整个鬼界的时候,还魂崖却出奇的安静,仿佛是鬼界中仅剩下的净土。 忘川河水不知何时平静了下来。孟婆坚守在奈何桥上,等待投胎的亡魂排列整齐地从桥上路过,喝下孟婆递来的孟婆汤,忘尽前尘往事后转世投胎。 贺兰熹心道孟婆不愧是鬼界的老鬼,在这种时候依旧不忘自身的职责,着实精神可嘉,可歌可泣。 只是孟婆什么时候成男的了?还是肩宽腿长,肤铜腰细,袒胸露乳的短发少年? 贺兰熹吓得小蓝花都支棱了起来——长孙经略什么时候成孟婆了? 除了长孙策,贺兰熹还看到了白观宁,萧问鹤,陆执理,司契真君以及不少律理道院的女修,想来就是他们在维持还魂崖最后的秩序。 贺兰熹风一样地从宋玄机身边蹿了出去,激动道:“小白——!” 白观宁时隔多日再见贺兰熹已是喜不自胜,贺兰熹在这么多人中第一个叫他的名字更加让他欣喜若狂:“哥!” 长孙策猛然回头看来,动作大到手中的孟婆汤洒了一大半。看见祝如霜安然无恙地站在桥头,长孙策紧绷的神情稍有缓和,开始抱怨了:“总算和你们汇合了。话说贺兰家什么时候把传音网扩展到鬼界啊,这也太不方便了!贺兰道友,你还不够努力啊。” “长孙经略!”祝如霜厉声道,“不许这么和你贺兰前辈说话!” 长孙策:“?你在逗我吗,哪个长辈头上还插小花啊。” 祝如霜扶额:“那花不是插上去的,此事说来话长。” “那先别说了。”长孙策干脆地说着,一把将祝如霜拉了过去:“过来给我看看,你没受伤吧?” 贺兰熹和白观宁简单地抱了一下,迅速掏出一大叠以身相代符,冲上前一张一张往道友身上贴:“排排队,都给我站好了,每个人都有!小白,你把剩下的符箓送给女修们。” 白观宁:“哥你自己不去吗?” 贺兰熹诚恳回答:“不去。拜太华宗男女分修所赐,在无情道修行的两年早让我忘记了怎么和同龄女孩子说话。” “观宁,你们怎么来了?”祝如霜问,“太华宗还好吗?” 贺兰熹想起了沂厄真君和绯月真君的那通传音,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绯月真君呢?” 萧问鹤和陆执理对视一眼,两人的表情十分凝重。萧问鹤道:“神狐之居里的封印失效了,鬼界二殿下重返人间,太华宗正在经历一场大战。” 白观宁接着道:“我们下鬼界的时候,半个合欢道院已经被鬼界二殿下和我师尊移成了平地。不仅如此,除了重新被封印过的几位鬼殿下,其余的神像封印要么也失效了,要么正在松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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