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昀迟拒绝得干脆:“没兴趣。” 程铎翻着白眼哼了声。 两人走到室外,他突然说:“对了,说到战斗机,你还记得三年前那个字丑到你心律失常的大学生吗?李述。” 正要点烟的顾昀迟顿了一下:“记得。” “后来我见到他了,你猜他长得怎么样?我只能说一场活动下来队伍里百分之九十九的alpha都去搭讪过他,不过他眼里只有飞机,追着我们工程部的同事一直问问题,特别认真。” 顾昀迟有一下没一下地拨着打火机:“他一直这样。” 程铎没怎么听清,继续道:“年初我们买断了一家运输公司的设计方案,那个项目就是李述做的,可惜他好像对进军部没什么意向。不过我看了下实验室的安排,过几天他们公司也要过去测试,要是李述也在,我打算替工程部的同事再问问看。” “不用问,他不会答应的。”顾昀迟点燃烟,“问了只会让他难过。” “你说什么呢?”程铎奇怪地看着他,“你认识他吗你就这么肯定。” “少管。”顾昀迟抽了口烟,“他们公司去测试的时候跟我说一声。” 程铎走后,顾昀迟站在树下将烟抽完,s市的夏天漫长,但深夜的风里已隐隐有初秋的味道。战场上待太久,精神仍时刻紧绷着无法彻底松懈,顾昀迟拿出手机看未读消息,然后从通讯录中找到一个号码,拨出去。 五秒后接通,电话那头响起十分干净的嗓音,礼貌得像个小客服:“喂,您好,是哪位?” 顾昀迟问:“还在加班?” 那边呼吸声顿时停止,安静一秒,挂断电话。 显然是吓到了,感觉可以被列入‘大晚上接陌生电话的下场’经典案例。 把烟头丢进垃圾桶,顾昀迟朝射击馆走。 过去三年里,有很长一段时间,大概是从他知道温然还活着之后,血腥乏味的战地生活由习以为常开始变为度日如年,偶尔抽空打开手机看到保镖发来的消息,知道温然过得还不错,除放心之外,也逐渐产生一种不爽。 温然活得好好的,没有顾昀迟也活得好好的,并且丝毫不打算联系顾昀迟,默认各自要过互不相干的独立人生。 每每想到这一点,就有把温然拎到面前一字一句告诉他你少做梦的欲望,但目之所及只有北战区寂寥的沙漠,于是许多个凌晨,顾昀迟出现在射击馆,扣动扳机打下无数发十环。 原以为这些情绪在到了s市之后就可以彻底被抚平,岂料才短短一天时间就因温然的态度而卷土重来。 可又怎么能怪他。 顾昀迟想起早上在温然的书架上看到的模型,大大小小好几架,有印着公司标志的纪念品,也有温然自己淘的便宜货,制作工艺一般,但也被很郑重地摆放好。 还有一架,旁边放了张精美模型图片,然而模型实物看起来却像个粗糙的盗版,应该是温然照着官网的模型亲手做的——在公司里捡一些边角料,按图上的样子拼出相似的外壳。因为买不起,只能自娱自乐。 但那是温然,自娱自乐对他来说已经是天大的幸福,所有模型、图纸、专业书,再也不用小心翼翼又担惊受怕地藏在衣柜里,拼命用衣服掩盖,而是光明正大地摆在家中各个角落。 温然正在过着许多人不屑一顾但于他而言却是美梦般的生活,是他非常努力构建起来的——就像那架自制的模型。所以不愿被打扰、打破,抗拒变动与干涉。 顾昀迟充分解读出这一点,但并不妨碍他觉得不爽。 因为他现在就是温然眼中最大的变动与干涉。 夜风吹动树叶哗哗作响,顾昀迟再次打开手机,给几分钟前挂他电话的号码主人发去一条信息。 :这么没礼貌? 作者有话说: 顾中校:烟瘾略犯。 然:他性瘾还没好啊!
第61章 顾中校你好 没礼貌的温然最近接连遭受冲击,先是下班回家发现顾昀迟站在客厅,接着一觉醒来看见顾昀迟坐在餐桌边,再是深夜加班接到陌生电话结果来电人是顾昀迟,最后是收工回来谨慎地打开门,确认家里不存在顾昀迟之后松了口气,打开灯却被屋内崭新的家电吓得以为走错门。 所有家电,还凑合能用的、处于罢工边缘的,大到冰箱空调热水器,小到水壶电灯吹风机,全被换了个彻底。温然呆滞站立许久,才终于回过神,缓缓浏览一圈,着重关注大功率电器上的能效标识,确认都是一级。 有想着把它们都拆下来,让顾昀迟拿回去,但顾昀迟必然不会要,且自己的旧家电已不知所踪。 温然看看手机,那串陌生号码的消息框内仍只有一句‘这么没礼貌?’,静静看了会儿,他关掉界面,像平常每次加完班回家一样,拿上睡衣去洗澡。 他在‘控制自己不去想顾昀迟’这件事上已经非常熟练,是七年来艰难习得的经验。 最开始的半年多,他闻到自己身上顾昀迟的信息素,无法避免地时刻想起。尽管如此,每当方以森问是否要联系顾昀迟时,温然总沉默摇头,他知道回去后会面临怎样尴尬的境地。 就算顾昀迟在得知全貌后没有将他视为温家助纣为虐的一份子,甚至顾家还会看在永久标记的份上对他提供一些补偿,温然想,自己就从棋子变成了累赘,好不到哪里去。 不想成为因为被永久标记而迫使顾昀迟不得不为此负责的累赘,也知道顾昀迟绝不可能和不喜欢的人结婚,所以回首都宣告自己的幸存是不自量力的,那里并没有适合他的身份。 既然能在成功率只有60%的腺体植入手术和千钧一发的爆炸中活下来,那么作为李述去建立起一个普通人的独立生活,应该也可以做得到。 已经这样决定了,却仍无法抑制想念,只好偷偷放任自己去想,虽然不太好受,但没有哪条法律规定禁止这样做,而且也没有人会知道。 直到九个月后,身体渐渐恢复的同时,出于各种原因而停滞已久的发情期无征兆爆发,温然第一次发现自己的力气这么大,要四五个omega护士才能控制得住,最后他被强行套上约束衣,医生往他的腺体里注射安定和强效抑制剂。 在喘息和泪水中一点点闭上眼时,温然模糊想起,从前仅有的两次发情期,都是顾昀迟陪他度过。 他听到医生叹了口气:“高匹配度alpha的永久标记会让你的发情期痛苦上百倍,并且没有任何的代信息素药剂能缓解,考虑一下清洗标记吧。” 已经不记得清洗标记有多痛,只记得熟悉的香味在后来的一周时间内渐渐从身体中消失的感觉——他失去了这个世界上唯一能闻到的信息素,也失去了与顾昀迟唯一的生理链接。 是过往人生宣告结束的一个节点,温然开始进行自我暗示与催眠:一切都只源自匹配度,标记清除后,大脑不会再被某种味道勾起回忆,很快就可以屏蔽记忆,最后彻底忘怀。 如果他和顾昀迟之间的关系是一把伞,那么契合度是伞骨,当伞骨断裂无可支撑遮蔽,风和雨会冲刷掉所有。一定是这样的。 他一直认为这些年的这场洗脑完成得很不错,直到顾昀迟重新出现在面前。 这几天都睡得不是太好,温然每天早上睁眼第一件事就是扭头往隔断书架那边看,确认没有人坐在客厅。 人虽然是没有再出现,玄关边的橱柜却雷打不动地每天都有一份保温便当袋放在上面,就好像笃定温然不舍得浪费一定会吃干净。 不能再这样下去,温然提前一晚在门把手上贴了张纸条:请不要再送早饭来了。 第二天醒来,橱柜上照常放着便当袋,那张字条也被摘下来放在一旁,上面除了温然写的留言,还有顾昀迟的回复。 :写的什么,字太丑了看不懂。 温然看了会儿,没有碰橱柜上的早餐,打开门,空着肚子下楼去乘地铁上班。 今天是模型机的风洞测试,吃过午饭休息了半个多小时,几个工程师便赶去实验室与试制部门的同事汇合。 正好附近空军基地的一架飞行器也在做测试,排在他们前面,出于军部的全程保密程序,大家于是在飞行器模型仓内等待。 这是温然第三次来实验室,公司的模型机被防尘罩遮盖着,他小心地掀起来一点,用戴着手套的手轻轻触碰光滑的机身。 “程上校。”部门的一位前辈忽然出声,“好久不见!” 温然拉好防尘罩回过头,同事们站成了人堆,视线被遮挡,只隐约透过缝隙看到三年前在学习项目中带过自己的那位空军中校程铎。 程铎走过来和前辈握了握手:“太好了,今天我听说您会过来,所以特意来看看,没想到真碰上了。”又一抬手,“对了,介绍一下。” 他说话的同时,温然朝人群走过去,视线穿过同事的肩膀,完整地看到那一行穿着军装的alpha。 “这位是顾昀迟,陆军中校,北战区的指挥官。”程铎拍拍身旁人的肩,笑着说,“前两天战争结束刚回,正好来我们基地参观,所以一起过来了。” 顾昀迟的表情仿佛程铎介绍的不是他而是一个无关人员,面容疏淡地站着,目光越过众人,看向温然。 他穿着陆军常服,很淡的灰色衬衫,扣子松了一颗,领带平滑规整,黑金肩章一尘不染,袖子挽到手肘,白皙的腕上戴着一只军用手环。 只对视一眼,温然就转头去看别的地方,掌心在手套下渗出一层薄汗。 没料到不久前直播中凯旋的指挥官就这样站在面前,同事们顿时骚动起来,纷纷上前和顾昀迟握手打招呼,也就没人注意到一动不动略显僵硬的温然。 直到这场意外的社交结束,一直站在原地的顾昀迟绕开人群,慢慢走了几步到温然面前,众目睽睽下自若地朝他伸出手。 空旷的仓库一下子寂静无声,道道目光投来,见证顾中校雨露均沾关爱内向自闭工程师的温馨一刻。 温然抬头看了顾昀迟片刻,垂下眼,摘掉手套,很轻地握了一下他的手。 虎口相交时皮肤摩擦着顾昀迟的枪茧,泛起点异样的麻,温然飞快松了手,微微湿润的掌心与顾昀迟的指尖一瞬蹭过。 “顾中校你好。”迫于礼仪,温然干巴巴地开口。 顾昀迟看着他头顶柔软的发,问:“好在哪。” 气氛怪异起来,周围人开始疑惑地互相使眼色。 “咳咳。”程铎无中生有地咳嗽几声,“那个,我们的应该测好了,去看看数据吧。” 正好有工作人员来提醒下一架模型机可以入场了,前辈和同事们便各自动起来,温然如释重负,马上去拿自己的电脑,挎在臂弯里跑向操控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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