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面具飞了起来,还差点咬到舌头,恼羞成怒下,拔出腰间的短刀就冲着莫远的太阳穴刺去! 莫远眼皮轻轻一颤,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就在那把短刀即将触碰到他的太阳穴时,诡异的事情发生了,那把刀从刀尖开始,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捏住,一点点被搅成了齑粉。 莫远咳出一口鲜血。 其中一个黑衣人忽然大叫一声,满脸惊慌地朝后逃窜而去,然而刚站起来,就仰面跌倒在地,瞳孔慢慢放大,身下淌出鲜血。 另外两个人还没来得及反应,瞳孔便同时骤然一缩。 嗤—— 肉/体被割开的声音细而轻,鲜血和内脏顺着被剖开的腹腔流出,淌了莫远一身,良久,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握住左手手腕,狠狠一掰,咔嚓一声,关节合拢。 莫远沿着山路摇摇晃晃朝山上走去,浑身疼得发抖,每一步都像走在刀尖上。 不知走了多久,莫远终于回到了贺悦掉下去的地方,他蹲下来,朝山路旁边朝下望,这不算一个悬崖,至多能算一个陡峭的坡,但坡上覆盖着带刺的灌木和尖石,滚下去肯定要脱层皮。 莫远心揪着疼起来。 他慢慢朝下爬去,一刻钟后地面变得平了,这时候太阳已经挂在西山之上摇摇欲坠,暮色正在靠近大地,树林里很黑,莫远喘着粗气,声音嘶哑地喊着贺悦的名字。 到处走,找不到。 一瞬间莫远仿佛回到了十四岁那年,他冲进树林里,一遍遍喊着小孩的名字,从早上到下午都没人回应……而这次他途中回了十几次头,却没有再看见那只狡黠的小狐狸。 忽然,他停住了脚步。 前方三步远的灌木丛中,躺着一个红色的身影。 小小的,背对着他,一动不动。 莫远心仿佛被人捏住了,他眨了眨布满血丝的眼睛,缓缓地、一步步靠了过去。 那是一具尸体,穿着红色的花袄子,乌溜溜的眼睛瞪着天空,肚子被什么野兽咬开来了,腹腔已经空了,内脏不翼而飞。 景色模糊,夕阳如血,道旁婆娑树影后似乎藏着无数魑魅魍魉,偷窥着路上的少年,窃窃私语声源源不断——沙沙,沙沙,沙沙沙。 杀杀。 杀杀杀。
第62章 惊坐起 初春,乍暖还寒时候,风依旧很冷,树叶沙沙作响。 东边来了一片灰色的云,随着冷风一点点朝这边移动。 另一边仍然是落日。 莫远痴痴地盯着那具尸体,从身体里渗出来的血液已经在衣服上干涸了,一动便像要把皮都撕下来,他身上一般是褐色的,一般是灰色的,像一只毛色驳杂的野狗。 不知道站了多久,莫远颤抖着朝前走了一步,然后整个人蓦地朝前一跪,摇晃两下,朝前倒去,脸紧紧贴着腐烂的落叶和泥土,他想挣扎着爬起来,浑身却使不出一点力气。 眼皮越来越沉,莫远余光紧紧盯着灌木丛中那点红色,晕了过去。 …… …… “啪嗒啪嗒……” 莫远骤然睁开双眼,雨水打在脸上的触感微微刺痛,他浑身都被泡在雨水里,整个人有种被快要被淹没的错觉。四周是黑夜,伸手不见五指。 然而,他耳畔除了哗啦哗啦的雨声,还有呼吸声,粗重的呼吸声,隔着雨帘依然清晰。 莫远下意识一个鲤鱼打挺跳了起来,不料刚站直,一双“手”便搭上了他的肩头。 莫远整个人僵住了,下意识便要回头,还没来得及动作便被硬生生忍住了,他意识到了他身后的东西是什么。 那是一匹狼,爪子毛茸茸,带着尖利的指甲,粗重的呼吸吐在他后颈那块皮肤上,带着隔着雨帘也无法忽视的腥臭味。 古话说,狼搭肩,莫回头。 狼是一种很聪明的生物,他们会想人一样站起来,把爪子搭在你肩膀上,只要你一回头,就露出了自己的颈部要害,一口咬下去,血溅三尺。 莫远朝前一扑,一个前滚翻,甩掉了身后的野兽,并从地上摸到了一根树杈,一个闪身躲到了树干后面,后背靠着树身,握紧了手上的树枝,天太黑了什么也看不见。 莫远微微眯起眼,将所有注意力集中在耳朵上,仔细辨别着与众那些不同寻常的声音。 但他没有逃。 他不能逃。 莫远脑海中又浮现了阿悦被掏空内脏的身体。 ——是这只狼干的!! 他要给阿悦报仇! 狼围着树身转了几圈,脚步在枯枝败叶上移动,越来越快,莫远岿然不动,手中树枝如同利剑,朝着狼的方向。 狼脚步一顿,扑上来了! 莫远什么也看不见,但他根本没躲,握着树枝的手腕微微一抖,树枝末梢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刹那间,狼发出一声哀嚎! 雨帘中迸出一道血箭。 狼的身体重重掉在地上,温热的血液射在莫远脸上,带着最原始的属于战斗和死亡的、让人血脉迸发的气息。 莫远忽然感觉饿了。 腹中空空荡荡,他不知道已经睡了几天了。 莫远跪下来,捧起野兽的尸体,找到它刚刚被割开的颈动脉,一口咬上去,滚烫的血液流入喉管,他觉得畅快极了!淋漓极了! 喝完了血,莫远摸索着找到刚刚的地点,摸到那丛灌木里的尸骨,抱着那小小的身体,他终于忍不住大声哭嚎起来,声音哑得不像人声。 眼泪混合着雨水淌下来,莫远手指抚摸过小孩细瘦的身躯,如果可以的话,他真的很想见见弟弟的最后一面,可惜天太黑了。 最终,莫远抱着贺悦怔怔地坐在雨中,声音也发不出来了。 他不能在等下去了。 爹娘还不知道怎么样。 他得回去看看。 莫远蜷了蜷手指,伸手抓起了一旁的树枝,站起身。 他给阿悦挖了个浅浅的坑,把尸骨放进去,然后捧起一边的泥土和败叶,将坑堆成一个坟包,最后把树枝插在坟包后面。 洒下最后一捧土时,莫远又忍不住哭出来了。 …… 莫远转过身,朝背后一个方向走去,他不知道这片林子的出口在哪,但他不能在这个地方待下去了,他必须找相反的方向。 背道而驰。 可是天真的太黑了,莫远在林子中跌跌撞撞的前行,被石头绊倒了好几回,撞到斜出的树干上,或者带刺的灌木丛中,把自己搞得遍体鳞伤。 这时,一个声音突然从他身后传来。 “喂!” 莫远浑身一颤,下意识回头却什么也没看到。 这时候,他忽然反应过来,刚刚那声“喂”是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 不是阿悦。 莫远下意识远离了两步,架起防御的姿态。 那个声音似乎没有什么恶意,“喂,你是谁家的小孩?” 莫远没说话。 那人又问:“你知道上面的村子出了什么事吗?” 莫远终于开口了,语气却很不客气:“你是谁?” 那人道:“在下叫齐衡轩,是屠月宗宗主……哎呀,你也不知道什么是屠月宗,总之我是一个好……” 莫远厉声打断他:“江湖人?!” 齐衡轩:“嗯?” 莫远没有说话,下一秒他忽然身形一闪,出现在齐衡轩面前,食指戳向他喉咙,快得仿佛一道残影。 千钧一发之际,齐衡轩伸出两指,轻松夹住了他的食指,然而不料刚刚碰到他的指头,手掌却一疼,一到深可见骨的伤口出现在他的手掌中央,硬生生截断命纹。 但这个古怪少年手里分明没有任何武器! 齐衡轩悚然一惊,飘身朝后退了三步,拔出腰间佩剑。 莫远冷冷地盯着地面,“你是来杀我爹娘的人?” 齐衡轩:“什么?!” 下一秒他突然反应过来,瞪大了眼睛:“你……你是小莫愁的孩子?” 莫远脊背如野兽般紧绷,像随时会发起攻击的野犬。 齐衡轩道:“我是你娘的朋友,我刚刚上山看见那一个村子的人都死了,还在你家门外看见了姓林的……你父亲的。” 他顿了一下,小心翼翼道:“尸体。” 莫远瞳孔一缩,身子微微一颤,眼眶里什么湿漉漉的东西流出来了,沿着脸颊朝下滚动。 “我娘呢?” 过了好半天,莫远才低声问。 齐衡轩:“没找到尸体……等等,你眼睛怎么回事?!” 莫远缓缓抬起头,他眼睛瞪得大大的,整个眼睛已经被鲜血浸透,他仿佛什么都没感觉道:“嗯?” 齐衡轩吞了吞口水,“你先冷静一下。” 莫远忽然问了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现在是什么时间?” 齐衡轩:“啊?”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回答了,“午时。” “午时?”莫远好像很惊讶,他睁着大大的红色眼睛,“不是午夜?” “怎么会是午夜呢?”这下轮到齐衡轩惊讶了。 莫远仰起头,直视着缝隙间落下的日光。 他喃喃道:“……好黑啊。” 齐衡轩:“你……看不见?” 莫远伸手捂住眼睛,低下头,然后慢慢蹲下来,肩膀收缩,整个人蜷成一团。 他呵呵呵地笑起来,肩膀不断地剧烈耸动。 “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我瞎啦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瞎了哈哈哈哈!” 原来不是天黑,是我瞎了啊! 笑着笑着,莫远忽然朝自己眼眶伸出手,似乎想把眼珠子活生生挖出来。 齐衡轩大惊!这时候他也顾不上忌惮了,飞身上前,一把拉住莫远胳膊,把他拽了起来,“你干什么?” 莫远根本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只是机械地重复着那一句话。 “我瞎了我瞎了我瞎了我瞎了我瞎了我……” -- “啊!” 莫远像条濒死的鱼,身体在床上狠狠一弹,而后蓦然睁开双眼,大口喘息起来。 他浑身被汗浸湿透了,整个人像是刚刚从河里捞上来一样。 过了很久,莫远的呼吸才平静下来,他躺在床上,对着天花板走了一会儿神,忍不住轻轻碰了一下眼眶。 刚刚梦里那种疼痛似乎还附在骨头上,如影随形。 莫远偏过头,却没有看见薛凉月的身影,他愣了一下,心悬了起来,想起了上次薛凉月对自己说过的话。 那个玉佩,是贺悦从小挂在脖子上的,海晏王的遗物。 为什么会出现在薛凉月身上? 莫远握紧了右手,指甲狠狠的嵌进皮肉里。 他回忆着两个人的脸,渐渐的,那两张同样精致漂亮的脸庞慢慢重合到了一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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