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况不解,“干嘛要取剑啊,今天又不打架。” “小师叔,你这就不懂了。”秋长枫在一边插话道,语气煞有介事,“剑客与剑,原本就是不可分离的,离了片刻都觉得难受呢。” 林奉雪笑着拍了拍她的头,“嗯,没错。” 林况还是不懂,“那我一个人就行了,干嘛要小枫他们也跟着啊?” 林奉雪:“怕你半路上被人打死。” “什么理由?”林况很不满,“那干脆让他俩去好了?你就是不想让我看戏!” “你去不去?”林奉雪声音终于沉了下来,“想抄经?!” “好好好,我去!”林况气鼓鼓地站起来,“小枫,云芥,我们走!你们师父嫌我们在这烦人呢!” 林奉雪又瞥了一眼秋长枫和萧鹭,示意他们也赶快滚,这二人没有林况那少爷脾气,可不敢忤逆师父,便也二话不说跟着走了。 待几人走远,莫远才慢悠悠开口,“林道长,你可真是煞、费、苦、心。这般大费周章把他们赶走,无非是是怕林况看到他心心念念的秀秀姑娘不仅是个男人,还是个滥杀无辜的恶人,又或者——” 他话锋一转,语带讥嘲,“是怕他们看见自己光风霁月的师父和师兄,不过也是个懦弱的、会包庇凶手的普通人罢了?” 林奉雪没有回头,冷笑道:“莫六侠,你可真是多、管、闲、事。” 莫远轻笑道:“只是觉得有趣罢了,活得像阁下这般拧巴的人,世所罕见。” 林奉雪淡淡道:“你觉得我拧巴,我还觉得你剑走偏锋。” 莫远不以为意,“自古华山一条道,宝剑原本就该走偏锋。” 靠在他肩膀上的薛凉月忽然伸出了手,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吵死了,我要睡觉。” 莫远把他的手扒拉开,微微皱眉,指了指周遭一圈,很不高兴地睨着薛凉月,“这里这么多人吵,你就听不得我说话?!” “你最吵,而且离得近。”薛凉月有气无力道。 莫远看了看他的脸色,冷哼一声,小声道,“算了,姑且不跟你计较。” 见他没有再说话的意思,薛凉月满意地闭上了眼,呼吸逐渐匀长。 这时,林卷海终于现身,他姗姗来迟,带着一众高手护卫从论剑楼下阔步走出,站定在楚秀身旁,抬头环视一周。 看到活蹦乱跳的林盟主,众人纷纷瞪大了双眼。
第27章 卞柔 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活人暴毙见得多,死人诈尸还是头一遭,整个比武场周遭先是一阵死寂,而后轰然炸开,“这是在搞什么?!” “林盟主,你不是死了吗?!” “武林盟在开什么惊天大玩笑?!” 一时间人声鼎沸,所有人都在扯着嗓子大吼,质疑的目光从四面八方投来,落在林卷海一行人身上,倒没什么人关心站在他旁边的“凶手”了。 薛凉月睫毛颤了颤,眉头微微蹙起,莫远瞥他一眼,默默伸出手,轻轻盖住了他的耳朵。 林卷海微咳两声,捋了捋自己的长须,朗声道:“诸位侠士,林某的确尚在人世,此事或许令诸位疑惑不解,乃至心生怨愤,但请稍安勿躁。今日之后,武林盟定会给诸位一个交代!然而,当务之急,乃是解决昨日丐帮帮主钱无及名剑山庄主仆二人遇刺之事!” 有人却不买他的账,“林卷海,你悬赏发出去一个月,多少人死于那莫六手中?到头来是你和武林盟耍大伙儿玩?!你们这样言而无信,以后谁还会信你们?!” “呵呵。”林卷海神色不变,“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武林盟什么时候言而无信了,悬赏直至昨日依然作数,你们有谁杀了颜容吗?” 说着他瞥了一眼靠在莫远肩头的薛凉月,目光带着些许意味深长。 人群陷入了沉默。 这倒......也是。 林卷海收回目光,看向一旁的黑衣人,沉声问:“以示公平,我再问你一次,钱无是不是你杀的?” 半晌,那人才缓缓抬起头,乱蓬蓬的散发之下,是一张五官精致,雌雄莫辨的秀丽脸庞。他声音不高不低,带着几分嘶哑,“是。” 并没有人认识这张脸,人群再次沸腾,纷纷互相询问起来,唯有归雪楼一群人安静如鸡,脸上透露出三分尴尬七分无措,虽说他们一向干的都是杀人拿钱的腌渍脏事,然而楼中弟子这般被公开处刑,还是第一次。 更何况被公开处刑的还是二代大弟子楚秀。 林卷海:“你为什么要杀他?” 楚秀淡淡答道:“报仇。” 林卷海:“报何仇?” 楚秀冷声道:“十年前,涵州城外,鬼峭岭,江海令召集十八方豪杰,围杀叶晓归,剩五人存活。我替叶晓归报仇!” 此话一出,全场彻底炸开。有人当场拍案而起,怒目圆睁,双眸中好像能喷出火焰。 林卷海冷笑着连说三声“好!”,他沉声问道:“所以你是叶晓归的徒弟?” 楚秀依旧是淡淡的:“他是我哥。” “好。”林卷海缓缓从腰畔抽出赤血吟,沉声道,“那便留你不得了。” 实际上,从楚秀口齿清晰地说出“叶晓归”这三个字时,他便不能活下来了。 叶晓归,这个名字但凡是经历过二十年前叶阎三猖狂时期的人都不会忘记。叶阎王的三个徒弟中,他是最小的,也是唯一一个跟着叶阎三姓的,从而,也是最心狠手辣罔顾人性的。 除此之外,他还有一个癖好——那就是吃人肉,尤其是十岁以下的小孩子,生吃。这件事据说连叶阎三都恶心,更遑论在场的都是些正常心智的人,听到这个名字都觉得反胃。 此时,已经没有人对林卷海死而复生有什么异议了,而是纷纷把厌恶的目光投到楚秀身上。 这时,林奉雪终于轻轻眨了一下眼睛。 百里虹左手搭在剑匣上,瞥了一眼林奉雪,低声道:“师父,你的剑还在山下,我把十九州带来了,你......” 林奉雪轻轻摇摇头,“不用。” 他默默伸手拿起靠在一边的油纸伞。 -- 秋长枫:“......师父到底把剑放哪里了?” 林况:“不知道啊。” 萧鹭:“该不会是放在南阖山,根本没带过来吧?!” 三人半个时辰前抵达松风下落榻的客栈,在林奉雪的房间里翻箱倒柜一通好找,甚至连床板都掀开来搜了,还是没看见那柄玉骨剑的半点痕迹。 林况擦一擦额头上的汗,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冲师侄们摆摆手,“行了,别找了,我看师兄就是故意的,就是想让我们下来,一路上都没看见他佩剑,怎么现在就要了?” “那我们现在还回去吗?”秋长枫靠在窗边,随口问。 萧鹭答:“算了吧,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师父肯定不想让我们回去——你在看什么?!” 林况抬头一看,只见秋长枫本来正在倚窗随便看看街上风景,忽然把脑袋整个探了出去。 秋长枫扭头冲林况和萧鹭招招手,两人一齐挤到窗口,顺着秋长枫手指的方向朝街道中人群最密集的地方望去—— 只见那里有两个人正在人群中缓慢穿行,一大一小,大的那个戴着帷帽,看不出男女,牵着小孩的手,两个人身上皆披着全黑的斗篷,裹得密不透风,与周遭格格不入。 萧鹭折扇抵着下巴,语带困惑,“有什么问题吗?” “哎呀,你眼神真差!”秋长枫抬了抬下巴,语气前所未有的认真,“你仔细瞧瞧那小孩的手。” 萧鹭再度望去,再一看之下却变了脸色,只见那小孩露出来的手腕上,赫然是几道诡异的青黑色纹路,跟那日他们在破庙里看到的一模一样! 林况兀自不解:“他手腕怎么了?” 萧鹭用言简意赅地跟小师叔交代了救颜容后在破庙里发生的事。听完,林况有点不信:“就露出一点,会不会是看错了?” 萧鹭微微摇了摇头,目光依旧紧紧追随着那两人,“除此之外,你觉不觉得他们走路的姿势也很奇怪?都是同手同脚,步子也迈的很慢,正常人哪有这样子走路的?” “宁可看错,不要放过。”秋长枫二话不说,利落地翻窗而出,落在街道上,直愣愣地向那个斗篷人冲了过去,萧鹭“哎”了一声,根本来不及抓住她,于是只好跟着翻了出去。 那斗篷人仿佛感觉到了什么,脚步蓦地一顿,下一秒,他把孩子一抱,一个扭身踩着旁边路人的肩膀,飘身跳上了房檐,路人反应不及,被踹了个跟头,立刻破口大骂起来。 必定有鬼! 秋长枫大喊一声:“站住!” 她踩着刚刚赶到的萧鹭肩膀,也飞上了房檐。 萧鹭趴在地上痛叫一声:“哎呦喂!” 秋长枫边追边抽出长剑,萧鹭捂着胳膊,从地上爬起来,眺望去两人已经离得远了,他咬牙大吼一声:“秋长枫,你别逞强!不要一个人追过去!” 自然是没有任何人回应的。 斗篷人越跑越快,秋长枫提气纵身一跃,勉强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忽然,斗篷人回身,袖中飞出一条钢鞭,秋长枫瞳孔一缩,险险闪避开,斗篷人脚步却不停,这么一耽搁,距离又拉开了几丈。 忽然,一道白影从一旁的酒楼里飘出,斗篷人袖中钢鞭再次飞出,他人也闪到一边,钢鞭架住长剑! 秋长枫瞳孔一缩,认出来人,惊喜地叫了出来,“陈剑圣!” 剑光一动,帷帽从中间被剑劈开,如瀑的乌发散落到肩头,帷帽下,是一张秀美的女孩面孔,五官精致,像个瓷娃娃一样。 陈竹暗落在房檐翘脚之上,神色淡淡,叫出了女孩的名字,“卞柔。” 女孩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没有半分情绪,她迟疑片刻,将手里的孩子放了下来。 随着刚刚瞬息之间的激斗,孩子的斗篷也落了下来,那的确是一张布满黑色纹路的可怕脸庞,瞳仁缩小到几乎没有,表情呆滞,一点活人气息没有。 “陈阁主,请您不要插手我们血衣门内部的事情。” 血衣门现任大护法——卞柔终于开口了,她的声音跟名字一样,细而柔软,她眼神干干净净,仰头坦然直视着天下第一剑。 -- 林卷海:“林道长。” 林奉雪站在他对面,微微一笑:“林盟主,你我同姓,也是缘分。” 风勾起两人袍袖,比武场周遭鸦雀无声,人们现在是完全摸不着头脑了,松风下大弟子是从哪冒出来的? 林卷海深深看他一眼:“林道长,三思,哪怕不为了您自己,也该为了松风下的名声着想。” 林奉雪沉声道:“松风下百年道统传承,不会因为我一个就失了体面,从今天起,我不再是松风下大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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