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荼搂着他,指尖的灵力,像滴入油污的火,只一触碰到煞气,便以迅雷之势将它们燃烧殆尽。 识海中的叶淮浑身赤.裸,目光懵懂如初生孩童,江荼一点一点引导着他,替他解开束缚,唤醒他被煞气影响的神智。 煞气与灵力缠斗在一起,江荼紧紧掐着叶淮的后背,闭眸隐忍到极致。 直到金色的灵光从黑暗中挣脱,迫不及待将赤红包裹起来,一寸一厘,深入交融。
第132章 淮水江岸(十四) 翌日。 叶淮闷哼一声睁开眼。 他还有些晕乎, 记忆只停留在江荼邀请自己去阎王府,刚傻乐就栽倒下去的瞬间,睁开眼却是完全陌生的场景。 一只冰冷的手, 屈起弹了他的眉心一下。 叶淮一个激灵, 迎面对上江荼的目光。 再仔细一看,他的双手紧贴着江荼的腰, 江荼是勉强从他怀里抬起头瞪着他。 江荼冷冷道:“狗爪子撒开。” 叶淮眼睛都瞪圆了,迅速收手,江荼像猫一样跳下床,走到一边整理衣物,步伐间带着些许匆忙。 叶淮的目光敏锐地注意到, 江荼肩头的瓷白肌肤上, 几个齿印尤其显眼,尤其颈后咬得极深,轮廓都肿胀起来。 叶淮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牙。 他猛地意识到什么!掀开被子就扑下床,被自己的衣物绊了一跤, 跌跌撞撞扑到江荼身后:“师尊…” 江荼头也没回,还在窸窣动作:“感觉如何?” 叶淮傻不愣登:“感觉…感觉好高兴…” 江荼的动作一停:“…我是说, 你体内的煞气,情况如何?” 叶淮看着他通通红的耳朵根,眨眼,又眨眼,终于反应过来,尝试调息。 此前煞气汹涌,他强行压制却遭反噬而晕厥, 眼□□内却一点也没有痛楚,甚至许久处于劣势的灵力, 也如浪涌冲破阻碍,重新澎湃起来。 这意味着,他体内,此刻是灵力战胜了煞气。 但这些年随着斩杀鬼兽愈多,他吸收的煞气愈发繁重,已经很久只能勉强维持平衡,叶淮从没想过有朝一日,灵力能够压倒煞气。 所以… 叶淮再看江荼脖颈上的红痕。 赤裸滚烫的目光被江荼察觉到了,江荼的手压着后衣领,重重一拽,将齿痕遮住。 但那颗颈后红痣,却无论如何也遮不住,一大片吮吻痕迹盖在红痣上,看得叶淮眼睛都直了。 叶淮忍不住问:“师尊,是我咬的吗?” 他不问还好,一问,江荼咬牙切齿地扭过头,眼刀凌厉:“小畜生,你还敢提?” 说好的神交,为何这小畜生会半途压上来啃他脖颈? 他定饶不了白泽!更饶不了这把他当鸭货啃的小畜生! 叶淮在江荼盛怒之下摸了摸唇瓣,压住唇角的笑意。 鼻腔里满是江荼的气味,叶淮满足到不行,从未如此有安全感。 眼前这一幕,他做梦也不敢想,竟然成了现实。 能和江荼亲近一次,再被煞气折磨十年,他也不觉得痛。 恨只恨自己昨夜迷迷糊糊,什么也没记住。 可惜他懂了也必须装作不懂,否则江荼就要羞愤交加,半天不理人。 叶淮假装什么也不知道地凑近去,换上自责的语气:“师尊,抱歉,我是不是给您添麻烦了?我还是那么没用…” 江荼睨他一眼:“又想对我用装可怜那一套?” 叶淮一下被戳穿,眨巴着眼:“师尊…” 江荼干脆转过身去:“现在知道撒娇了?” 叶淮又是一惊,他的招数全被预判,此刻他像所有武器都被卸下,手足无措被江荼捆在原地。 江荼眉头向下一压。 无需任何动作,光是这个表情,江荼眉眼间的锋芒就尽数展现,无形的威压笼罩下来,好像要把叶淮彻底看穿。 叶淮紧张之下心生一计,麒麟尾就这么可怜巴巴地垂在身后,讨好地朝江荼摇了摇。 江荼一看到这条尾巴,就想到叶淮识海里被煞气缠满全身的麒麟,心里一阵钝痛:“我倒记得,过去你手指被剑划破,都要在我跟前哭诉,如今确实是成长了,神识千疮百孔也不喊疼。” 叶淮一惊,迅速意识到昨晚他们竟然做了全套!从肉.体到神识! 叶风坠啊叶风坠,你怎么能呼呼大睡,连半点记忆也没留下?! 他的关注点与江荼的本意完全背离,江荼看他尾巴乱摇就猜个七八。 江荼终于忍无可忍拽住领子:“叶淮,我在这里,你把我当摆设么?既然痛,为何不说?” 叶淮显然没想到江荼会忽然说这些:“师尊,我只是、只是不想让你烦心…” “烦心?”江荼道,“你也知道我会因你的事烦心?既如此,岂敢瞒我。” 叶淮终于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他这才想起,按照他们最初的计划,江荼会留在地府,防止被苍生道察觉。 是为了救被煞气困住的他,江荼才会出现在人间。 他从没有见江荼发这么大的火,胸膛鼓动着,眼角都因愤怒而变得艳红,声音带着微颤,像是哭过。 江荼一向内敛,所有的关心只着于行动,从不流于言表,更不会将话说得如此露骨。 但一旦开口明言,叶淮发现,他完全、完全抵抗不了这样的江荼。 尤其是此刻,江荼的柳叶眼瞪着他,分明是怒着,眼睫扫下的弧度里,却蕴着湿润。 而那因愤怒而浮着红晕的脸颊,叶淮看一眼就移不开目光。 实在是太、太有吸引力了。 他好想直接不管不顾地吻上去。 叶淮目光中的情绪转瞬千变万化,江荼顶着这道灼烫的目光,有许多话都说不出口。 江荼冷冷道:“你就是这样和我‘再试试’的么?” 叶淮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师尊…” 江荼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叶淮,我是认真想要和你再试试的。” “但你若再不说实话,事事都想着瞒我,我们也不必再试下去了。” 叶淮失声:“师尊!别,别这样对我!我没有想要瞒你,我只是、我以为我可以控制好的,那些煞气对我不足为惧,师尊,是我…没想到高溪蓝水会突然崩溃,一时没有调整过来。” 在他坦白从宽时,江荼的视线转向床头的鉴真宝灯。 白色,真话。 江荼不知该骂他蠢麒麟一头,还是怜他字里行间对独自忍耐的习惯。 江荼忽然有些恼火。 当然不是恼叶淮,而是恼自己。 江荼对自己严苛,这具身体、这个名字过去所经历的一切,背叛、苦难乃至死亡,单拎出来一件,都足够滔滔不绝讲数个时辰,但江荼从不会说。 他习惯了自己舔舐伤口,因为无人之地苦寒,无论昆仑虚还是阎王府,江荼都没有能够依靠的人,只有自己。 但他不想让叶淮也经历一样的孤独。 所以他教导叶淮,对叶淮修炼以外唯一的要求,就是让他不要事事都想着逞强和隐瞒。 可好像事与愿违。 那个敏感多疑又胆小的小少年,明明在他身边,已经成长得张扬热烈,像千万盛放花中最鲜艳的那一朵。 会因为参悟新的剑招而到他面前讨要夸奖,会因为受伤在他怀里撒娇耍赖,会为了他和别人吵嘴打架,也会偷偷在他不适时助他调息。 是什么,让他的努力付之一炬,甚至让叶淮变得比以往更加敏感、更加惶恐? 答案何其明显。 是因为他的离开。 他仍能为自己开脱,十年前明知道叶淮爱他,却无情地死在叶淮面前,冷血地将叶淮抛弃,都是因为他魂魄不全,没有为人的情感。 可眼下,记忆俱全、三魂归一的江荼,又有什么理由为自己开脱? 他仍知道叶淮爱他。 便能心安理得接受叶淮毫无保留的付出,却不给予哪怕一个认真回应么? 昨夜识海中孤独的麒麟,让江荼找到了答案。 他做好了回应的准备,在那之前,江荼要认真地确定自己的心意。 江荼对叶淮开口:“你且出去四处转转,我有私事,处理完便来寻你。” 叶淮点了点头,临走,又折返回来:“师尊,我该去哪里转转?” 江荼环视一圈,洞府内可堪家徒四壁,而一千年后的昆仑虚,大约叶淮还要比他更熟一些。 江荼想了想:“洞府后有密道,那里的灵力鸿泉不知还在否。” 叶淮若有所思:“昆仑虚不算大,此地,弟子却从未踏足过,司巫也不让弟子踏足。看来师尊过去住在这里?” 江荼认下:“是。还有什么问题?” 他看得出叶淮磨磨蹭蹭不想走,叶淮也听得出江荼在赶他走。 叶淮没有别的话题,只能抱拳告辞。 待叶淮的脚步声彻底消失,江荼一勾手,唤来鉴真宝灯。 纯洁的光羽仍在宝灯周遭浮动,贴心地落在江荼指尖,触感柔软。 鉴真宝灯此刻是透明的模样,没有对方才他们的话产生反应。 江荼低下头,看着鉴真宝灯,脑中浮现的却是叶淮的身影。 他一字一顿:“我从未对叶淮动过心。” 另一边,叶淮依着江荼的话,从洞府深处的小路,向洞府后走去。 他并没有撒谎,苍生道忌惮曜暄,这座洞府,从外部向内看,就是一座废墟,连入口也寻不到。 没想到内里却是别有洞天。 叶淮隐隐有一种野兽直觉,认为今日将有大事发生。 不是天下大事,而是他的人生大事。 虽然江荼看上去生气,但叶淮从江荼的话语中,嗅到愠怒背后的心疼。 江荼心软,看到他惨不忍睹的识海,舍不得真的骂他。 他只要江荼的心疼就足够。 博得江荼的怜悯,他就能一直留在江荼身边。 叶淮从不奢求江荼真的爱他,光是这些疼惜和怜悯,他已然感激涕零。 就在这时,叶淮注意到余光里有什么一闪而过。 他追着看过去,本能地想要摸剑。 ——骨剑的弧光,在他身前亮起。 那是一个身披铠甲的男人,五官隐在甲胄下,一对麒麟耳却在发间高高竖起。 男人手握骨剑,翻腕一砍一劈,地面顷刻裂开数道裂隙,最深的一条,直到叶淮脚边才停下。 呼啸的剑气吹散叶淮的长发,他盯着眼前的男人—— 那是虚幻的影子,是身躯死亡后不愿离开的神识,挣扎着在记忆最深的地方留下烙印。 但叶淮的重点不在这里。 男人劈出的这一剑,叶淮识得。 是江荼教授他的,第二套剑谱的第三招。 翻遍天下剑谱,也未寻到一模一样的剑招,便知这是江荼独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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