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乾坤摇了摇头,随即又意识到赵思尧的眼睛看不见。 “我感应不到。”他语气凝重地说。 但这就是问题所在,既然拂尘没有异样,那方青山到底又被什么绊住了脚? “我们不能等了,”赵思尧语气坚定,“拂尘没有发出示警,只能说明拿着拂尘的人没有性命之忧,但若是拂尘被人夺去,我们又怎能知道青山的真实境况?” 赵思尧说的不无道理,邬戚风的修为可比方青山高出好几个等级,若真是在打斗中拂尘被抢也不是不可能。 “好吧,”赵乾坤妥协了,“我去探探情况,你留在这里。” “为什么?”赵思尧语气急切,“我也要一起去!” “胡闹!”赵乾坤厉声呵斥,严肃地警告他,“你给我乖乖待在这儿,哪儿也不许去,听到没有?” 赵思尧愣了,这还是赵乾坤第一次发这么大的脾气。 “爹?”他轻声喊着,苍白的脸上露出迷茫和委屈。 赵乾坤长叹了口气,宽厚的手掌在赵思尧的头顶揉了揉,语重心长道:“思尧,你留在这,若真的有事,你去长乐山找你师兄,他不会不管你的。” “我知道了,”赵思尧低声轻语,缠在眼睛上的白绸又洇上了一点湿痕,他抓着赵乾坤宽厚的手掌,细细叮咛,“爹,你一定要小心,我在这等着你们。” “好了,臭小子,别再偷偷掉猫尿了。”赵乾坤好笑地看着他,粗粝的拇指轻轻将赵思尧脸上的湿痕揩掉,“我走了,你乖乖待着。” 赵思尧安静地等着,他一个人守在那个矮山后苦苦煎熬,终于在他忍耐不住想要冲过去的时候,有人回来了,可回来的却不是赵乾坤。 “师父,我来接你了。”方青山的声音钝钝的,调子上扬却听不出任何的情绪起伏。 赵思尧躲开伸过来搀他的手,警觉地问:“你的声音怎么了?我爹呢?他为什么不来?” 方青山动作定在了原地,一板一眼道:“师祖和周、王二位长老联手,已经镇压了邬戚风的叛乱,但门派内损失惨重,师祖一时走不开,所以让我来接你过去。” “那你的嗓子又是怎么回事?”赵思尧心中已然信了七分,但仍然追着一点可疑处问。 “师父,”方青山拖长了调子,脸上努力挤出九分的怨怼,“我不小心着了邬戚风的道,被木偶咒囚了一会儿,等师祖救我出来的时候,我就成这幅模样了。” 真的是他说的这样吗?赵思尧微皱着眉头,不知为何,他心里始终莫名地慌。 “我们快走吧,”方青山又去扯赵思尧的袖子,面无表情地说,“不然师祖该等急了。” 赵思尧被他拉得踉跄了一下,但方青山仍然不管不顾地擒住他的手腕将他推着往前走。 赵思尧沉默地跟着他,走出一段距离后又仿佛随口一问:“青山,你师祖给你的拂尘呢?”
第八十一章 你师傅呢? “师祖拿走了。”回答他的声音带着怪异的转折停顿,反倒真像是一只刚学会说话的木偶。 赵思尧的心沉下了底,看来他爹和方青山两个人都出事了。 那现在拉着他的这个“人”又是谁? 他不动声色地凝神观察,因为失去了眼睛,赵思尧的五感变得异常灵敏,他能听到“方青山”胸膛里心脏的跳动,也能感受到“方青山”身上独有的灵力气息。 而这种种无一不在告诉他眼前的人必定就是方青山无疑,可他脑子里却又一直有一个声音在否认。 他不是方青山,方青山是一只温柔的小狼,不会如此的粗鲁。 赵思尧突然有些恼怒,他痛恨自己为什么就没有生得一副玲珑心窍,眼前的混乱或许就是敌人为他专门准备的圈套,可他却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只能清醒地走进他们为他准备的牢笼。 赵思尧感到一股深深的无力,若是师兄或者阴大哥在就好了。 突然,赵思尧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借着衣袖的遮掩,右手悄悄勾勒出几个奇怪的符号,而后手掌一挥,那些符号便化为光点,随着冷风飘走。 “师父,我们马上就要到了。”不知为何方青山突然开口,他转过头,盯着赵思尧看,那双毫无生气的黑眼珠在一瞬间闪过浓烈的情绪,却马上堙灭无踪。 “师父,你们马上就可以团聚了,真好啊。”最后三个字带着明显的情绪,那几乎喟叹一般的满足感听得赵思尧心里不适。 赵思尧还在琢磨着该如何回应,“方青山”却因为他的短暂沉默而变了脸。 那张苍白的青涩面皮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染上怒意。 “你不高兴吗?师父?”诡异的语调从“方青山”的喉咙里碾出来,他攥着赵思尧的手慢慢收紧,直将那脆弱的手腕捏出一圈红痕。 赵思尧疼得想骂人,可面上却不得不摆出一副欣喜激动的模样。 “我当然高兴,青山,我们快快去吧。”赵思尧从牙齿缝里挤出一句,拽了拽自己的手,没拽动。 * 他娘的!赵思尧心中怒骂,到底是哪个龟孙占了这身狼皮?! 二“人”各怀心思,一路无话,半个时辰后,方青山终于停下。 “到了,师父。”方青山毫无起伏的说着。 面前矗立的青铜门被缓缓打开,沉闷的转轴声一下下敲在赵思尧的心上,他嗅到了从门里涌出的一股浓浓的血腥气。 赵思尧深吸了口气,迈开步子坚定地走进了那道未知的门。 青铜门重新关上,过了一会儿,又有一滩血从门缝里缓缓流出。 彼时,阴怀江已经从白之际那里装了一袋子草药,涂山月则早早的便在门外等着了,正如昨日阴怀江说的,他们要去给赵思尧送药。 “真要走?”背后响起的一道懒洋洋的声音成功阻止了阴怀江跨出大门的脚。 阴怀江回头,新竹编的躺椅在院子里摇啊摇,白之际舒服地躺在上面,脸上盖着一把蒲扇慵懒的像是在晒太阳。 有时候阴怀江真的很难不去怀疑他的这位小师兄是不是真的脑子有问题,不然怎么会有正常人会在天上下着雪的时候端一把椅子出来淋雪? 哦,不,至少他还知道用一把破扇子遮遮脸。 “问你话呢?”蒲扇下伸出一只幽怨的眼睛,白之际戏谑地看着他,打趣道,“龙聋了?” 阴怀江忍住了踹翻那只摇摇椅的冲动,冲着躺椅上的人摆了摆手。 “不送。”他甩上了门,头也不回地走了。 藤椅霎时不动了,从天上欶欶掉落的雪很快将蒲扇上青绿的扇面盖上一层糖霜一样的白。 又过了一会儿,那藤椅重新晃悠起来,蒲扇下传出一句几不可闻的嬉骂。 “小白眼狼。” 阴怀江并不知道门内人在怎么的诽腹自己,出了门后,他便脚步不停地去找涂山月。 还没走出几步,涂山月已然在等着他了。见阴怀江出来,涂山月也匆匆迎上去。 “我们走。”涂山月冷着眉,言语间似乎有些着急。 阴怀江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异样,警觉地问:“怎么了?” 涂山月并没有开口,他摊开右手,一枚暗金色的咒文骤然浮现。 “他们出事了。”涂山月的声音微冷,带着不易察觉的沉重。 阴怀江审视着那枚发光的咒文,眉心轻轻拧着,有些疑惑地问:“只凭它,你就能知道他们出事了?” 葱白的五指慢慢捏紧,涂山月看着消散在他掌中的咒文,声音冰冷:“这是我教给思尧的法咒,我和他曾经约定过,若有一日他遇上了大|麻烦,就用此法咒来通知我。” 原来如此,阴怀江暗暗点头,如此说来,赵思尧他们十有八九是有危险了。 “既如此,我们便快马加鞭。”话音落,两道身影化作流光飞过。 长乐山和碎星阁分属南北两方,其间绵绵山川数万里,因此即便阴怀江和涂山月二人马不停蹄地赶,也只在日落前堪堪抵达。 刚一踏入碎星阁的地界,阴怀江就嗅到了空气里飘散的血腥味儿。 那味道并不浓郁,但却几乎无孔不入,甚至于那些地上长的草杂也沾上了腥气。 “怎么这么安静?”阴怀江低声喃喃,心中却更是警惕。 若按照方青山的说法,是邬戚风趁着周、王二位长老闭关之际,强行占了碎星阁,那他更应该审慎警惕才对,就算不能重兵把守,也绝不会防守松懈到让人如入无人之境一般,这其中到底又有那些蹊跷? 阴怀江一时参不透,眼下的这般情景,竟然又让他想起了李莫萧身死那日的场面。 明明是他亲眼看见李莫萧被涂山月的血莲刺穿了心脏,事后也是他亲手斩下了他的头颅。 可不知为何,在这一个月里,他每每想起那颗头颅上死不瞑目的眼睛,总会觉得那双眼睛还是活的,李莫萧还没有死。 阴怀江轻轻摇了摇头,暗笑自己何时也学得这般杞人忧天,待他摒弃掉脑中的浮想联翩时,再去打量周围的环境,这才发觉昔日荣光耀耀的碎星阁如今已经成了“落拓举子”毫无往日风光。 沉寂、落寞,这是阴怀江能想到的最贴切的形容。 他还记得上一次自己抬头望着那白玉匾时的情景,当日“碎星阁”三个字在高阳烈日之下熠熠生辉,可现如今,天黑地暗,鎏金书写的字落了华彩,只剩下苍白的笔书。 “山月,那里是有一个人吗?”阴怀江眯着眼,望着白玉梯上的黑点,不确定地问。 “是方青山。”涂山月声音悠远,好似叹息一般。 方青山?阴怀江的眼神变得捉摸不透,赵思尧刚给他们发了求救信号,方青山就大摇大摆的出现了,这合理吗? “那我们就去会会他们。”阴怀江语气幽幽,嘴角噙着一抹冷笑。 二人朝着白玉梯走去,才踏上一步,立在青铜门前木偶一样的方青山猛然炸醒。 方青山机械地转过脖子,灰白的瞳孔在一瞬间闪过无数情绪,最终定格在一种怪异的兴奋上。 他的嘴角慢慢拉开,浑身僵硬的骨头发出咔吱咔吱的响动。 阴怀江每踏上一步,方青山脸上的神经就跳动一下,等两人走完半程时,方青山已然成了“活人”。 他似乎才认出玉梯上的面孔,眼中的迷茫警惕变作惊喜欢悦,眼睛一扬,提着衣摆便急匆匆冲下去。 “师叔!阴先生!” “师叔!阴先生!” 方青山不带喘气地喊,脚底仿佛蹬了只风火轮,眨眼的功夫就已经冲到了两个人的面前。 “师叔!阴先生!你们终于来了!”少年人的大嗓门叽叽喳喳的叫着,脸上是掩饰不住的高兴。 可他对面的两个人,却冷淡得格格不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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