凃璃和岐山刚才的表演他都看在眼里,如此明目张胆,不就是明摆着摊开了让所有人去看吗? 涂山月会留有后手也在他们预料之中,甚至他们也模模糊糊商量了些对策,可这个杨琦好歹风里来雨里去那么多年,犯得着如此害怕? 柳栢稚直觉事情没那么简单,下意识放出神识,毒蛇朝屋外探出蛇信,几乎是下一瞬,蛇瞳乍然竖起,柳柏稚好看的眼睑旁生出一排冷绿细鳞。 他这会儿知道杨琦在怕些什么了。 柳栢稚抬头,涂山清朗和莫炳青神情凝重,皆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惶惶模样。 而涂山月,那个罪魁祸首却仍然装得一副无辜样,又换上冷冰冰的脸,坐在那里,睥睨着众人。 “涂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莫炳青直起身子,宽袖一抹,浩荡的橙青光波从袖中飞出,圆形光波从众人头顶迅疾飞出直往门檐上撞。 满座皆惊,不过惊的却不是莫炳青的突然发难,而是那光波在冲出门帘的瞬间消散全无! 紧接着,一层薄薄的红色光膜显现出来,晃荡起微微涟漪。 又有一柱亮白冲向屋门,和刚才那团青波一样,被那层红色光膜兜住,然后眨眼消散。 怎……怎么回事?! 刚才还静默的屋子登时沸腾起来,无数橙黄青绿的灵力波一茬茬朝门口攻击,可那诡异的光膜却如镰刀一样将所有攻击砍断蚕食。 终于有人想起了莫炳青刚才的话,是涂山月!涂山月做了手脚! “你究竟想干什么?”涂山清朗目光如炬,浑厚的嗓音透出危险,“要将满屋子的人都杀死吗?” 涂山月冷淡地看了他一眼:“涂山族长严重了。” 接着他抬手,一缕金光化成手掌将还跪在地上的杨琦扶起。 “我无意与诸位起争端,诸位都清楚我此行的目的只有一个,只是妖地多险阻,我想要成事,一些小手段是免不了的。” “就算你修为有天高,可单凭几个人就想将我们全部困住吗?”角落里冒出一句清亮的女声。 柳栢稚眼皮猛地一跳,急忙看向涂山月,好在那人没什么反应。 白菜还是烂在地里好了! 柳栢稚狠狠瞪了柳栢垣一眼,猛使眼色警告自己家的蠢蛋。 可偏偏柳栢垣没能领会到意思,张着嘴还想要再呛几句。 柳栢稚看得心绞痛,好在潶汲手快,一巴掌捂住了柳栢垣的嘴,将她剩下的狂言堵在手心里。
第六十七章 是妖就该死吗? 柳栢稚长舒口气,这才重新看向涂山月,他心里斟酌,出口的话却是毫不客气:“想必妖王的人已经将这里包成个粽子了吧。” 涂山月笑不达眼底,淡淡道:“柳族长慧眼。” 听到涂山月赤裸裸的威胁,整个堂上又激一层浪,更有甚者已然亮出刀枪,准备伺机而动。 眼见事态就要一发不可收拾,莫炳青突然开口了。 “国不可一日无君,我们妖族各部落自妖王白芷陨落后已经分崩离析近乎百年,各族圈地自守,各自为战,若长久下去迟早会被人族一一攻破。”莫炳青的眼睛扫过堂下众人,脸上神情严肃异常, “况且,我想大家都还没忘,十日前我们妖族几乎所有族群都遭到了人族修士的袭击,他们的首领李莫萧举旗征讨,势要歼灭我妖全族。若我们还是如此散沙一盘,那十日后屋子里的各位恐怕不会再剩几个了。” “识时务者为俊杰,”杨琦站在涂山月身后,悠悠摸着白胡子,“诸位,如今的形式容不得我们二心,只有我们妖族各族群众志一心,才有可能争得生机。只有王上能带领我们与人族一战。” 四下皆静,每个人的呼吸仿佛都急促了几分。 突然,岐山从涂山月背后走出,他撩起红甲,稽首跪拜:“领族长姜殷之令,奉妖王为主,苍龙族愿效忠我主,我主既寿永昌!” 姜殷!果真是他! 莫炳青死死盯住岐山,虽然先前他们就有此猜测,可真当听到这个名字,还是免不了心头震动。 姜殷呐......莫炳青眼前好像看到了一片染血的衣角。 “雪狼族愿奉妖王为主,永世效忠。”莫炳青瞌下眼帘,叩首高呼。 “蛇族永世效忠......” “狮族......” 高呼归顺的声音越来越多、越来越响,涂山清朗自知大势所趋,也跟着众人一起伏地跪拜。 事已至此,尘埃已定,涂山月在众人的顶拜中走到最高位,下达了他的第一个王令。 “传令各族,明日卯时,黎明破晓时分,拒降者,杀!” 咚、咚、咚, 浑厚的钟声将歇在古柏上的鸟雀惊走,金蝉院后山的青石板上出现一个高挑的身影,来人走到一间小宅前,推开了门。 清脆的木鱼声与踏上门阶的脚同时停下,门内坐着的白衣僧人睁开双眼。 “你终于来了,姜施主。” “法清大师,别来无恙。” 阴怀江熟练地绕过蒲团上的人,在一旁的矮桌上倒了杯茶喝。 “青菩提?”阴怀江有些诧异,低头又抿了口,“看来大师知道我要来?” 法清从蒲团上站起,坐到阴怀江对面,同样给自己倒了一杯“青菩提”。 “昨夜你的夺命书从清风寨递出来,老衲就给你备好了茶。”法清眼神慈祥,看着阴怀江就像在看他的小沙弥。 “十日前以李掌门为首的道家门派在赫罡岭一带和妖族激战,两方足足鏖战三日,尸横遍地、死伤无数。”法清闭了闭眼,轻声念了句“阿弥陀佛”,手里的念珠一颗颗拨动。 阴怀江饮茶的手一顿,接着仰头,将杯中的茶水饮了个干净。 “正因如此,我才不得不来找您,师父,”阴怀江突然改了口,眼神炯炯地看着法清,“这次您可要帮帮我。” 法清没说话,伸手从背后的食盒里掏出一盘梅花样的点心递到他面前:“我记得你小时候最喜欢吃这个了,吃吧。” 阴怀江狐疑地捻起一块糕点,尝了尝,是淡淡的梅花香,他已经记不得小时候吃它时的滋味,可现在吃来还是觉得心喜。 法清将手中的念珠放到桌上,又给阴怀江斟了一杯茶:“我们撒下的种子已经长大,随时听你差遣。” 阴怀江对上一双慈悲的眼,却看到了暗藏的机锋。 “主持师傅,我们该走了。”宅门外传来声音。 法清站起身,重新将念珠绕到掌心:“今日李掌门邀各派掌门长老前往碎星阁议事,共同商讨十五日后与妖族在浮山崖的决战。” “阿殷,你的时间不多了。” 阴怀江从金蝉院出来后本想直接潜去碎星阁找赵乾坤,没想到却在半道遇上了两个不速之客。 “那封信是你和涂山月写的?”温念玉一见到人,就迫不及待地追问。 “什么信?”张尘启一脸懵。 “什么信?”阴怀江挑眉。 温念玉的桃花眼泛起冷霜,他今日着一身翠绿,在寒凉天里更显冷肃。 “告诉我王池均堕入邪道的信,”温念玉死死盯着阴怀江,“你可别说你不知道。” “可我确实不知道啊。”阴怀江耸耸肩,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 阴怀江不承认,温念玉也没再过多纠结,他也不管阴怀江想不想听,一股脑的将自己这些日子查到的东西说了出来。 阴怀江一边听一边点头,完了后问了句:“所以你将这些事告诉我干什么?” 温念玉一时噎住,照着他之前的性子,他和阴怀江的重逢绝不该是此刻的情形,生死不休才是他对妖的态度。 张尘启终于从突逢故人的惊诧中回过神来,憋了半天才小心翼翼地问:“涂……他还好吗?” 阴怀江看了眼他,又将视线转回温念玉身上:“既然你查到了那么多,我想你应该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 温念玉同样看着他:“该怎么做” 阴怀江:“……” “找出幕后真凶。” 他丢下一句,化成一道银光消失。 “什么幕后真凶?”张尘启经历了那夜的恶战,好像迟钝了许多,“你们说的信又是怎么回事?” 温念玉却不看他,仍旧追着那截墨衫消失的方向望去。 他突然说了一句话,让张尘启怔愣许久。 温念玉:“刚才你为何不动手?” 张尘启:“什么?” “他是妖。”温念玉收回视线,眼底掠过一丝挣扎。 “温兄,这世上不是所有妖都该死,也不是所有人都该活。”张尘启这时却敏锐得可怕,温敛的眸子好像要将温念玉看穿。 他轻声问他:“就像涂兄,难道你真得觉得他该死吗?” 温念玉沉默不语,心底想了很久的问题仿佛突然之间得到了答案,曾经在噩梦中看见的那双可怕的眼睛,此刻似乎明媚起来。 他记起了,那是一双女子的眼睛,是他亲手抹杀的两条生命。 我错了…… 温念玉终于肯剖开心腹,将埋在心底的悔意袒露。 张尘启不知道温念玉为什么突然之间变得落寞,他上前一步,手掌轻轻在温念玉肩上拍了拍。 “温兄,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张尘启没忘之前的话题,继续问他:“刚才听你们的意思,似乎我们修真门派中有人意欲挑起人、妖祸端,搅合天下大乱,最后好坐收渔翁之利?” 温念玉没说话,反而从纳戒中拿出一张信纸递了过去。 好字! 张尘启心头惊赞,可再看,那遒劲笔锋下写得却是累累枯骨。 纸上罗列了许多人近乎十年的罪恶,其中不乏许多他眼熟的名字。 杀人取血、剖心挖丹,张尘启看得双目刺痛,他想象不出来,那些磊落的皮囊下是如何装得下如此的残暴杀孽。 “我顺着上面的名单去查,有些事就算他们做的隐秘,可还是能抽剥出线索,到最后,几乎所有的事情都牵扯到了同一个人的身上。”温念玉眼神淬着冰,他没说那个人是谁,可张尘启脑子里却瞬间浮起一个名字。 他往温念玉的脑袋旁凑过去,踌躇着开口:“李莫萧?” 温念玉看着他,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可往往沉默也是一种回答。 张尘启眼神一凛,直起身子:“今日李掌门邀各派于碎星阁议事,我们且去听听。” 赵乾坤脸上已有半月不展笑颜,他站在摘星楼里,嘈杂密集的声音吵得他更加郁躁。 高台上的李莫萧说着冗长的陈词滥调,底下各路人马重复地喊着口号,可这些,赵乾坤都不想去理会,他的儿子赵思尧失踪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从摘星楼出来赵乾坤独自一人回了小院,斜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曾经高大宽阔的脊背突兀地在地上映出一块小小的佝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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