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光之后,那柄绿剑距涂山月也差三寸,可却是永远都差三寸。时空像是突然停滞了,涂山月和温念玉被困在一个十寸的壁垒里,无休止地战斗? “师兄他们怎么了?”赵思尧有些惶然,“怎么都不动弹了?” 阴怀江没作声,不动声色的将涂山月从头扫到脚,终于在一小片衣角下找到了一闪而过的深红鱼尾。 一股莫名的心慌升上心头,等他在温念玉身上也找到同样的颜色时,终于验证了心中的猜想——涂山月妖化了。 “阴大哥?阴大哥!”赵思尧有些急,伸手想抓阴怀江的胳膊。 “这是‘缚’字诀。”阴怀江抬脚往前走,左手衣袖下紫光点点。 “哈?” 赵思尧脑壳懵,快步追上,嘴里疑惑地问:“是师兄下的咒?” 确实是涂山月自己下的咒——“魇咒”。属于“缚”字诀的一种,根据中咒者心中的不同欲望,制造出一个完全符合逻辑、符合现世、几乎没有任何破绽的“魇世”。 如果把“魇世”比作一个沙漏,那么在其中得到的欲望满足就是沙漏中不断流出的细沙,本体越有满足感,沙漏流出的速度越快,等最后一粒沙子漏完,灵魂永坠欲望,中咒者将被剥去全部记忆,沉溺在欲望深渊。 “这么厉害的咒术,我师父怎么从来都不教我?”赵思尧心中不愤,为自己打抱不平。 “因为那是禁术。” 一阵花香和着粉尘扬进鼻腔里,呛人的甜腻搅得人浑身都不舒畅。 阴怀江藏起眼中的不耐,朝说话人看去。 萧乐风眉目舒俊,整个人像是从清风中走来。 “‘魇咒’是符法中的禁术,符门中人不得修习,赵师兄当然不会知道。”萧乐风好心解释。 “既然是禁术,那涂师兄又是从何处修习?”一道女声钻出,明晃晃的不怀好意。 田月从萧乐风背后探出头来,粉嫩的脸上娇俏天真,可一出口却咄咄逼人:“赵师兄,你觉得涂师兄为什么会使符门禁术?” 赵思尧目中冒火,咬牙切齿:“田月!你什么意思?!” 他简直想撕了眼前的两个人,他们是想趁着师兄现在不能言语就给扣个欺师叛道的帽子吗? “什么意思?”田月嗤笑,不甘示弱道:“‘魇术’乃是禁术,而你的那个好师兄居然能将这门禁术运用的炉火纯青,更甚者还在青英会上使出来要置温念玉于死地。 田月看了眼快要发狂的赵思尧,笑得愈发甜腻:“刚巧阁里前些天就有人里应外合劫走了一个大妖,赵师兄觉得这里边有什么门道?” “田姑娘是从话本子里参出了些门道吗?”阴怀江突兀的接了一嘴。 田月皱眉:“什么?” “要不然怎么讲得出如此精彩的故事?” “什么?你说我……” “看来萧公子修行不到家啊。”阴怀江没打算与田月扯太多,将话头甩给了萧乐风。 萧乐风:“愿闻其详。” “‘魇咒’虽然属于缚字诀的门类,但却可以与‘灭’字诀相媲美。只是施咒者往往需要耗费足够多的灵力才能维持其中‘魇世’的运行,而且此咒术一旦术成,敌我两方都会被扯入‘魇世’,一旦入魇,那便再也不能有外力介入。” “许多年前也有符门修士想要修习‘魇咒’,可最后他们中的大多数不是在魇世中被耗干灵力,前程修为化为乌有,就是灵魂永坠欲望,身死道消。修习‘魇咒’的代价太大了,后来各符家门派才慢慢将‘魇咒’束之高阁,责令自家子弟不得擅自修行。” “呵,”田月轻嘲,“说了半天不还是禁术?” 阴怀江闻言,深深看了她一眼,只是那眼神算不上良善。 “山月已经修成‘灭’字诀,这条规矩于他便是废了,比起更高深的法诀,‘魇咒’于他也只能算得上是个锦上添花的小玩意儿,况且……” 阴怀江话锋一转:“况且他又不傻,若想置温念玉于死地,又何必放着‘灭’字诀不用,偏偏要拐个弯用个没甚大用的‘缚字诀’?” “哦~~”赵思尧做作地挤着脸上的骨头,表情有些滑稽,“所以不是‘魇咒’不能学,只是那些修为低下的人没那个能耐学啊。” “哎,不对啊,”赵思尧浓眉一拧,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明知故问道:“萧师弟,你不是堂堂监理门首席吗,周长老还没把‘魇咒’教给你?” 萧乐风:“……” 田月:“!” “噗……噗嗤……呵呵哈……” 一道遮遮掩掩的憋笑声闯了进来,冲散了剑拔弩张的气氛,却偏又带了几分更令人窘迫的嘲笑意味。 萧乐风连着被人明里暗里羞辱了两次,饶是平日里装得再乖顺,这会儿也冷下脸来,他倒想看看,如今这碎星阁里还有什么人敢不将他放在眼里。 等看清那个畏畏缩缩的鼠辈到底是谁后,萧乐风的脸阴得就快滴水了。 偏偏那人还真是个打骂不得的主,甚至他连一句重话都不能说。 暗自深吸了口气,萧乐风将心底的不快压下,重新换回那副温雅恭顺的笑脸。 “蓝师妹!”赵思尧兴冲冲地招呼着。他一向钦佩这位苍空剑派的掌上明珠 “胡作非为”的胆量,如今见到萧乐风也在这位大小姐手下吃了瘪,竟生出了知音的兴味。 “蓝师妹,你知道我师兄台上使得这招叫什么吗?”赵思尧自来熟惯了,向蓝如葵挤挤眼睛,今日他定要借借那‘胡作非为’的胆。 要不说赵思尧把蓝如葵视作知音呢,那边赵思尧刚抛了个线头,这边蓝如葵便织好了网。 蓝如葵眨眨眼,顺着问他:“叫什么?” “‘魇咒’,听过吗?” 蓝如葵摇头。 赵思尧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你修习剑术不知也罢,而我咒法不精纵然没那本事去学,毕竟……” 他顿了顿,表情似是遗憾又带着几分神往,“毕竟那可是符修大能才可一窥的秘术啊。” “噢~~~,涂师兄确实大才。”蓝如葵诚心敬佩,下一刻话头一转,目光灼灼地看向萧乐风,“萧师兄也是年轻一辈中响当当的人物,不如给如葵讲讲这个‘符修大能’才可一窥的秘术?” 萧乐风:“……” 这是谁放出来的疯子! 这招杀人诛心使的好,赵思尧偷偷给蓝如葵竖了个拇指。 果然是性情中人,阴怀江不甚感慨。 “我也是一知半解,蓝师妹若是想知道,不如等涂师兄活着出来再给你好生讲讲吧。”萧乐风狠甩袖子,撂下这句便气冲冲的走了。 “师兄!师兄!等等我!”田月赶忙追了上去,走之前还不忘回头狠狠瞪了阴怀江三人几眼。 蓝如葵和赵思尧对视,哈哈大笑。 “……哈哈哈哈哈,”赵思尧笑得都快岔气儿了,伸手揉了揉僵掉的腮帮子,喘匀了胸腔里那口气,问蓝如葵:“你的禁言术这么快就解开啦?” 阴怀江一言难尽的看了眼赵思尧。 蓝如葵也是一愣,后又马上反应过来,指着赵思尧的鼻子:“你偷听我们说话!!” “啊…呐…怎么会!”赵思尧拐弯抹角绝不承认,“你俩那动静都快赶上打雷了,我就算把两只耳朵捂死也听得清清楚楚。” “……!!!”蓝如葵的脸颊瞬间红透,指着赵思尧的手指头也颤颤地收了回来。 两根手指快拧成朵麻花,她嘴里小声嘟囔着:“那……那……反正就解开了嘛……” 赵思尧心里骂了句自己没脑子,赶紧找补:“要说师妹是武学奇才呢,才半盏茶的功夫就破了禁言术,实在是厉害、厉害,为兄佩服、佩服!” 赵思尧竖起个大拇指明晃晃的杵在蓝如葵跟前,原本还羞恼得拢成一团的小姑娘,这会儿竟然被三言两语又给哄开了花。 “那是自然,”蓝如葵微昂起头,眼睛明亮灿烂,“小小的禁言术可难不倒我。” “我师兄就老不让我讲话,一言不合就用禁言术,”小姑娘粉唇嘟起,眉头皱成了个‘川’。 不过片刻便舒展开来,目光炯炯,开始大放厥词:“早晚有一天,我也让他尝尝禁言术的滋味!三个时辰!” 可真狠。 阴怀江眼皮跳了跳。 可是足足比他师兄多出两个时辰呐。 “说了半天你师兄哪儿去了?”赵思尧往蓝如葵身后瞅了几圈也没找见人,正纳闷呢。 “他呀……”蓝如葵伸长脖子,眼珠子溜溜地在一丛人影里转悠,“喏,在那呢。”她抬抬下巴,示意二人看过去。 两人顺着蓝如葵指示的方向看过去——蓝影重重,白衣晃晃,入目皆是缤纷五彩。 就在阴怀江几人说话的功夫,原本被巨大灵波震得稀碎的比武台这会儿已经被各门各派的各色人影围得看不清本来样貌了。 所有人都隔着那圈光幕聚精会神的注视着高台中央那两个一动不动的发光‘人偶’。 金光越来越淡了,阴怀江眼底暗沉,掩在袖中的手指上仍旧闪着潋滟紫光。 他在尝试,试着将自己的灵识引入涂山月的‘魇世’中,可这又哪里是什么容易的事情。 ‘魇咒’是堪比灭字诀的存在,纵他修为再高,也难突破施咒者禁制强行入魇,除非…… “成了?!”阴怀江惊诧,复杂地盯着高台上那片冰冷疏离的白,一抹难言的情绪在心头散漫开来。
第三十章 你宁愿死也要抛下我吗!!! 纵使阴怀江已虚度了百载光阴,也从来没有看到过眼前这般的荒芜。 一望无际的空旷,没有人,没有声音,没有一丝活气的,看不到尽头的灰色牢笼。 这里就是涂山月的‘魇世’? 低头看了眼指尖耀眼的紫光,再抬头看看无边无际的灰色迷雾,阴怀江轻叹口气,有些着急又有些许无奈,这场面要他如何找人? 突然,一个圆乎乎的东西不知从那片灰雾中钻出来,使劲儿蹭着阴怀江的脚踝。 “什么东西!?”阴怀江被那软塌塌的质感惊了一下,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脚边的东西就已经被踹飞了出去。 那团圆乎乎的灰东西被踹出老远的距离才落地,一落地却化成灰雾又融进了这遍地荒芜里。 阴怀江:“……” 腿上又有一阵黏糊的软绵蹭上来,阴怀江默了片刻,忍住脚底的冲动,低头去看。 这灰色的玩意儿他竟熟得很,是清院那口缸里游着的胖锦鲤。只不过现在应该在缸里吐泡泡的那只是红色,蹭着他腿的这只是灰色。 “小胖子,你怎么在这?” 阴怀江一边说着,一边晃了晃腿,那条灰锦鲤便跟着弹来弹去。 灰锦鲤跃到阴怀江眼前,一双豆豆眼冲着阴怀江眨呀眨,灰色的尾巴狂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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