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莲君?” 鬼莲君没有回答,不怎么客气地上下打量着他,视线跟扫描仪似的上下扫了好几遍:“玄甲说的仙界贵客就是你……”她又往槐那边扫了一眼,眉心一跳,面上的玩味顿时变成了不确定,“你们……?” “确切地说,是这孩子。”庄木雨拍拍怀里的小泽婴。 鬼莲君眼珠子转回泽婴身上,恶趣味地伸手掐了一把那肉乎乎的屁股蛋子,似乎对手感颇为满意,勉强让开一点:“进来说。” 小楼内部比外部要亮堂得多,庄木雨甚至觉得有点亲切,因为室内装潢与人界的办公室几乎没两样,书架、文件柜、办公桌、电脑椅,桌面上还摆着一台电脑,大概是看出他的惊讶,鬼莲君毫不客气地坐在电脑椅上:“我们成天和人界打交道,学一点人界的东西不过分吧。” “不过分,现代化办公,值得推广,”庄木雨啧啧称赞,“好规范,要是引华峰也有……” 槐慢一步进来,刚进门就听到庄木雨的话,莫名有点不高兴,环视周围时也带上了一点审视的味道。 “说吧,好好的仙界不待,跑来我们这鸟不拉屎的地儿,你们想问什么?” 庄木雨呛了一下,没想到这位鬼莲君一点外交辞令都不加,猛猛打直球,和刺猬头的行事风格完全相反,直白一点倒也挺好,不绕弯子不费劲,他干脆也不客气了,把泽婴放到桌上:“不是我们想问,是这孩子想问。” 鬼莲君那双黑黢黢的眼珠子又黏在了泽婴身上,泽婴刚才好像被她吓到了,在桌上扭来扭去,背对着她,双手还捂住自己的眼睛,和当初扔庄木雨鸟屎的样子判若两娃。 庄木雨摸摸他的脑袋,哄了好一会儿都没用,最后槐看不下去了,一记威胁的眼神,泽婴浑身一抖,眼圈儿顿时红了,迫于槐的淫威又不敢哭,扭扭捏捏地转过身去,可刚看到鬼莲君满腹委屈就憋不住了,抽抽噎噎地哭起来,伤心得直打嗝。 “……我又没对你怎么样,你哭什么啊。”鬼莲君眉头打结,嘴上嫌弃身体却很诚实,十分自然地抱着泽婴轻拍他的背,还亲自拿纸巾给他擦鼻涕,小孩子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泽婴哭够了,总算肯正经说话。 “你是我妈妈吗?” 鬼莲君给他擦脸的手一顿,有些无语:“当然不是。” 泽婴吸溜着鼻涕:“那为什么我觉得你很熟悉?” “真的?”鬼莲君颇为惊讶,“你真记得我?” 泽婴瘪着嘴没吭声,庄木雨和槐对视一眼,这是有故事了。 鬼莲君揉揉泽婴的脑袋,叹了口气,对庄木雨说道:“刚刚在莲池边,你都看见了吧。” 庄木雨一怔,猜到她说的是那段闪过的回忆,迟疑着点点头,解释道:“我不是故意要看的,不知道怎么回事,一走近就……” “我这池子里的莲花是从清莲池带来的,千百年来养在幽冥水里,又沾了我的气息,时间一长就生出迷障,误入者就会落入往事中,”鬼莲君顺手从抽屉里摸出颗糖塞给泽婴,边桌上的茶壶茶杯自动倒好三杯热茶,飞到他们面前,“大概是因为你去过清莲池,身上又带着泽婴的气息,迷障就认错了人,让你进到我和姐姐的回忆之中。” 庄木雨敏锐地捕捉到关键词:“姐姐?所以你是泽婴的……” 鬼莲君捏捏泽婴的小短腿:“不错,说起来这小子该叫我一声姨姨才对。” 泽婴含着糖嘴特甜,爽快地喊了一声,鬼莲君心情大好,把抽屉里藏着的糖全给了他:“不过你们怎么会把他从清莲池带出来?无相也不管?” 庄木雨简单解释了一下,顿了顿问出了那个藏在肚子里许久的问题:“所以无相是泽婴的亲生父亲?” 鬼莲君眉毛倒竖,眼睛瞪得像铜铃:“什么鬼话,那狗屁无相也配?” 庄木雨和槐面面相觑:“那这孩子是……” 鬼莲君大大翻了个白眼:“你是个新来的地仙,不知道也就算了,这万年老树能不知道?” 庄木雨更蒙圈儿了,疑惑地转过头,槐见他满脸问号,大发慈悲道:“仙植只与同类繁衍。” 好家伙,生殖隔离啊。 “……你知道?你知道咋不早说?” “你没问。”槐理所当然道。 “……”庄木雨深吸一口气,艰难地露出一个微笑,咬牙切齿道,“是我的错,下次注意。” 槐没再开口,眉眼间却带上一丝柔和,如果庄木雨看得仔细一定会发现,这是恶作剧得逞后的得意。 鬼莲君把他们俩之间的细微动作尽收眼底,忽然明白为什么她的得力下属这么看重这位新来的小地仙,这么短的时间就能叫老树开花,深藏不露啊。 她暗自感慨,只觉得人界果然人杰地灵,要督促玄甲他们加快推进冥都鬼才引进计划才行。 作者有话要说: 无相才生不出这么可爱的(bushi)
第49章 “野心,青莲,庄家事。” 庄木雨在迷障中看到了往事的前半段,后半段是鬼莲告诉他们的。 当年送到清莲峰的神谕,其实是一则预言,说的是青莲与墨莲,一谓生一谓死,死生相斥,不可长久共生,谓生者天赋净恶之力,留在仙界司掌疗愈净化,谓死者天赋除祟之力,特派驻守寒地冥都,掌管亡者轮回。来送神谕的是无相,那时候各界混战不休,古神要么在战中陨落,要么纷纷避世,无相凭借直谛天道的能力,带领一众天生仙征战四方,在乱世中崭露头角,还以天道之意为由,封了一堆有的没的名号,本质不过是借着天道名义拉拢人心,等到大战结束,古神不见踪影,上重天隐隐成了无相的一言堂。 “那他带来的神谕是真的还是胡说?” 鬼莲君长长叹了口气:“这就是最烦人的地方,他虽然有私心,但神谕是真的,他说谁身上有什么能力也是真的,上重天那些神尊虽然蠢但也有点脑子,要是他没点儿真东西,怎么可能唬得住他们千万年。” 庄木雨也跟着叹气,这是最麻烦的,鬼莲说的很对,不管小重天还是上重天,地升仙和天生仙未必不知道无相居心不良,但是长久以来无相除了争权之外,好像并没有做过任何损害他们利益的事,别的不说,单看小重天那帮地仙整天摸鱼只想吃瓜的样子,谁当上重天的老大不是当,有个掌控欲强事事要拿主意的无相,其实真不算坏事。庄木雨也不是追求权力的性格,三十年来信奉“人不犯我我不犯人”,除非万不得已,他并不想和无相,和整个上重天为敌。 前提是无相别把主意打到他和引华峰头上。 鬼莲君平时没什么机会说上重天和无相的坏话,好不容易逮着机会,非要说个痛快,先骂上重天占着茅坑不拉屎,享受着最丰沛的灵气却不干实事,日常打杂的活儿都丢给小重天的地仙,各界有个三灾六病的,就使唤她寒地冥都的鬼使出手,这也就算了,结算时还要抽走大半的功德值,以为她养这一城的鬼使很容易吗? 骂完上重天又把矛头转到无相身上,啐他是个装逼怪,一边拿她姐姐往自己脸上贴金,一边又要营造不染尘俗的人设,明知道传言胡说泽婴是他孩子却不澄清,把臭不要脸四个字镶在额头上算了。 庄木雨坐在她对面,人都听晕了,恍惚间觉得自己不是在寒地冥都,而是在单位的小办公室里,对面坐着的也不是掌管整个寒地冥都的鬼莲君,是与邻居积怨已久的居民,他回归了自己的老本行,听抱怨,听哭诉,调解再调解,和稀泥再和稀泥…… “他在那个位置上那么久,到底图什么呢?”庄木雨随口一问。 鬼莲君叭叭不停的嘴忽然来了个急刹车,眼里闪过诡异的光:“你想知道?” 庄木雨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往旁边看,企图从槐那里得到一点提示,见他表情淡漠地微微一点头,才谨慎开口:“我……可能想知道?” 鬼莲君沉默了一会儿,手指无意识地轻扣桌面,庄木雨被她严肃的神情震住,还以为自己问及秘辛,小心脏砰砰直跳,以为鬼莲君下一秒就要说出天地不容的事情来,谁知道她半晌丢出一句:“其实我也不知道。” “……”庄木雨心跳都停了。 “我不知道,但是有人知道啊,”鬼莲君故意逗他,见状笑出声来,“不过话说在前头,见过她你们可就跟我们绑在一条船上,回不了头,没得反悔了。” 庄木雨再次看向槐,神树显然不会被这种话吓到,面上波澜不惊,桌子下的手倒是很自然地在庄木雨膝盖上轻拍两下,似安抚似承诺,一个小小的动作就把庄木雨心底那点不确定抹消,他也随之镇定下来,点头答应。 鬼莲君视线移到正在专心吃糖果的泽婴身上,小孩子没那么多心眼,只知道平时吃不着的糖今天管够,刚才的话也不知道他听进去多少,她使了个清洁术弄干净泽婴的手和脸,再一挥手,窗边的一个水培小花盆慢慢漂浮起来,稳稳落在桌子中间。 看清那小花盆的一瞬间,庄木雨眼睛都瞪大了。 巴掌大的一个小盆,竟然是迷你版的清莲池,雕花围栏,氤氲水汽,连正中央的小台子都一模一样,整个小盆里只有一株未开的莲花,莲瓣青青,莲叶田田,庄木雨忽然有了个大胆的猜想。 不只是他,泽婴似乎也感受到了什么,张着嘴紧盯那朵小小的青莲看,嘴巴里化了一半儿的糖块跟着口水一起掉出来都没反应。 庄木雨的猜想很快得到了证实。 含苞欲放的青莲缓缓张开,藏在花苞中的身影随之显现,虽然庄木雨没有见过她,但是毫无疑问,这手指大小的莲中仙,就是传闻中的清莲神尊。 母子相见,相顾无言,话还没说上半句,眼泪就要把办公室淹了。 清莲与泽婴大概有很多话想说,庄木雨很自觉,拉着槐避了出去,把房间留给她们。 “真没想到,”他蹲在莲池边低头看池中莲叶,“清莲神尊居然还活着。” 槐拽他起来:“别靠太近,幽冥水鬼气重。” 庄木雨最近做了不少功课,现在已经知道灵气、浊气、祟气和鬼气的区别了,理论学会了就想实践一下,站起身后忍不住伸头往池子里看,水面上映出的果然不是他的倒影,而是一个和他年龄相近、样貌也有几分相似的和善男人,穿着普普通通的短袖T恤,笑眯眯地朝他招手。 庄木雨眼眶顿时红了,张嘴想叫一声,还没喊出口,水面就漾起阵阵涟漪,那男人的身影也消失在水中,他胸口一窒,下意识往水边迈了一步。 瑞三趴在他脑袋上,用肉垫拍拍他的额头:“咪——我打个盹儿的功夫,你就差点被水鬼拉走啦。” 他骤然回神,发现自己再走半步就会掉进池子里,不由得有些后怕,槐也注意到他的异动,没说什么,只是拉着他的手腕不松手,生怕他下一秒就跳进池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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