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接下来贺越失踪,师门上下一片混乱,他来不及多想,只能先代替掌门,压下众人的惊疑,忍受众人的猜忌。 这几日,他过得战战兢兢。 “吾已从阿夜那里了解了此事之大概,这段时间,你只需代替贺越专心打点门中事务便好,剩下的交给吾。” “吾看过你的安排,很不错,若当真…你便是下一任掌门,吾自会支持你的。” 上官筠眼前模糊了,若关山之死疑点重重,与贺越脱不了干系,他还以为若见微连带着会对他有所怀疑与疏远,没想到对方仍愿意相信他,把山中诸事交给他处理。 吸了吸鼻子,上官筠诚恳地对若见微道了声谢:“多谢师兄,山中之事便交给我吧。” “如此吾也放心,你先下去休息一会儿罢。”若见微又拍了拍他的肩,随后走出了院子。 离了上官筠,若见微缓步向若关山的住处走去。 这条路,他从小到大走了无数回,却没有一次像现在一样,觉得这条路这么长。 他儿时有记忆起,便一直跟着若关山,若关山照顾他生活,教导他修行。 别人都说若关山孤高清绝,他却能感受到对方那种深埋心底的温柔。 若关山对他来说,如师如父,是他在这世上最亲的人。 多少的记忆里,他被那人牵着手,走过坎坷修途,走过喧嚣红尘。 记得第一次学剑时,若关山将“崔嵬”剑立在他面前。 “见微,握住它。” 小小的若见微还没有剑高,伸手小心地握住了剑鞘。 刹那间,风声入耳,他感受到许多无形但温暖的东西自天地间顺着剑身流入了自己体内。 若见微惊讶地睁大了眼睛:“这是…” “这是天地间的灵气,”若关山将手覆上若见微握剑的小手,掌心干燥,嗓音低沉,“我们剑修以手中之剑沟通天地,引导灵气流入体内,从而达到修行的目的。” “灵者,来源于万物,流入我们体内之后,外化于剑,内化于心。” 若关山伸手缓缓拔|出“崔嵬”,银白剑身出鞘,沛然剑意顿时充斥四周。 若关山提剑挽了个简单的招式,剑锋所过之处,四周树木山石上皆留下了剑痕。 “修剑者,不仅修习剑招、剑式,亦要修习性情、心性,如此内外通达,方能发挥手中之剑最大的实力。” 他一边提剑演示,一边缓缓开口教导,“崔嵬”随他动作招式变化,剑身泛起阵阵光华。 若见微屏息看着,眼中皆是向往之意。 “唰”地一声,若关山收剑于身后,看向若见微道:“可看出什么来了?” “嗯…”若见微回想了一阵,试探着开口道,“师父剑招并不过于繁杂,却于行剑之间隐隐与手中之剑合为一体…” 若关山眼中带了些赞许之意:“不错。” 他领着若见微观摩留于山壁上的剑痕。 若见微伸手触碰那些痕迹,听着师父严肃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见微,学剑之前,你须谨记,剑乃杀人之器,剑刃双锋,伤人亦伤己。” “出剑之前,当扪心自问,自己的剑因何而挥,如是手中之剑才能作为护世之兵。” “此乃持剑之道,亦是吾等剑修证道之法。” 谆谆教诲,言犹在耳。 若见微立在门前,想到不久之前,自己还与师父坐而论道,他以为师父当如松如山,永远屹立在世间。 可天意弄人,命数难料,几日之间,便教天伦难聚,从此阴阳相隔。WWw.lΙnGㄚùTχτ.nét 当时一别,竟成永诀。 若见微颤抖着推开门,正见屋内摆放着一座冰棺。 若关山衣袍整洁,静静地躺在那里,仿佛只是睡着了。 他眼眶通红,朝那人深深拜下去: “不肖弟子若见微…拜见师父。” 满室烛光摇曳,却再无人回应。
第67章 按剑 许久之后,若见微才从地上站起身来,缓步走到冰棺旁。 因为若关山被害之事尚未调查清楚,故而门人并未多做处理,仅仅整理了他散乱的衣袍,便将人放入了冰棺内保存。 入目便是他左胸之上一道狰狞可怖的伤口,可知这一剑凶险非常,凶手出招毫无保留。 若见微皱紧了眉,只因他与若关山皆是剑道高手,从伤口形状等诸多因素足可判断出凶手的用剑习惯及招式。 更何况他在师父身边这么多年,对若关山的应对也能推测一二。 从这伤口来看,这一剑无疑是由贺越刺入若关山胸口,只是以若见微对师父的了解,这一剑该是仍有还手的余地才对。 再退一步说,即使师父一时不察,被对方占了先机一剑穿心,他也仍旧能够重伤对方,无论如何,都不应当是如今的情形。 师父对那人留手了。 若见微捧起放在一旁桌案上的“崔嵬”剑,慢慢将剑拔了出来。 “崔嵬”跟在若关山身边最久,早已养出了灵性,出鞘之时,剑身震动,发出阵阵悲鸣,哀恸剑主弃剑而去。 剑尖淌下了几滴血,似泣似诉,银白剑身反射出若见微一双冷冽的眸子。 动作之间,剑尾的剑穗轻轻摇晃,若见微一顿。 半晌,他收起“崔嵬”拿在手中,转身向屋外走去。 若瑾早等在了门口,又顾及若见微心情,没敢进入。 此刻看到师兄的身影,心中的不安与悲伤再也憋不住,她一头扑进若见微怀中哭了起来:“师兄……” 若见微抬手摸了摸她的头顶,缓声道:“我回来了。” 若瑾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你说…师父怎么就…我…我…前几日还去找他…他那时还好好的…” “…他还叮嘱我…不要忘记每日的功课…怎么…怎么突然就…” 师门中最小的师妹,平日里总是被大家宠着护着,突然就要面对这世间最无奈的离别。 纵是若瑾早已见过生死之事,但面对亲人师长的离去,又有谁能做到无动于衷。 若见微强忍着心中的悲意,勉力用与平时无二的声音安慰道:“阿瑾,师兄们还在。” “我会将此事查清,决不轻饶凶手。” 若瑾哭了一会儿,心中的郁结消散了不少,慢慢平复了下来。 她从若见微怀中抬起头来,顶着两个红眼看向若见微:“师父为人最是正直,是何人要取他性命,不会真的是…” “阿瑾,”若见微止住她的话头,转而问道,“听说师父是在论剑台被发现的?” “是,”若瑾说话间还带着些哭腔,“出事之后,上官师兄便将论剑台封了起来。” “我知晓了,”若见微道,“这几日你也累了,早些休息罢。” 司空阙被姬璇拉着出了浮玉山的大殿,忙快步走到前方,反过来牵住了对方的手。 这孩子看不见还走得这么急,磕到碰到可怎么办。 姬璇任由他拉着,随他往山下走去。 “你看起来很伤心。”司空阙道。 姬璇抿了抿嘴,没有回答,闷声跟着他。 “姜掌门一生心血皆奉献给了天枢台,最后以身殉道,也算死得其所。有你这位得意弟子传承衣钵,她定是很欣慰的。”司空阙安慰道。 一番话出口,却未听到回应,司空阙停下脚步向身后看去,无声叹了口气。 “别哭。”他以衣袖轻轻拭去姬璇脸上的泪,“她那么要强的人,一定不想看到你为她伤心。” 姬璇将头埋在他胸口,瘦弱的肩膀微微颤抖着。 司空阙抬手抱住了他。 半晌,察觉到怀中人的颤抖渐渐停止,司空阙开口问道:“好些了?” 姬璇乌黑的头顶对着他,点了点头。 “接下来要去哪儿?” 闷闷的声音从司空阙的胸口传来: “找阵法。” 甫一步入论剑台,若见微便看到了墙壁上那道剑痕。 ——“崔嵬”的剑痕。 似是使剑之人本催动了十成的功力,却在紧要关头之时生生改变了剑招的去路,从而让剑气尽数落到了墙上。 若见微由剑痕逆推剑法招式,向前走了几步,又向左走了几步,大致确定了事发时若关山的走位。 四周墙上除了“崔嵬”剑痕还留着另一种痕迹,若是熟悉的人自能认出,这痕迹正是属于“昭明”剑。 若见微一边踱步,一边在脑中还原二人对阵的场面,走到一处,忽然停住了脚步。 此处的痕迹并不明显,应是剑气的余劲扫到。 只是这浅浅的痕迹之中,却留着些微不易察觉的黑气。 ——魔气。 若见微以手轻轻抚过那处剑痕,心中的疑惑更甚。 贺越与师父究竟发生了什么? “昭明”剑为何会有魔气? 莫非是贺越入魔了? 就他所知对方的为人处事,若见微无论如何也想不通贺越堕魔的缘由。 这其中必有隐情。 若见微又找到上官筠:“贺越出事前可有什么异常么?” “这…”上官筠回想道,“没有啊,不过近来山中与山下皆不太平,师父为此操劳,看起来总是很疲惫。我还劝过他好好休息,不过他仍是要亲自查看那些堕魔的弟子……” 上官筠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大堆,似是要用这些来说服自己。 末了,他颓丧地叹了口气道:“师兄,我知晓,你一定也看到论剑台内的情况了,此事早就明了。只是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若见微未回应,只是静静地听他说着。www.biqiku.net 半晌,若见微提起另一件事问道:“掌门夫人一直在居处吗?” “是,自从出了事,穆夫人便不曾出现在门人面前,我曾去拜访过,也被拒之门外。” 他话中并未称对方为“师母”。 穆晚不管门中事务,甚少出现在人前。 偶尔有重要场合贺越带着她一同出席,二人的表现也是恰如其分的得体,是以若见微在苍梧山这么多年,只见过穆晚寥寥数面。 之前若见微以为那便是夫妻之间的相处,后来才明白,他们二人之间多是冷淡疏离之感。 至于拜在贺越门下的上官筠,早已察觉二人的貌合神离,在起初称穆晚为“师母”时发现贺越的排斥之后,便一直唤尊称了。 若见微还是第一次来穆晚的居处。 院中种着几株海棠,时至春月,花开得正盛,可惜所盼之人无心于此,终是只能孤芳自赏。 若见微向院中侍女说明了来意,那女子正要如往常一般拒绝,忽听屋内传来淡淡的女声:“让他进来罢。” 侍女脸上闪过诧异,复又低下头领着若见微进入了屋中,而后便默默退出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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