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渊放下手,一个箭步,果然朝光头师兄大刀阔斧走去。 随行的鸦色长袍的男子扑上去,“世子,别听他们胡说八道。我们谢氏是建安谢安之后,风骨名流,绝不会做出这样的事!” 他自认是反应极快了,哪知人影还没扑着,有人比他更快。 谢渊朝旁边一挪,往那人的长袍踹上一个脚印,眯眼看着对方倒地又爬过来,烦躁地低吼:“小哥哥什么都没说,你就说绝干不出这样的事!这么说,你知道咯?你知道什么?说!” 鸦色男子脸色一白,跪倒在地。 谢渊真的是不知试炼之事,仅仅是来找温氏不痛快? 桃萌还在观察这个谜一样的谢公子。 桃萌身擒住温珏,“温小公子,随我回金陵台。不要让初一公子为难。有错,我们认,然后好好改过。” 温珏无力地垂下手臂,眼神期盼地挂在温朔脸上,喃喃:“二叔,难道你就要亲手送我去死?” 温朔道:“自作自受,走吧。” 温珏突然手高悬,飞出一个咒圈,在地宫屋顶炸出一个窟窿,“啾”一声,袖中什么东西急速往上蹿,在邙山的夜空炸出一个绚烂的牡丹形状烟火。 温珏的眼刀飞向桃萌,“还请桃师兄大驾光临龙门军。” 温朔仰头盯着头顶的窟窿,正好能看到一轮狗牙月,“这是温氏的信号烟。很快,龙门军就会攻过来。” 谢渊双手抓着光头师兄的衣领,将他摇来摇去,无奈光头师兄失血过多,神思混沌,根本说不出完整的话。 温珏冷冷地笑道:“别惺惺作态。我们温家做初一,你们谢氏做十五。你和我自小吃家族墨水,肚子里的肠子早就被墨水染黑了。眼下,合该站在一起,想办法让我二叔回洛阳城。我无事,你也无事。” 谢渊挑眉,“小哥哥,你这是在动鬼脑筋,想拉我入火!我爹常说我是个逆子。我就是!你已经够麻烦了。我奉劝你,应付他们就得了,别再来招惹我!” 温珏低头整理衣袍,宫绦理不出头绪,干脆把五彩绳扯断,卷起来丢弃在一旁,他嘴角向上扯一扯,发声狂笑,“二叔,这里是邙山。你既然在此地现身,家主怎么可能放你走?他们一直记挂着你,你到死都是我们温家人。” 温朔道:‘桃子,带着温珏,我们走!’ 轰隆隆—— 山摇地动,地宫之顶不断落下断裂的横梁。 温珏笑意更浓,“你看,这不就来了。邙山啊,什么时候,都是我们温氏的后园子!” 谢渊带来的鸦袍男女围上来,“世子,你不可冒险迎龙门军!” 谢渊摆手,嘴里“嘬嘬嘬”引来逍遥郡君,蹲下来,一次又一次揉白细犬的后背,“夹尾巴跑的是孬种。听闻温大小姐豢养了一只猫,名唤乌云盖雪。逍遥郡君最喜欢咬死猫了。谢家的犬早就想会会温家的畜生。” 谢渊大大方方捡起地上的宫绦,随手拢成一个圈,往空中一抛。逍遥郡君蹿到空中,细长的脖子穿过五彩绳结,四只爪子落地,兴奋地朝谢渊吠。 谢渊“嘿嘿”笑两声,“便宜你了。”他转过头,压温珏一眼,“小哥哥,你的东西给我家狗做条脖圈,不介意吧?” 温珏故意把目光移到一边,“混蛋!” 初一公子站到桃萌身前,“待会儿,要是有什么不对劲,我护你走!” 桃萌想说的是“你和我一起走”,但他终是没说出来,因为,他没有这个立场。鬼宿终归落魄,惹不起这尊佛。 一个身姿挺拔,发髻高挽,却不簪花、不戴环佩的美貌妇人走进地宫,手臂上横一绵柔犹如一摊水的长毛猫,腰间挂着一柄修补过的桃木剑。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断裂的桃木剑成了温家家主的标志。 而通背乌黑,四肢雪白的猫,成了温望的标志。 这只猫就是乌云盖雪吧。 谢渊的逍遥郡君一下子蹿了过去。 乌云盖雪懒懒卧着,只是眯眼盯着跳脚的狗,打了个哈欠,张开血盆大口,戳出两颗尖尖的白牙。 温望的目光从桃萌、温珏、谢渊身上掠过,最后死死钉在温朔脸上,“你——竟然还不死。” 温朔面无表情,目光落在长姐脸上,又穿透她,无视她。 温望扫向谢渊,“你又是谁?” 鸦袍青年道:“这是我们谢渊小世子。” 温望挑了挑秀气的眉,“谢小世子。你和珏儿胡闹,我不予以追究。你受惊了。既然两边都无人受伤,我这儿就不留客了。代我,向你父亲问好。记得帮我提醒你父亲,半月前,我吩咐他的事,该有所表态了。” 谢渊耸耸肩,道:“我和我父亲不熟。” 乌云盖雪“嘶”一声吼,金色瞳孔收紧,挣扎着跳开温望的手臂。它许是抓疼她了,被温望踹了一脚,“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畜生,敢到这里来撒野。不想活了。” 一猫一狗撕咬在一起,黑的毛、白的毛漫天飞舞。 谢渊不嫌事大,高声撺掇:“逍遥郡君,给我咬,咬不死,算我没把你调教好。” 桃萌站出来,“温家家主,我是诸星盟下鬼宿桃萌。请你立刻停止干涉道盟的收徒试炼。” 谢渊“啧”一声,把一副佩服的眼神搁在桃萌脸上。 温望面无表情,直视桃萌,“我奉劝道盟的代表,慎言慎行。温氏没有对不起道盟。该识趣的时候,道盟就该知道何时闭嘴。” 温珏插嘴:“母亲,他——” 温望冷冷地道:“温珏!” 温朔赶紧改口:“家主——” 温望再次打断温珏:“没有让你说话。”她盯着桃萌,“你还有话要说。说下去。” 桃萌清清嗓子,“你们不仅要停止在邙山的乱行,更要由他出面——”桃萌的指头戳向温珏,“亲自跟我回金陵台受罚。横陈这里的弟子不能枉死!” 谢渊翘起一根拇指,“这位师兄,我敬你是条汉子!” 桃萌看向谢渊,“还有你——你们谢氏也参与了试炼作弊。你也要跟我回金陵台与众长老解释清楚。该受的责罚谁都逃不掉,如若你没有参与,道盟会还你一个公道。” 温珏本来紧致得身体在晃,随后,胸腔里“轰隆”一声闷响,急忙用手心掩住口鼻,他这样微微一动,腰间的玉环佩玲玲作响。 温珏的样子,是背靠世家,有恃无恐。 谢渊也是一样。 谢渊深吸一口气,“道盟的师兄,你现在是要将我们谢家和温家的继承人押上金陵台受道盟审判。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你的确异于常人!骨头硬!我和你上金陵台,我也想知道老爷子到底做了什么。” 温朔瞥一眼谢渊。 谢渊道:“别自作多情。你们温家越乱,我越觉得有意思。” 温望的目光像是要把桃萌砸穿,启口:“再报一遍你的来历。” 桃萌挺起胸,“诸星盟二十八星宿仙宗鬼宿神机老人座下首席弟子——桃萌,要押温小公子与谢小世子上金陵台受审!” 桃萌说得字字铿锵,连在旁边忘我打架的逍遥郡君和乌云盖雪都停了下来,看戏般盯着桃萌。 温望说:“天真的人总是以为,凡事会有第二次机会。死掉的人也会懊悔,自己只走错了一步。这本是我们的家事。你自寻死路,我成全你。 你看—— 为着谢氏与温氏明争暗斗,道盟折损了那么多弟子,那些人或许资质平平,却拥有无限可能的未来! 世家大族凭什么夺走年轻人的未来! 这不是他们两家人的事! 从来都不是! 桃萌从指尖化出黄符纸,架起攻势,“温小公子、谢小世子,今日你们必须跟我走!” 乌云盖雪“喵喵喵”缠绵地叫。 逍遥郡君“汪汪汪”精力充沛地吠。 这两只小畜生仿佛在看戏,叫嚣着:“打起来了!终于打起来了!” 谢渊抱胸而立,目光炯炯,“鬼宿?桃萌?有意思。道盟的师兄,我来帮你!” 谢渊飞身到桃萌身边。 桃萌指尖的黄符纸飞出,射向温珏的后脑勺。 黄符纸定住温珏,让他不能动弹。 温望却一掌震出桃木剑,她的修为甚至不需要口念秘咒,直接就能化神为咒圈,剑从一个巨大金光圈里破风而出,直对上桃萌的符纸。 符纸燃尽。 金光圈和剑一下子压了过来。 嗙一声—— 另一柄剑从桃萌身后穿出来,破除温望的咒圈。 一时间,众人眼前金光一圈圈刺亮眼睛。 桃萌闻到熟悉的冷松香,他转过头,看到温朔的眉眼比任何时候都锋利。 他望着他。 他也望着他。 “温珏——必须上金陵台受罚!” “温二公子!” “二公子!” 这一声喊不再满含期望,而是,一声响过一声的责备。 温朔右手臂抬起,划出的剑意令所有人胆寒。 可桃萌不害怕。 因为他知道。 温朔说过的,他是他的人。 温朔比在场的任何一个人都要正义、温柔一百倍,不,一万倍!
第013章 惩罚 “对你来说,姓温是一种耻辱吧?”温望张扬笑着,“被寄予厚望出生的孩子,厌恶他的出身。众星捧月,存在既让他人不被看见的温二公子,却是头喂不熟的狼。” 温朔的脚步如落在鼓面上的鼓槌,“噔噔噔”往温望身前冲,一直以来他所压抑的力量在这一刻爆发,剑意没有丝毫的犹豫,每一剑都在封住温望的退路。 谢渊袖子挥动,“十七年没有和温氏痛痛快快干一架。有冤的报冤,有仇的报仇。都给我上!” 在谢渊一声令下,身着鸦青色长袍的男女向紫袍的龙门军冲去,“乒乒乓乓”“轰隆轰隆”,短兵相接,咒法对撞,一时间,整个地宫都炸了起来,尘土飞扬,如卷起灰蒙蒙的旋风。 桃萌拿出法器捆仙绳,并指在空中一划,绳索绕上温珏的身体,将他捆成粽子。他捡起地上一把锈掉的剑,将绳索的头缠绕在上面,对着地宫天花板掷出,剑插入天花板,刚巧在温珏炸出的窟窿边。温珏被捆仙绳拉起来,因为有定身符纸,他像是一颗虫茧,在空中摆来摆去。 桃萌又用同样的方法挂起光头师兄和另一个师兄, 桃萌抬头盯着那个窟窿。 窟窿之外,玄天挂着一轮月,将淡淡月光投下来。 桃萌想,必须把窟窿炸得更大——至少,刚好能过一人肩。 桃萌从衣襟里取出仅剩的一叠符纸,置于手心,合掌,拧成一个圈,口中默念了几句,手臂上推,符纸像燕子一样飞出,一个个黏在窟窿边,远远看去,像是一朵不怎么规整的向日葵,山岚从窟窿里灌进地宫,吹动黄色的符纸,“啪啪啪”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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