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一落,楼烬自己都没搞懂自己为什么要说这句话。 这跟之前在骨扇那发生的一切有点相似,就好像……被夺舍了一样。 江灼见楼烬神色有异,问道:“怎么了?” 楼烬摇摇头,勾唇笑道:“没什么,脑子冻傻了。” 江灼觉得自己就多余问这一嘴。 楼烬注意到东极一直在看自己,便大大方方地回看过去,却见东极嘴唇动了动,问他:“我看你年纪轻,修为也浅,不知你可否认识一人,名唤如炼?” 楼烬心中一惊,却发现江灼好像并没有听到这一问,这才意识到这是东极动用了识海、只容他一人听见的问句。 “不认识。”楼烬道。 “你确定?” “我确定。” 得到了楼烬的回答,东极不再说话了,反倒是悠长地看向了江灼,神色间颇有高深莫测之意。 江灼被他这道眼神看得浑身不适,冷道:“你同他说什么了?” “没什么。”东极淡淡回答。 三人之间的气氛瞬间微妙到了极点,东极状似洞悉一切,而江灼则像一只炸毛的猫一样浑身戒备,唯独楼烬还什么都不知道。 他唯一能确定的是,这一趟很大概率要空手而归了。 ——东极摆明了就是有意刁难,故意挑江灼的事。 但这一趟也并非无功而返,楼烬得到了一个人名,那就是如炼。 设若此前他所有猜测都是对的,则无上宫的主人应该就叫如炼。 神界所有的史书都没有关于这位如炼的任何记载,也没有任何一人认识他,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就是身为神君的公上胥动了什么手脚。 如果说神界还有什么人能知道这些前尘往事,那便非清元天师莫属了,故而楼烬对于凤凰草可谓势在必得,偏偏又因为旧情旧仇的缘故拿不到。 眼见着距离所有的真相只有一步之遥,楼烬感觉心里像有蚂蚁在爬。 出乎他意料的是,东极竟走到了他的身前,伸出手来,掌心赫然躺着一株凤凰草。 “送你了。”东极恶劣地笑着,带着一股奇怪的兴致,好像在等一出很大的戏一样。 楼烬和江灼交换了一个眼神,还是将凤凰草接了过来,“……多谢。” 于是东极再次挥手,伴随着一阵雾起,两人又回到了之前的地方。 楼烬和江灼面面相觑,谁都没有先开口,同一个疑问萦绕在两个人的心头—— 东极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 冰宫内,东极看着楼烬和江灼离去的方向,暗暗笑了一声。 他在这世上活了千万年,什么人心都看得透。 这个叫楼烬的神仙和如炼的体格很像,都是天生仙格,都有不畏寒的力量。 所以,他一眼就看出,江灼想借这人的躯壳复活如炼。 这楼烬要凤凰草,大概率是为了瞒过公上胥,虽然目的还不清楚,但他很期待楼烬发现一切的那一天。 江灼曾经间接性害他痛失所爱,他也要让江灼尝尝同样的滋味。 到时候一定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如果这次山欢再次请求他的帮助,他一定不会再次拒绝了。
第32章 梨花战 拿了凤凰草, 两人又乘上了魔雾往回走。 楼烬半路上收到了易明的传音,邀他在景都一聚,说是有话要讲。 楼烬猜到他大概还是想劝自己, 但也没拒绝。 两人没在十五夜碰头,易明是神, 江灼不愿让他脏了自己的地盘。于是两人随便找了个小摊,周围结界一设, 这里的谈话便半个音都传不出去了。 “你我兄弟几百年了,我跟你说句心里话,”易明看着楼烬倒酒,抬手盖住了自己的杯口, “当时我什么都不懂, 你教我这个教我那个,其实要算起来,我也是璧川宫的众多门客之一。后来我飞升了,你修为还原地踏步, 我想着你可能这辈子也就这样了,所以说你能飞升,兄弟我是最替你高兴的那一个。” “你当时明明嫉妒得要死要活的。”楼烬揶揄道。 “那不重要,”易明有些不好意思, 摸了摸鼻子, “重要的是你明明熬出头了,没有道理非要跟魔头厮混在一起啊。” “他对我挺好的,”楼烬也不解释,勾了勾唇, “他修为比我高,护我安危。” 实际上是另有目的。 “大大方方将他家人介绍给我。” 都是不得已而为之。 “甚至不畏危险, 帮我去找凤凰草。” 用心口佛换来的。 易明听楼烬一个一个数过来,只觉得楼烬被这个江灼洗脑洗得彻底,颇有点怒其不争,正要骂时,话锋骤然一转:“你要凤凰草干什么?” “清元天师很可能就在西乐宫,”楼烬慢慢地说,“而且恰好宫里有个小湖,湖中有湖底镜,除了公上胥以外没人过得去,里面的人更出不来。” “所以呢?”易明没听懂。 “所以合理怀疑,公上胥把清元天师关起来了。” “我觉得你想象力有点丰富。”易明不以为然。 “行,”楼烬一口酒入腹,将酒杯啪地摆在一边,“我跟你一个一个来捋。” “如果你是公上胥,你的昔日好友突然飞升,你第一想法是什么?一定是找我问个清楚,怎么飞升的,几时飞升的。” 易明点了点头,他之前确实这么做了。 “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公上胥一次都没有主动找过我?识海传音对他来说并不难吧,他为什么不找我问?为什么他不劝我回神界,而是要你来当说客?” 易明挠了挠后脑,找了个还说得过去的理由:“兴许……他觉得我和你交情更深?” “不,因为他知道我在怀疑他。”楼烬缓缓摇头,“再其二,如果是为了劝我回神界,为什么之前四君齐聚那天他不主动现身,对我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人家可是神君,倒也犯不着为了一个小神仙这么——” 楼烬打断他:“因为他根本就是冲着江灼来的。” 易明越想越觉得不对劲:“那江灼是魔君,一向和我们势不两立,就算是冲着江灼来的也说明不了什么。” 楼烬又道:“之前他也来过一次妖界,是为了找一把骨扇,且只带了一些任他差遣的神将。这事他没跟你说过,也没跟龚宁说过,他没道理瞒着你们。” 易明张了张口,还想反驳,但一时半会也不知道说什么,沉默了一阵,突然睁大眼:“所以你怀疑他明面上是为了让我劝你,实则醉翁之意不在酒,有意隐瞒什么对神界不利的消息?” 还没等楼烬回答,他皱眉站了起来,一边摇头一边说:“你还是……不是,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他可是神君啊,他没道理这么做啊。” 见状,楼烬知道自己跟易明说不通。 易明不是蠢,他只是太相信公上胥了。 公上胥之于神界,不只是一个神君这么简单,在公上胥的带领下,神界几乎称霸六界,所有人对他的尊敬和崇拜大过了一切,甚至连他那样的风流作风都可以视若无睹。 公上胥是所有神仙的信仰,而楼烬如今就是在挑战易明对公上胥的崇敬之心。 相比于公上胥,楼烬觉得江灼的威胁更小一点。 尽管江灼也有不为人知的目的,但这个人心思很浅,迟早会一不留神就败露了。 和易明之间的小聚以不欢而散而告终,易明理解不了楼烬,楼烬也没法立马令易明信服。 易明要把装满灵石法器的玉戒还给楼烬,楼烬没收。 “你拿着吧,吃点好的。”他笑着对易明说。 回妖界之后,楼烬没找到江灼,猜测受了寒伤的江灼大概是回魔界疗伤去了。 楼烬心念一动,原地扯了一张传送阵来,阵法的那边就是魔界。 这是楼烬仙生第一次来魔界,刚走出传送阵,便愣了个彻底。 这里……和传闻的不大一样。 魔界本应该是魔气熏天、不辨日夜的,可这里竟一片郁郁葱葱,成海成云的梨花开遍了山野,如雪的白瓣飘落在潺潺的溪上,波光粼粼的水面倒影着楼烬震惊的脸。 ……魔界竟然是这样的? 楼烬抚上了树的枝干,一片梨花刚好落在他的肩头,幽香沁人。 应该不是江灼种的吧。 江灼那人……连点风花雪月都不懂的,又怎么会捣鼓这些东西。 嗖地从身后窜去了什么人,把楼烬的手一把拉了下来:“别碰,碰坏了赔不起。” 楼烬回头,才发现是滕阴。 “这有什么赔不起的,”楼烬慢吞吞收回手,“一棵梨树而已。” “……”滕阴正急着往什么地方去,尽可能对楼烬摆出一副好态度,但话语还是冷冰冰的,“你来找东家的?” “他人呢?” “忙着呢,这会应该见不了你,如果不是急事的话,你先走吧,我会给东家带个话的。” 忙着呢? “忙什么呢?” 忙着疗伤吗? 滕阴没有立马回答,先行一步在前面走,楼烬便跟了上去。 雪白的梨花在滕阴脚下被踏成了花泥,又沾在了楼烬的靴底。 “今天是斗擂,”楼烬跟了一会,滕阴才转过头来解释,“估计还有个几天才能结束。” “这么突然?也没听他说过。” “人家找上门来的,差不多也是时候了。” 所谓斗擂,其实是修界的一个很古老的传统。修者慕强,只有强者才能拥有话语权,故而从古至今,各界的君上都是由斗擂选出来的。 一般是百年一斗,每个人都可以挑战,惟至强者能胜,胜出的则任其君。 但这个传统并没有延续下去,至少现在应该只有魔界还用这种方式选魔君。 江灼伤寒未愈,不知道会不会有所影响。 到了地方一看,江灼正和人打着。 对面是个身形矮小的男人,神情和肌肉紧绷,额上都是冷汗;反观江灼,手腕上的冰霜还若隐若现,但神色却游刃有余。 这个矮小男人不是江灼的对手,才几招便败下阵来,冲江灼毕恭毕敬地跪了下来,唱道:“惭愧惭愧,多谢陛下指教。” 江灼则微微抬起下颌,冷声道:“下一个是谁?” 话音未落,又跃出一个生有狐尾的女子来:“既同为妖出身,还请陛下指教!” 江灼眯了眯眼。 这女子比刚刚那个矮小男人强上不少,攻势也凌厉干净,围观的人无不兴奋大叫:“好!!” 这狐尾女子大概是斗擂中最强的一位了,她步步紧逼,法决缜密又诡谲难料。江灼腾雾而起,只见寒光一闪,女子的狐尾骤然被削去一半,血一下子就冒了出来。 她还没反应过来,形如鬼魅的江灼已经闪到了面前,一把扼住她的喉咙,魔气瞬间爆了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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