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与傍晚玩家之间的仇恨格外冲突。 抢夺水资源、将玩家送上绞刑台可以得到食物等因素不断催促玩家互相陷害,按道理绞刑台上不该如此冷清。 只是没有新娘这么简单吗? 不。 即使没有新娘,无所不为的玩家也能“创造”新娘。 套个红布,裹个红衣,把村民敲晕了送进寺庙,又能称“新娘”。 更有谨慎的,从地下室抓来了未被村民带走的孩子,强行乔装成新娘,又抓来无辜玩家,将其关在一起,再从外面冲进来,行正义之审判。 然而,一切都只是徒劳。 审判在今夜陡然暂停。 各种原因叠加在一起,最有可能的原因是今夜没有钟声。 佛像身后彻底裂开,没了屏障,即使暴雨狂降,雷声轰鸣,李子越还是能听到佛像深处传来细小压抑的哭泣声。 它浑身雪白,在无边黑暗中散发莹润的光芒,瘦小的身体贴着墙边不断抖动。 村民恶声传道的“邪神”,竟然是个只能躲在暗处小声哭泣的婴儿。 感受到外面的光源,它缓慢转过头来,目光与李子越对视。 随后手向上伸展,细小的手指在空中蜷缩又舒展,手臂在抖动,朝李子越做了个需要依靠的“拥抱”动作。 李子越伸出手去接住它。 在触碰到它皮肤的那刻,它身上的光芒愈强烈,逐渐让人睁不开眼睛。 随后,高大的佛像外壳瞬间炸裂开来。 雨声毫无挣扎地停止了。 奇怪的雨水竟钻入了坚硬无比的黄土地面。 整个寺庙都在颤抖,惊天的闪电消散于云雾中,雷声逐渐消减,最终沉寂于茫茫天地间。 视野陡然变得异常明亮。 李子越揉了揉酸胀的眼眸,睁眼一看,黄土、枯草、卷云、烈日。 天气不似先前那般炎热,偶尔吹来的风还残存着一丝清凉。 他站在长条大路上,身边是被风吹动的金黄麦浪。 今早爹给他把新锄头,让他去把村口那片田松活一下。 李子越抬脚走在河岸边,明白自己这是又进入剧情体验了。 但他明明没有破主线。 这是怎么回事? 锄头砍进黄土地,“砰!”地一声,地面像是毫无破绽的铁墙,李子越手腕被震得生痛,感觉锄头尖端都要弯曲了,地面还是纹丝不动。 这片地的生态实际上已经恶劣到无力回天,李子越不懂为什么还要继续劳作。 硬插上去的秧苗也是半死不活,配着这天气,全部死光是迟早的事。 他擦了擦额角的汗,靠在田边树下乘凉。 就在这时,他遇到了他。 那人约摸十七八岁,头上顶着个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破烂草帽,脚踏上风沙不断的黄土,身着却是一袭白衣。 李子越心里奇怪这人竟然不觉得热,待他靠近,看他肌肤更觉得诧异。 烈日下,他长途跋涉走来,一身竟是如山顶积雪般的白。 他抬起草帽前沿,与靠在树下的李子越对视。 随后伸出手来,对李子越微微一笑:“你好。” “你是否需要姻缘祝福?”
第54章 《呼兰河传》 他是个怪人, 一开始就说些让人听不懂的话,后来做的事情更是奇怪。 即使如此,李子越还是把他领了回去。 爹在灶台做饭, 李子越和爹对视,发现爹的脸陷入一团迷雾中。 看不清。 这里所有人李子越都看不清。 爹并不惊讶他的存在, 尽管爹是个村里教书的先生,按刻板印象来说应该迂腐刻板, 可爹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 “如果你吃不起饭,你也可以成为我的孩子。” 他抬起头来对爹笑。 一看就是个江湖骗子。 李子越哼了一声,却把碗里的糙米匀了一半给他。 “我没胃口。”李子越生硬地说。 那人只会眯着眼睛笑。 “你当真不需要姻缘祝福?” 李子越炸毛:“我又没有……” “我可以让你有。” “这东西是你说能有就能有的吗?”李子越随口说了一句,“我还说今晚能下雨呢。” 那人将脸埋进碗里, 嘴咀嚼着还带壳的米, 模糊地嘟囔了声:“我今晚试试,说不定真能。” 李子越把这句话当耳边风,听过就散了。 村里足足一月未逢甘雨,他来了就下雨? 岂有这种邪门事? 然而。 当夜, 李子越站在屋檐前,久久未有睡意。 雨声落到地面的声音,真应了爹教他的那句“大珠小珠落玉盘”。 他从未听过如此悦耳舒心的自然音乐。 下雨了,就算是狂风刮过来, 都应该是温柔的。 爹也一晚没睡, 他手里还捏着半册子地理天气说明,烛火亮了三番,蜡油凝了小半张桌子。 他同李子越站在檐下,嘴里还在念叨:“所以, 你当真不需要求姻缘?” 后来,李子越才知道他是听人请求而诞生的姻缘神。 那时天气不太恶劣, 谈情说爱还算人生大事。 尚且处于混沌的他听到太多充满爱意的心愿,借着这份请求的力量,他诞生了。 成了大千世界中一位小小的神明。 然而,好景不长,环境骤变的速度远快于人类科技发展,亡羊补牢但为时已晚,人被打回原形,所有精神追求皆舍弃,只能忙碌于最基础的生理存活。 越来越少的人求姻缘,他诞生不再有意义,眼看着就要消逝于天地,他迷茫地游走在各个村子里,受尽人白眼,被人骂是疯子傻子骗子。 然后,他遇到了那个在树下乘凉的少年。 听到了他另外的请求——落雨吧。 他又有了存在的意义。尽管他并不能掌管天气,但好在还剩一些神力能够满足少年的小小要求。 初雨过后村里人知道了他的存在。 那时天气尚未把人逼疯,人心还是向善。 “神啊,请你再赐予我们一些雨水吧!我们只求雨水,不求食物,我们手脚健全,只要有水,我们就能养活我们自己。” 偶尔他来了力气,还能为村里下一场救命的甘霖。 人暂且不困于生存,又有了向他求姻缘的心思。 每天都陆续有人来找他,他被这些请求滋养,身体逐渐强壮。 有人提出为他修建一座精美的庙宇,他只是摇头:“爱无处不在,我便无处不在,我是自由的神,不会拘于一方田地。” 此刻他看上去已有二十来岁,和李子越站在一起不像同龄,更像李子越的哥哥。 爹也高兴,逢人便说自己有了两个懂事孩子。 然而这层高兴下掩盖的另一道心思,只有李子越知道。 爹一直耿耿于怀哥的离开。 那时村里刚开始大旱,哥觉得留村耕种无望,迟早饿死,便在某个无月的夜晚悄然提着包裹离开。 至此不再回来。 李子越静静看着这一切,清凉的雨丝落到他掌心,带来一阵让人安逸的清凉。 “你要不要也求个姻缘?”现在他已经高李子越一个头了,说这话时还是笑眯眯,净长个子,模样一点没变,“那些向我求过姻缘的人都过得很幸福哦。” 李子越抬头看他一眼,又转过头去:“这个能乱求吗?万一我说我要和村头那只狗……” “咦,你今天怎么没直接拒绝,”他眉眼弯弯,“这倒是不行。我只撮合两情相悦却不敢开口说话的。我不乱点鸳鸯谱,也不做强迫他人的事情。” 李子越小声哼了一句。 过了半晌,他才将话语藏在雨声里:“……不要。现在这样挺好的。” 其实当初哥走的时候差点带走李子越。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个家、这个村子已经死了。 人们□□旱和少得可怜的雨水折磨地难以呼吸。 只有出去,只有出去才能找到新的路。 可李子越逃到半路自己又走了回去。 清晨,风里更多的是凉意。他觉得两边脸颊一阵发冷,干涸的泪水砸在裂开的黄土地上。 隐约听到生病的爷爷在咳嗽,爹缓慢起了身,木床发出“吱呀”的苍老响声。 李子越缩着身体坐在屋前,听到爹在后面叫他:“怎么坐在这里,小心感冒。” 爹没问哥为什么不见了。 爹也没问他是不是跟着出逃了,为什么又要回来。 其实爹什么都知道。 他的到来宛如沙漠中涌出了一汪生命泉水,使得村子和李子越家都活了起来。 李子越虽然嘴上不说,但早已把他看作至亲。 如果一辈子都能这样……李子越看着田地里摇曳的草苗发呆,不知觉间,一点笑浮在嘴角。 但他毕竟不是雨神,他只是个小小的姻缘神,有点神力,却还是不够呼风唤雨。 天气更加恶劣,他的力量不再能敌天道,雨水越来越少,土地干涸裂开,庄稼大片死去。 人再度被打回生存的囚牢,饿殍遍野,绝望彻底盖住存活的希望。 他们已经没了力气挥舞农具。 所有人齐齐跪在他面前,声泪俱下。 “神啊,请你赐给我们食物,赐给我们孩子,赐给我们雨水吧。” 他无助地站在原地,嘴唇在发抖。 他们的愿望太大,他没办法一一实现,更何况,现在他的神力在逐渐消散…… 我……只是一个诞生于人祈愿的……小神明。 降下的雨水越来越少,人们的不满越来越多,天气更加残酷,落下去的是锄头,地面生出的却是一汪腥红的血水。 风尘袭了过来,他跪坐在屋檐前,双手合十。 雨啊。 李子越沉默着坐在另一边,过了半晌,才沙哑地开口:“你……” 他转过头去,看到他已经变得宽大的白色外袍。 “你是不是……缩小了。” 他仿佛变成了一座没有生命的雕像,过了许久,李子越才见他点头。 却又摇头。 然而,和后面的相比,如果事情就停在这里,也算个好结局。 事情的转折从他看着那个孩子在他面前死去开始。 妇人抱来被饿得皮包骨的孩童。 “神,这是你赐予我姻缘下诞生的孩子……”孩子后颈被按住,跪倒在地,“神啊,我们哪里有资格求姻缘啊……我们连自己生下的孩子都养不活……” 他知道那孩子与他无关。 他来村子不足一年,孩子年龄少说已有十岁。 妇人恐怕是被饿疯了。 孩子瘦,骨骼看起来就格外大些,他白到几乎透明的手指抚上孩子似乎已经瘦成竹条的脖颈,上面挂着沉甸甸的人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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