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他在昆吾剑上被冷风吹了个半醒,才恍恍惚惚地恢复了一点神智。 “还困么?” 姜照耳边蓦地传来一道声音,他眨眨眼睛,显然还没反应过来,目光下意识地四处梭巡。 额前凌乱的发丝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滑落。 云。 高空,太阳。 好多剑,好多人,但是离我好远。 怎么感觉他们都在看我? 啊,我也在剑上? 我在哪? 姜照一侧首—— 我靠!我刚刚居然躺宿主怀里睡觉??!! 姜照腾一下霍然起身,指着应璋震惊得语无伦次,“你你我我”了好半晌,憋了半天才迸出一句话:“你怎么不把我叫醒?!” 应璋道:“我有自知之明。” 姜照没有错过他眼底滑过的那缕促狭笑意。 ……这是说他喊不醒的意思! 姜照羞愤欲死,涨红了脸,道:“你、你看看周围!全是人啊!!” 应璋颔首:“我知道。” 全然无所谓的语气。 你知道。 你知道个屁! 姜照要被气死了,却因为在高空上不敢乱跑,想了又想只能忍气吞声,一寸寸从应璋身边挪走,整个人直接坐到了剑尾。 应璋淡淡睨他一眼,不知为何心情好,没拦他,任由他坐远了。 姜照生着闷气,没注意自己身侧环着一道无形的屏障,正安静地护着他。 狂风袭来,剑修乘风御剑飞跃万里,姜照才给自己做完心理建设,一座占地广阔辽远的悬岛便映入眼中,与此同时,那阵萦绕耳畔若隐若现的钟声伴随着昆吾剑的靠近而渐渐明晰。 姜照赫然瞪圆了眼睛,面上慢慢露出一点惊叹之色。 只见千丈悬岛之上,一座如莲花盛放的庞大高台占据正中心,它九片质如琉璃的花瓣晶莹剔透,朝外远远伸展,在洒着莹光的花瓣上,几乎每一片都置放着成百上千的青叶,它们悬在半空,于阳光下泛出熠熠生辉的光泽。 同时,在莲台不远的上空,散乱分布着不大不小的圆台,上面已经站了些服饰不一的弟子,正围绕着莲台缓慢地转动。 昆吾剑往下飞速坠去。 姜照才把这岛上看仔细了,结果转眼之间,昆吾剑已将他们二人稳稳送到其中一片花瓣上。 他下意识回头四望,陡然发现这片花瓣上只有他和宿主,其他八片已经到了不少人,皆自以为隐蔽地朝姜照这儿窥来。 “姜照?” 乍然听到有人唤了自己一声,姜照不由回神,一转头便撞见应璋的眼睛。 他的宿主朝他伸出手,道:“下来。” 姜照盯着那只手。 以及无处不在的、如芒在背的目光。 姜照轻轻“哦”了声,犹豫了下,最终还是选择避开宿主的手自己跳下了昆吾剑。 那只手顿了顿,而后慢慢收回,在姜照无法注意的地方,缓缓攥成了拳。 姜照一站定,便感觉脚底触感坚硬,和正常的地面没有区别。 他立马回头,好奇问:“宿主,这花瓣是假的呀?” 从远处看,和真的没什么两样。 此时应璋刚把昆吾收回,他站在姜照身后,闻言掀了掀眼皮,道:“九转莲台,是天枢重宝之一。” 姜照秒懂。 “原来是人造的啊。”姜照点点头,“那我们坐哪儿?” 应璋并未回答,而是越过他径直往前走。 姜照纳闷看着宿主的背影,想了想还是抬步跟上。 花瓣似乎感应到来人,以一种极缓慢的速度微微抬起,不过这速度再慢,姜照还是感觉到了。 他还在惊奇天枢器修的技艺,走了会儿神一时不察忽然撞上了应璋背。 原是应璋突然停下了脚步。 姜照小声痛呼了一下,不由抬手想揉揉脑袋,却被人捉住手腕制止。 他愣了下,紧接着一抹黑影投来,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温热的手背贴上了他额心。 那阵痛意顷刻消散,与此同时伴随而来的,是四周更加热切的视线。 姜照站在原地还没回神,眼前那只手从他面上滑下来,转而挪到他肩侧拍了拍他。 “去里面坐。”应璋低声道。 姜照顺着他视线转头,便见巨型花瓣的末尾,安置着一席缩小版莲台,只不过这莲台只有四片花瓣。 以它为中心,四周空了好大一片地,此举似乎是为了防止有人打扰。莲台旁,甚至还如出一辙地环绕着缓缓转动的缩小圆台,只是圆台上站着的不是修士,而是供着上品灵丹、百年灵泉、千年灵果、万年灵参,甚至还放有小巧精致的法器等待来人赏玩。 这一整处便是九转莲台的复刻,该是怎样地位的人能坐在这儿。 姜照将之收入眼底,他的第一反应:好奢侈。 第二反应:这不会是给宿主留的位置吧?! 见他站着不动像发呆,应璋几不可察地微叹了声,正想拉起他手把他往里带,姜照却已瞬间回神,立马像乳燕还巢般飞奔过去。 姜照第一时间是抓起圆台上的一把扇子。 其状如芙蓉花瓣,扇面触感如轻软的丝绸,却莫名泛着冰凉的寒意;扇柄雕刻纤细的花蕊,系着几根长长的浅蓝棱冰。 他兴奋扭头问:“这是什么?好好看。” 应璋走近,淡淡道:“冬时雪。你待会若觉得天气酷热,可用它一扇。” 姜照又拿起另一侧圆台上放着的一把伞—— “这个呢?”他问。 应璋道:“遮阳。” 哇。 姜照心叹,这待遇,这福利,还有吃有喝,占地宽视野佳,果然是给宿主留的吧。 结果下一刻,应璋道:“你坐下吧,这位置是留给你的。” 姜照:“?” 他懵了:“怎么、怎么是给我的?” 应璋抱臂而立,莫名笑了下:“参赛的弟子都需于圆台上准备。” 所以。 这地方其实是观众席?! 姜照迷茫了,那这规格也不太对啊,瞧别的观赛弟子都坐一片青叶上了事,怎么轮到他能坐这么好的地方? 方才他还以为是留给宿主的,还觉得十分合理。 应璋仿佛是看出了他的迷惑,好整以暇道出两字:“亲属。” 姜照:…… 五雷轰顶。 晴天霹雳。 现实不容许他再逃避了。 全仙府的人,真的都把他误以为是尊者徒弟的道侣了!! 接下来发生了什么姜照已经听不太进去了,他迷迷瞪瞪如神游般坐在“亲属位”上,整个人僵硬得像在数九寒天中被冰冻住了一般。 临近正午,越来越多的弟子到达九转莲台,空着的席位逐渐被填满,人影憧憧,连上空转动的圆台都站满了人。 他们位于的这片花瓣的最顶端,此刻下方已陆陆续续来了不少人。 这些人皆衣着华贵,颈间、腰侧或者腕骨都或多或少带上几件法宝,一眼看去便是身份不凡之人,到场时都引起了不少轰动。 不过这些人上座的时候,举手投足间都诡异地一致安静,与外界的喧嚣格格不入。 像在忌惮什么,不敢有太大动作。 此时应璋微微侧眸看了眼莲台四周,便在这一瞬间,几乎所有隐秘窥视的目光都消弭不见。 应璋将诸人逃避的举动看在眼里,漠然地扫了他们一眼,而后才垂眸看向姜照,轻声道:“我要走了。” 姜照此刻坐如针毡,没注意他家宿主像变脸一样换了副模样的温和,只觉得四周的窥探眨眼消失了不少。 “哦……哦,”姜照呆呆看着他,唇瓣微张,半晌才傻傻道:“加、加油?” 应璋见状,没忍住又笑了下。 周遭传来一阵低低的吸气声。 再待下去便耽误了,应璋不再多留,转身便走,迈出几步身影便消散在空气中。 直到确定在整座仙府中都威名赫赫的剑修已然离去,安静下来的周围渐渐响起嘈杂的讨论声: “娘啊,这就是小师叔那个藏在家中日夜疼爱、不许任何人见、甚至还不准出门的小道侣?” “什么?我怎么听说是小师叔的救命恩人,是小师叔千辛万苦求来的,爱重得不得了,不至于锁在家里吧……?” “让开让开,都听我说,我从裴二那儿听来的一手八卦,这是小师叔从小订下的婚约!过了明路的,他们是命中注定的道侣!” “……” 姜照一点一点的扭头。 他几乎能听到自己脖子喀嚓喀嚓的转动声。 他面无表情地盯着四周的热火朝天,听着他们讲述自己和宿主之间可歌可泣的爱情故事。 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裴、桁、之! 你这个大嘴巴子!! 别让我再遇见你!!
第79章 周围形形色色的弟子皆眼冒精光不住往姜照这儿望来,想来如果不是因为顾忌他们小师叔的威名,恐怕早就冲上来了。 姜照坐立难安,想了半天,突然灵机一动,一把抓起放在圆盘上此刻绕着他转圈圈的伞,砰一下打开伞撑。 然后手腕一转—— 半个身子被完美挡在伞后,隔绝了所有人窥探的视线。 其他弟子:…… 似乎是察觉出来小师叔的道侣此举用意为何,那些弟子面面相觑,而后皆讪讪转身,倒没再看他了。 姜照视野被伞挡住,并不知道弟子们的反应,但他自然能听见附近渐小下去的讨论声。 姜照偷偷松了口气,僵硬的腰板亦慢慢松懈下来。 他正打算吃颗灵果压压惊,手正扒拉着缩小圆台没多久,突然有什么人敲了敲伞面—— “姜、姜照?” 姜照眨巴眨巴眼睛,稍稍挪开了伞。 只见面容清丽的小姑娘手上拎着一把不知从何处寻来的小木凳,正怯生生地四处张望时,她仿佛察觉到姜照的视线,蓦地回头与姜照对视上。 姜照惊讶:“盛非襄?你也坐附近吗?” 盛非襄摇摇头,做贼似的把木凳放缩小莲台旁边,而后一屁股坐下,把自己也藏在伞后。 好在这柄伞够宽敞,把他们挡的严严实实。 二人一高一低,盛非襄抬头小声道:“我偷偷来的,我哥不让我来找你。” 姜照:? 他愣了,低头问:“为什么?” 莫非他是什么洪水猛兽会吃了盛非襄不成? “我哥说辟独之前咱们最好不要私下见面。”盛非襄道,“保持距离爱护生命……” 姜照一脸莫名:“生命?这和生命什么关系?” 盛非襄语重心长:“你不是小师叔金屋藏娇的道侣吗?虽然我早就猜到了……这半个月都传遍了全仙府了,我哥怕我冲撞了你惹小师叔不高兴,他先前知道我认识你震惊了好几天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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