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如今,他竟连自己小师弟都无法救出,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走向深渊。 最后的黑雾快要淹没视野时,周遭的阴灵突然发生暴动,束缚在他身上的阴灵与黑雾在顷刻间逃窜,尖叫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几乎要冲破耳膜,往其他地方而去。 眼底恢复清明时,简绥只看到一个身影如光掠下,穿透结界,停在了他的面前,但他看不见他的脸,只瞥见他偏瘦的背影,身子颀长,却脊背挺直。 他立在原地,只稍一拂袖,四面八方逃窜的阴灵发出尖锐的惨叫声,在一瞬间消散殆尽,简绥只感受到阵阵扑面而来的冷气,再一睁眼,黑雾褪去,阴灵消失,村庄恢复了原本的破败模样。 瞳孔缓缓放大,那人微微侧首,声音极轻,“能走吗?” 简绥后知后觉地点头,“多谢。” 那人回头,不再看他,只缓步往前,朝谢厌七走的方向而去,简绥咬了咬牙,也跟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似都在寻找着谁。 可谁都没有先问,只看向四周。 简绥刚想打量着这人,却在下一瞬见他消失在原地,再看到时,他已落在不远处的巷口,提步往里,出来时,怀中抱着一个人。 是谢厌七。 简绥心中惊骇,却一言不发,快步走了过去,还没看清脸,便伸手道,“这是我青云宗小师弟,劳道友将他还给——” 话语戛然而止,他盯着眼前突然停下了想说的话。 “是你。” 他盯着眼前人,不再遮掩心中的惊讶。 他没有想到,这个看起来相貌平平,甚至一副普通人模样的男子,竟然会这么厉害。 他甚至看不出他的修为,可刚才的出手,他看得一清二楚。 张不问抬眸懒懒看他,颔首道。 “在下也是回青云宗。” 简绥缓慢点头,却见男子抱着怀中人,走着走着便消失在原地,还在掐诀他再一次愣住了。 心中的惊讶不止一点,他眸色复杂,他没急着离开,只是抬头,看向了四周破败空无一人的村庄。 明明是他们派了四五个人还未曾处理好的地方,这人只稍加释放灵力,便能将污秽除掉,他心中竟一时间生出了几分艳羡。 可在此之前,青云宗上下,他除了敬仰宗主之外,再无其他人。 这是第二次,他的心中生出了想变强的念头。 像是下定了这个决心,他反而不急着回去了,或许是那人给他的第一感觉,有他在,谢厌七并不会有什么事。 他转身,拿出了一些种子,这些种子,是他来青云宗之前,在几处禁墟之地巧合得来的,一颗种子能生出两颗,两颗能生三颗,而三颗能生万物。 他围着村庄走了很多圈,又在巷口铺满,这才掐了个决离开。 光秃秃的村庄并不适合这里,就让万物覆盖此处,沦为生灵慰藉之处。 …… 青云宗内,祝伶之扶着莫爻回宗门之时,还没开始疗伤,管惊便第一时间冲上了长老堂,想要见宗主。 青云宗上下,都听到了这件事,不禁停下手上的工作,好奇出来查看。 “出什么事了?” “莫爻师姐受伤了!” “听说是被新来的谢厌七故意刺伤的。” “他也太歹毒了!到底是谁将他送进来的,眼睛瞎了吧!” 几人议论之时,张不问抱着谢厌七从中间走过,“劳烦让一下。” 修士往两边分开,有些没话说。 “两边不是挺宽的吗,走中间干什么?” 张不问微微一笑,“在下喜欢走中间。” 修士张了张嘴,翻了个白眼。 有人看到他怀中昏迷的少年,不禁好奇问了一句,“你们是几院的?这是哪位师兄师弟也受伤了吗?” 张不问点头。 “他也受伤了,为了救你们的莫爻师姐。” 修士大惊,“不知是谁?竟有此等好心肠,我等必会告知宗主。” 张不问抬眸看他,“新来的,叫谢厌七。” 周围的修士:“……” 他们张了张嘴,夸赞的话卡在了喉咙不上不下,惊讶地瞪着张不问,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 目光随着他往前的脚步移动,又缓慢停下。 张不问偏头看向那人,“哦,对了。” 几人屏住呼吸,没人理他。 “在下,正巧是送他进来的那个人。”他眨了眨眼,微微一笑,“可看清楚了,在下的眼睛,没瞎呢。” 话落,笑容还挂在脸上,身影却已经消失不见。 余下的修士倒吸一口凉气,各个憋红了脸,不太自然地互相对视了几眼,赶紧离开了这里。 张不问来到了长老堂外,带着谢厌七往里走的同时,他瞥了一眼跪在堂前的男子,短暂一瞬,便移开了目光,继续往里走。 可地上的男子却叫住了他,他略带狼狈,眉头紧皱,死死盯着他怀里的人。 “这是谢厌七?” 张不问看了他一眼,“对。” 管惊猛地抽出剑,“我要杀了他。” 男人不进不退,就这么站在原地,凉嗖嗖地盯着他,问道,“为何?” “他杀了莫爻!” “人死了吗?”张不问继续道。 管惊瞪大双眼,握着剑的手一愣,想继续往前,却发现用不上任何力气,“你……他伤了她!” 张不问轻笑了一声,带着谢厌七继续往里走,“既然没死,那就等她醒来再说,现在就定罪,未免也太没脑子了。” 管惊被激怒了,他想不管不顾地跑过去,却发现脚下好似定在原地,根本动不了分毫。 下一刻,膝盖一软,跪在了地上。 耳边传来男人慢吞吞的声音,“既然跪,那就好好跪着。” 管惊狠狠咬牙,不甘心地瞪着他的背影。 他不明白,为何长老堂他能进,他却不能进。 入了堂内,门被关上。 鹤守凤笑眯眯走了出来,一副刚睡醒的模样,他伸了个懒腰,瞥了昏迷的谢厌七一眼。 走到桌前给自己倒了杯茶,“慌什么,死不了。” 张不问将少年放在榻上,转身将茶杯从他手中抢了过去,不紧不慢地喝了一口,声音淡淡,“我什么时候慌了?” “哦?” 鹤守凤打量着他,挑眉道。 “可我看出来了,你应该知道,我修的是什么道。” 张不问眸子微眯,嘴角动了动。 什么道,窥探人心之道。
第062章 证据 “他如今可是阴邪入体, 再不救他,日后可就成傻子了。” 鹤守凤笑眯眯地盯着张不问,有意无意地试探着他, 没有错过他脸上的任何表情。 不可多见的忧心,他只想知道这人在他心里的分量有多大。 “要救, 但需要你来。” 男人撩袍坐下,颔首看他,“一刻钟,救不回来,你青云宗的爱徒,可就危险了。” 鹤守凤抽了抽嘴角,沉默了。 因为他知道,这是他会做出来的事。 用温柔的语气说威胁的话,也是他惯用的伎俩…… 鹤守凤摆了摆手, “怎么会让他成傻子呢,放心吧。”他跳下座位,赶紧跑过去查看了一番,不免啧啧称奇。 “不过此子倒也奇特,那阴灵未曾侵染到他的心, 只残存在外部。” 张不问应了一声,眸光微动。 阴邪入体, 会让人陷入沉睡,堕入梦魇之中,而身体则会被阴灵操控。但回来时, 阴灵已经全部被张不问消灭了, 如今他体内没了阴灵,身体没被操控, 若是强行唤醒,只会成为痴儿。 鹤守凤暗暗称赞,倒是谨慎。 他掌心为令,一丝凉气传输过去,停滞于他的眉心,缓慢进入,谢厌七紧皱的眉头终于舒缓些许,一侧摩挲着铜钱的男人,也习惯性地动了手。 一刻钟后,鹤守凤才擦了擦虚汗,灵活跳到了凳子上,替自己倒了一杯茶,可依旧还没喝到,就被男人横手抢了过去,缓慢饮下后,他才放下茶杯,朝少年走去。 鹤守凤:“……” 你能不能自己倒? 但这话他没说,他只是垂眸看着少年,问道,“他住哪儿?” “九院。” 张不问直起身子,拂了拂袖,“叫个人把他带回去。” 鹤守凤诧异了,“你不带他?” 毕竟刚才的阵仗已经在青云宗传开了,有人擅闯却无人阻拦,再加上谢厌七如今身份特殊,又有蓄意伤害同门的帽子被扣上,他就这么安心让别人来接他? 男人眸子微阖,“我很忙的。” 他摩挲着铜钱,见鹤守凤还想说什么,却只是抬手,让他噤声,轻道。 “来了。” 鹤守凤张嘴,却见他已经消失在原地,徒留谢厌七一人在长老堂内,下一刻,屋外响起了简绥的声音。 “简绥求见宗主。” 原来如此。 鹤守凤扶额,无奈地跳下了凳子,打开门走出去,就见到简绥上前一步,喘了口气,有些急切道,“宗主,谢厌七并非传言那般,莫爻并不是他故意杀的。” “简师兄莫非还想护着那人不成?” “莫爻是如何被伤的,你我都看的一清二楚!” 跪在一侧的管惊仰着头,毫不留情地质问。 鹤守凤却谁的话都没听见似的,若有所思地看向了简绥褶皱杂乱的衣裳,不禁啧啧称奇,“简绥,这是我第一次见你这么慌乱。”他伸手,指着他,“就连衣裳都乱了。” 简绥眸子一颤。 立刻低下头,在看到那的确杂乱的衣裳时,微不可闻地蹙了眉,紧接着伸手,快速整理了一下。 “宗主,我方才所说……” 鹤守凤抬手,制止了他的话,“谢厌七在里面还没醒,将他接回九院养伤。” 简绥迟疑了一下,确定自己所听到的东西后,才后知后觉地朝他拱手,快步进了屋子。 管惊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不甘心地看向鹤守凤,“宗主偏心,我们就不是你的弟子吗?” 鹤守凤呵呵一笑,和蔼看他,“想什么呢,你们都是宗主的好弟子,我只是让他带他回九院养伤,其他事不还是随便你们?” 说完,悠闲地离开了这里。 跪着的人突然站了起来,目送鹤守凤离开。 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的背影。 之前不见他,他便跪在门口求见。 可之前那人,明明是光明正大地带着谢厌七进去的,而进去之后,那人并未出来,简绥便进去了。 没有惊呼,没有惊讶。 那人就这般消失了。 可宗主依旧毫无反应,他突然意识到了自己在甲州历练三年后才悟成的一个道。 世间有心人,多是自私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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