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墙之上站得笔直的少年,就这样成为了所有人怨念的靶心。 无数的锐箭刺穿了他的身体,以至于他整个身体被箭矢架了起来,就算他的鲜血已经染红了一大片的城墙,他的身体始终都没有倒下。 但又因为他一直没有倒下,所以人们都以为他没死,于是发了疯一般继续往他身上射箭,就好像他一日不倒下去,他们就活不下去一样。 这一日,卫国国军成功攻破岚城,肆意践踏着属于羽国的土地。卫国将军无处不在彰显着自己的胜利,岚城的百姓缩回到自己破败不堪的小房子里,开始了默默地倒数自己岌岌可危的日子。 天空飘起了瓢泼大雨,一滴一滴地落在城门外的尸山血海上,无人再有心思去管那些在战场上死去的人。 不管你是将军还是乞丐,死了就是死了,死了之后,都成了一块无人在意的硬邦邦的肉。被野狗叼走,或者是被豺狼分食,结果都一样,最终都会化成了天地间的一捧灰尘,彻底消失在人世间。 远看上去,城墙之上那个被万箭穿心的少年,如同一座屹立不倒的丰碑。少年不知道,这场荒唐的战役竟成了他的葬礼,这座他苦心守护的城池,便是他的坟墓。 覃德由于没有投降,被卫国将士的利剑一剑致命。但他还有一口气,拖着笨重的铠甲一点一点地爬向身体已经被箭穿成一具破碎血肉的少年将军,他想把将军的身体放下来,就算不能让他入土为安,至少也该帮他换个舒服点的姿势。 风雨中,一个满身是血的小孩从城门的阶梯奔跑了上来,覃德一眼就认出他是将军亲自救活的小乞丐! 可是他不久前明明被卫国将军一剑刺死了,为何现在还活着? 只见小乞丐闪烁着泪眼,义无反顾地奔跑到将军的身前,双膝跪在地上,死死拽着将军全身上下唯一皮肤完好的手掌,将脸埋了进去,似乎是在感受将军残存的温度。 “将军……将军……” “不要死……求求你,不要死!” 不可能!绝不可能!他明明死了……为何还活着? 覃德一度以为自己阳寿将尽,看见的是小乞丐的鬼魂。他凭着自己最后一点力气爬到将军脚下,伸出手去探了探小乞丐的脉搏。那蓬勃跳动的脉搏,丝毫没有频死的迹象,他的体温也是温暖的,这时覃德注意到,小乞丐背后的衣服有一道裂口,露出的皮肤却没有任何剑伤…… 覃德这才意识到,在沙漠遇到的那名流浪者送给将军的仙丹,原来真的有起死回生的作用。 如果将军当初没有拿那枚仙丹用来救这个乞丐,今天的他是不是就不会死呢? 可惜知晓这一切都太晚了,没有人能提前预知未来,就算是将军这种天才,也没有办法掌控自己的生死。 大雨不停的落下,拍打在覃德的脸上,比他的铠甲还冷,他就在这股冷意中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最后,他帮国王害了将军,却没能活着离开,更妄论复活自己死去的妻子了。 滂沱大雨中,将军身上流下的鲜血被冲刷成一道道血河,侵泡着他所有倒下的将士弟兄们。 覃德不知道的是,过去了好久,仍然有一个孩子跪在城墙上,他的悲哭声震天动地,响彻天际。 “将军,你回答我啊……” “求求你了……求你不要死……” “我不许你死,不许你死!将军!求你睁开眼,再看看我吧……” “将军,求你了,再摸摸我的头,再和我说说话,再对我笑一笑吧……” “你不能死……” “将军,求求你,回答我啊……” “你救活了我,就要对我负责,我不让你死,你就不能死……” “将军,你听见了吗?” “将军,求求你,快醒来……” …… 死而复生的小孩,一无所有的小孩,独自跪在将军身前哭了三天三夜,似乎在祈祷他的哭声能够被路过的神明听见。 终于,银沥在漫长的痛苦中睁开了双眼。 ---- 啊啊啊啊终于写完前尘了!故事就是这样,大家能看明白吧?这个伏笔埋了两年的故事,终于解释清楚了!呜呜呜呜我先去哭一会儿……
第183章 他逃他追1 结界内,相宁第十次向覃德的魂体注入法力。 “原来覃德就是这位鬼将军啊!”钱坤没有法力帮不上忙,只能在一旁陪相宁说说话,让他保持清醒。这也是相宁吩咐的,他说覃德的魂体强行抢走银沥和韩拾一,说明此人体内积攒的怨气和执念极其慎重,作鼎期间受不留神就会被对方影响。 相宁嘴角又溢出一丝鲜血:“嗯。” 钱坤忧心忡忡地看着他:“你行不行啊?虽说他们两个的命也很重要,但是你……你也别为了救他们把自己小命给搭上啊?相宁你听到没有?” 方才相宁抽空把钱坤的记忆全数还给了他,故而他现在脑海中已经恢复了韩拾一在镇魂塔底复活的记忆。 当时在镇魂塔底,鬼神从他身上离开后,他本人还没苏醒就被相宁送走了,未曾见过韩拾一复活后的模样,加上相宁后来又在人间用人皮果伪造韩拾一,给他造了一个十年的假象,以至于他现在脑子依旧浑浑噩噩的,一时也分不清到底什么是真什么是假,脑子根本不够用的他,只能聚焦于眼前,等韩拾一和银沥穿魂回来后再一一分说。 其实说实话,此刻他内心并不担心韩拾一和银沥,这两个只要待在一起就没有什么事情能难倒他们的,这是一种源于对朋友的信任。 他目前反而更加在意相宁的死活,这人固执又不懂变通,只要承诺过别人的事情就绝对会一板一眼完成,换句话来说,此人若是在人间必须是卷王类型,一百分的试卷他恨不得考一百二十分,着实让人害怕。 “不,我行。”相宁看也没看他,一边吐血一边全神贯注地继续施法,也许在他看来只有唤醒覃德,才有机会让银沥和韩拾一苏醒。 “也是也是……男人不能说不行。”钱坤表示理解,他侧过身去看另外两人,被吓得一滞:“我去!他们怎么七窍流血了啊?” “不是流血泪了,变成七窍流血了!相宁相宁你快看看!” 相宁顽强地睁开一只眼睛瞥了瞥,不论是韩拾一还是银沥,此刻他们肉身的眼耳嘴鼻耳同时淌出了鲜血,形状可怖。但又因为他们的魂识现在不在肉身体内,两人的神情依旧是平静的,脸上那几道鲜血呈现出一种诡异的不协调感。 相宁无解地摇了摇头:“不知他们到底经历了什么,此刻应该十分痛苦,以至于逼出了内伤,必须尽快想办法让他们醒来。” 钱坤愣了愣,他左看右看,强迫自己动动脑子:“好!好,我想想办法,我也想想办法……” 早就变回迷你版的神兽九婴无助地伏在韩拾一双膝旁边,嘤嘤地叫唤着,虽说它被银沥抱走过一段时间,但关键时刻他还是只认自己的主人。 “小丑八怪……”回想起银沥之前一直抱着这小东西薅法力,钱坤灵机一动,立刻像拎兔子一样揪起九婴脖子后的皮毛,塞到韩拾一胸前使劲蹭:“神兽身上的法力应该很多吧?快散点法力给你家主人。” 堂堂远古神兽九婴神武非凡,从未受过此等屈辱!它怒目瞪了钱坤一眼,嗷嗷了几声反抗! 钱坤一点儿也不怂:“诶诶你可别生气啊,这可都是为了救你家主人和你家主人夫人!你要是懂事就赶紧散点法力给他俩!” “嘤嘤……”九婴一听到是为了救主人,坚硬的毛发立刻软塌了下来,主动跳出钱坤的掌控,落到了银沥和韩拾一两人中间。 九婴松了松身上的毛,伸出两只爪子,一爪搭在银沥手上,一手搭在韩拾一手上,开始闭目养神。没一会儿,神兽的毛发透出点点荧光,两人肉身很快就被这一片汇聚在一起的荧光包裹了起来。 一股股如脉冲般的法力从九婴体内漫出来,紧紧围住了银沥和韩拾一。 钱坤看得人都呆了:“不愧是远古神兽啊……” 也许是感受到九婴的强悍法力,最先醒来的是九婴的主人韩拾一。 韩拾一猛地睁开眼,从口里啐出一口鲜血:“银沥哥,醒醒!” 好不容易终于有一个人醒了!还是那个骗了自己那么久的好兄弟韩拾一! 钱坤再也坐不住了,立刻跑了过来骂道:“还银沥哥呢!韩拾一你个狗东西,骗得我好惨!亏我还历尽千辛万苦来幽谷找你,你居然装了那么久!要是你活得好好的我也就不说了,当个鬼神还把自己弄成这样?我早就说了吧,银沥这人晦气,每回碰到银沥你绝对倒霉!” 韩拾一愕然地扭头看相宁闪躲的目光,于是就都明白了。 他抬头与钱坤对视,眼角猩红,还挂着两道没擦干的血泪:“钱坤,抱歉……我……” “闭嘴!道歉的话你说再多也不够,相宁都跟我说了,你要做的事情很危险,我知道我帮不上忙,可你也不能瞒着我啊?” “我……不是故意瞒着你的。总之此事说来话长,我日后再跟你解释。”他眉头微蹙,神情变得紧张起来。 身旁的九婴见韩拾一醒来后,疲惫地嘤嘤叫了两声,韩拾一抬手一挥,切断了九婴的法力传送:“够了九婴,你做得很好,接下来交给我吧。” 许久不说话的相宁问道:“你们在回溯过程中到底看见了什么?” 穿魂回溯看见的画面一幕一幕都刻在韩拾一脑海中,他的脸色苍白,捂着心脏的位置强忍着痛楚,摇了摇头:“没什么。” “为何只有你醒来了?银沥上神呢?” “不知道。”韩拾一侧身挪到银沥跟前,担心地注视他禁闭的眉眼,又轻手轻脚替他擦去脸上的血痕:“正常来说,覃德在回溯的世界里死亡,穿魂就会结束。这期间我的魂识一度陷入混沌,是抓住九婴传来的法力才醒过来的。” “那银沥上神……” “他没有法力,魂识薄弱,我试试别的办法。”韩拾一摊开掌心,一枚红色的光球浮现在眼前。 相宁几乎一眼就认了出来:“这是,银沥上神的……” “没错,就是他的魂线。” “怎么会在你手上?”刚问出口,相宁就已经猜到了魂线来自何处。 一丝不耐烦从韩拾一眸光中析出:“从夜浮光身上抽出来的,很奇怪吗?” 相宁摇了摇头,在钱坤面前他们选择对此闭口不谈。 韩拾一抽出那枚一直挂在胸前那环形的玉玦,含在口中,闭上双目默念着口诀,随后他手心的魂线球体立刻解散开来,化成千丝万缕的线团,缱绻着往银沥的眉心流去。 “银沥哥,快醒过来……”韩拾一跪在地上,神情复杂地注视着面前的银沥,这一幕对他来说何其熟悉,如同废物一样跪在地上苦苦哀求一个人醒来,那种渗透全身骨骸的无助与彷徨,他真的再也不想经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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