抛回来的这个问题倒让徐景祎没作声。 如果在两个月前,有谁让他带只猫回家里养,他是决计不会允许的。 自然界中有一句话,叫作一山不容二虎。对地盘概念近乎偏执的徐景祎不会让第二只动物侵占他的领地。 显然,现在他的底线已经在慢慢模糊。 这都得拜面前这只仓鼠所赐。 而让步这种事情,往往是不能开头的。一旦开了口子,就会出现越来越多的理由让人不断退步。 他不说话,少年的耳朵失望地往下耷,却好脾气地抿唇笑了一下:“你放心吧,我不会麻烦你的。你已经很照顾我了,而且将来我要是回家了,把养猫的责任留给你也不好……” “你回家,不能带走么?” 祝七愣了愣,面露难色:“这个……好像不太行。” 和他这样的原住民不同,小白是人类世界的小猫,他没办法带回家乡,除非小白在这边死亡。可光是想想他就难过,他希望小白能活得健健康康、长长久久的,能晚点去动物世界就好啦。 少年不知在想什么,有些出神,渐渐地好似被一团愁云笼罩,像是离别的惆怅,又像是为谁感到悲伤。 徐景祎不知道自己能退到哪一步,但是看着祝七现在模样,他就知道自己又得让一步了。 他阖眼低叹一声。 “找到领养之前,你可以先养着。” 祝七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直到徐景祎开始提条件:“但是有两点,第一,猫粮、猫砂、或是缺少什么,我可以帮你买,但是那只猫的日常打理我不会负责,你自己来;第二,它的活动范围只能是你的房间、客厅和公卫,如果它损坏了家里的什么东西,算在你的账上。” “能接受么?” 祝七没有立刻给答复,他在心里将这两个条件反反复复、认认真真地确认了两遍,才重重点头:“能!” 少年笑起来,颊边的梨涡凹陷下去,连脸上淡淡的小雀斑都变得明媚。 徐景祎敛眸,无法推测这次让步带来的后果是好是坏。 但至少,眼下他的情绪不算坏。 - 在他们说话间,窗外又下起了雨。 找衣服的安排只能暂且再往后放放。 但现在祝七有了大把的事情做,他窝在沙发上捧着手机挑挑选选,在为自己人生中第一只小猫的到来做准备。 大雨说的那些社交APP徐景祎基本不用,于是用自己的身份信息帮祝七做了实名认证。至于祝七自己的身份证,徐景祎给出的答复的还需要再等一阵子。 不过既然上网无阻,祝七也不是很在意这个了。 关于如何养猫,祝七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了解这方面的知识,起初是了解动物世界的养猫法则,后来在动物世界养猫的梦破碎,他的目标就转向了人类世界的小猫。 人类世界的小猫是要吃猫粮的,也有说自制猫饭营养价值高。自制猫饭有点像家乡的猫族兽人们爱吃的沙拉,但是成本比猫粮高很多,要做到营养全面、食材安全新鲜也是件不小的挑战,而且还有最具不确定性的因素——小猫是否爱吃。在有关人类世界的猫猫科普中,这是和动物世界的猫最不相同的地方。 动物世界的猫猫们很好懂,兽人也是动物,动物与动物之间的语言是互通的。换言之,兽人们想知道家里的宠物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除了能够根据动物的天性迅速做出判断,还有一个方法就是听宠物的叫声。它们的叫声就是语言,能让兽人饲主们清晰知道自己家小宠物的喜好。 现在祝七来到人类世界,犯了和人类一样的难:他听不懂人类世界普通小动物的语言。 这实在是太令鼠伤心了。 书房门半掩,徐景祎在里面办公,祝七挑了一上午,不忘把这个喜讯告诉唯一的好朋友大雨。 大雨发来贺电,并问他是怎么说服那位像哥哥一样照顾他的人的。 祝七想了又想,自己也想迷糊了:[不知道啊,我说不麻烦他了,然后他就同意我养了……] 祝七:[好奇怪呀] 祝七:[说明他真的是很好很好的人!] 大雨:[……] 大雨:[。] 好一招以退为进啊。还是无意识的。 向他们跟徐景祎从小玩到大的交情,什么时候有过这种的待遇?连他亲弟弟都没被这么优待过吧。 大雨感叹着去戳某位徐姓男子的亲弟弟:[景晗哥,兄危,速归!] 徐景晗:[^^?] - 徐景祎处理着工作,发觉这个上午祝七安静得过头。 虽然他无论是人是鼠,都不是吵闹的性子,但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委实让人回想起某件不太好的事情。 他暂停手上的事,起身去客厅查看,却没看到人。客卧也没有。 最终在主卧找到了失踪鼠口。 祝七穿着卡通小猫睡衣,躺在他床上睡得正香,抱着他原本铺得齐整的被子,手机还亮着屏幕躺在手里,页面停留在购物车,长长一列猫咪用品,吃的用的玩的,一应俱全。 什么时候跑进来的? 徐景祎在床边看了片刻,把手机熄屏放到一边,扯过被子把他露出半寸的肚皮盖上,合上门离开。 他回到书房,询问姜露:[联系上人了么?] 好一会儿,姜露才回:[哪有那么容易,别急,你是第一天认识我小姨嘛?] 姜露:[不过你到底遇到什么事了?都要请我们家沛沛出场了,事情肯定不简单] 姜露:[说说呗说说呗,您老最近遇到什么麻烦了?] 徐景祎本来打算回复,看她这样直接退出了聊天。 一个小时后,祝七睡醒了。 对于自己出现在徐景祎的床上这件事,当事鼠本鼠也是茫然的。他都不知道自己怎么跑过来的,在沙发上看手机看得困,下意识就找了个舒服的地方睡觉…… 好吧,徐景祎的床确实舒服。 手机板正地放在床头柜,被子也好好地盖在身上,一看就是徐景祎的手笔。 “起来了?洗手吃饭。”徐景祎盛汤上桌,袖子半卷在小臂上,闲适又居家的模样。 “好的妈妈。”祝七脱口说。 “?” “……啊,”祝七干巴巴改口,“好的。” “……” 过午之后,天气稍霁,薄薄的阳光躲在阴云中若隐若现。 雾气散了大半,江对岸的排排高楼显现出原本的模样。 不等祝七问,徐景祎先提了:“吃完带你出去找衣服。” 饭后,祝七将餐具送进洗碗机,回屋换好衣服:“我准备好了!” 现在他的帽子不仅仅有鸭舌帽一种了,徐景祎给他搭配了好几种帽子,今天出门戴的是一顶米色的渔夫帽。这顶帽子一跃成为他最喜欢的帽子,既不闷脑袋也不压耳朵,特别舒服。 徐景祎上下打量他的着装,嗯,看着不会着凉。 祝七模糊的记忆里,埋衣服的地方距离小区不远,徐景祎没开车,打算沿路步行,方便祝七回忆。 今天的保安亭有点忙,他们出去的时候,一名像是业主的男人和三位小区工作人员围聚在门口,其中一个物业着装的人在打电话,另外两名保安在安抚男人。 男人表情不太好看,像是临时从家里出来的。 祝七看见他的脸,汗毛直竖,往徐景祎身边凑了凑。 徐景祎偏头看来:“怎么?” 反正已经坦白过了,祝七没再瞒着:“就是他……” “欺负你的父子俩?” 祝七点头,不过今天只看到了爹,没看到儿子。 “你现在不是仓鼠了,”徐景祎说,“还怕的话,可以抓住我。” 祝七二话不说扯住他的袖子,几乎整个人都贴在他身上。 经过的时候,保安抽空给他们打招呼。徐景祎颔颔首,像是不关心保安亭正发生的事。 男人语气有些焦躁:“要等多久?我老婆儿子还躲在房间里不敢出来,你们现在就跟我上楼。” “王先生,您先冷静,消防那边已经在路上了……” “我怎么冷静,又不是你们家闹鼠灾!”男人的怒气几乎要压不住,“你们早干什么去了?我上午就反应过问题,你们,还有物业那帮子吃干饭的,重视了吗?” “王先生……” 徐景祎和祝七走远了。 听见“鼠”字,祝七悄悄回头瞅,感觉那人看上去快要崩溃了。 “别看了,”徐景祎提醒他,“认路。” “噢。” 祝七当时变回仓鼠,所有东西在他眼中都成了庞然大物,视野有限,能看清的东西很少。但少数标志性的物件在他脑中还是留下了点印象。 他们最终找到一家便利店附近。记得这里,是因为祝七在这里差点儿被人踩到。 幸好溜得快,躲到了便利店门口的冰柜地底下,否则当场命丧鞋底。 他也是从便利店这里开始冲不动的,到了这儿,说明离目的地不远了。 听说他在这里险些被踩,徐景祎说:“怎么没听你提过。” 祝七:“不用在意这些细节……” 又往前走了五十来米,祝七往经过的小巷子里看了眼,又看了眼,精神一振:“是这里!” 这一排建筑有个特点,就是背面挨着一堵矮墙,矮墙和建筑之间的距离很窄,刚好仅能通过一个人,而祝七找到的这栋建筑后面还堆放着一些废弃的建材,始终没有清走。 祝七从一堆木板底下将衣服鞋子扒拉了出来。 他惊叹:“居然没被人发现。” 而在废弃物下埋了这么长时间,还下了两天雨,这些衣物泥泞不堪,几乎看不出原本的样子。 找回了衣服,祝七欣喜不已,装进出门前准备好的袋子里。 回到小区,门口只剩下那位眼熟的保安,不见方才的争执。 他照常打招呼。 这次徐景祎停下来,罕见地询问起邻居的事情:“刚才发生什么了?” 一提到这个,保安很是头疼的样子,但职业道德,也出于不破坏他们在业主那儿的信任,他没有多说:“也没什么,那位先生家里出了点小问题,我们已经在处理了。” 徐景祎却道:“棘手么?或许有我帮得上的忙。” 对比起刚才那位无理取闹的业主,眼前的素来以不好接近闻名的徐先生此时犹如天神下凡。保安唏嘘又感动,有过之前的仓鼠之交,他知道自己现在的新水和奖金都是托了这位徐先生的福。 他松了口:“刚才那位先生早上打了个电话到物业那儿,说小区里进了只白色老虎,而且白虎还在拍他们家的门,想要闯进去——您说奇不奇怪?咱们这儿没有山,也不挨着动物园,哪儿来的老虎呢?但业主说得形势危急,我们也只好一边调监控,一边打算派人去看看。但是结果显而易见嘛,当然什么都没有了。没过半小时吧,那位先生打电话说没事,刚刚只是做了个噩梦。我们也以为这事儿就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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