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绝不能把柏森供出去! 言言可不是忘恩负义的坏蛋小孩! 小家伙毛乎乎的尾巴尖蜷蜷,明澈滚圆的黑眸坚定起来。 可还没等柏微言开口把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两道一前一后响起的声音便打断了他的思绪。 “言言,你不用担心,柏明豪他们不知道是我动的手,他们只是看到了黑雾而已,猜不到我们身上。” 低而急促的声音忽地在脑海中响起,惊地柏微言眼眸圆睁,耳朵尖和尾巴尖纷纷炸成蒲公英。 小孩刚刚将柏森的话语理解,炸飞的毛毛都还没顺塌下去呢,后面那道沉稳清晰的声音又引去了他的注意力:“弟妹,言言比明豪小上整整四岁,怎么能对明豪做些什么?” “况且,哪怕真的是言言欺负明豪,可明豪就不会反抗吗?” “明豪是什么性子,弟妹你还不了解?他能傻站着任由言言欺负?” 面容姣美的女子条理清晰,不紧不慢道:“我知道弟妹爱子心切,但也不能随便冤枉我们言言吧?” 她身侧高大俊朗的男子闻言点头,然后又补充道:“除了明豪,这里还有好几个同样昏迷不醒的孩子,应该是和明豪遇到了一样的事。” 他似是感慨:“言言若是有能力,可以将这么多比他大的孩子一网打尽,那倒也是厉害。” 严玉青面色一滞。 柏家和连忙打圆场:“姐,姐夫,玉青刚刚就是一时糊涂,乱说的,你们千万别放在心上。” 柏丽和看了眼脸色难看的严玉青,又看向一脸紧张的柏家和。 她明明比柏家和大上几岁,可比起柏家和的苍老渐显,她仍容颜秀美,神清眸亮,与同样年龄不显的邵东皖站在一起,便是男俊女美,十分般配。 沐浴在柏丽和微带嘲讽的目光中,柏家和神色逐渐僵硬起来。 柏丽和终究还是心软了,没有继续为难弟弟。 她不知道想起了什么,沉沉叹了口气:“我们也有错。” 邵东皖神色有一瞬间无奈,他安慰似的拍了拍妻子的肩膀。 柏丽和没有避开。 她沉默须臾,转而看向柏微言:“言言,爸爸妈妈回来了。” 柏微言红润嘴唇轻抿。 小小一只崽孤零零地站在一旁,在母亲望过来的视线中,有些逃避地垂下浓长睫羽。 柏微言的心情很复杂。 如果在柏森不曾现身之前,他可能会很开心,会高高兴兴地飞奔过去……可现在,小孩却是下意识地碰了碰装着黑色布娃娃的棉袄兜兜。 ——已经有人坚定地、毫无犹疑地选择他了。 察觉出乌发明眸的奶娃娃身上细微的抗拒之意,柏丽和面色微微黯淡下来。 她走上前,在柏微言身前蹲下,潋滟美目里漾出复杂而痛惜的情绪。她望着小孩子圆乎乎、黑白分明的清澈眼眸,哀声道:“言言,我和你爸爸确实做得不够好。” “你一出生,我们就把你留在这里。我们长年在外,每次回来还都是只待上几个小时便匆匆离开……” “我们不是合格的父母。” “但言言,我希望你能给我们一个补偿的机会。” 柏丽和带着些试探地、慢慢地把软绵绵的小胖崽拥入怀中:“我和你爸爸这次回来,是想要接你离开。” “和我们一起走,好吗?” 柏微言抱着蓬软如云的大尾巴怔住了。 小孩清亮明澈的黑眸懵懵地睁圆,像只撞头小猫一般,呆头呆脑地在原地呆住。 但反应最大的却是严玉青。 她抱着还未醒来的柏明豪,语气不敢置信:“你们要带走柏微言?!” “自然。”邵东皖淡淡瞧她一眼:“言言是我们的孩子,自然要和我们一起离开。” “可……” 她还想说什么,柏丽和却冷笑着开口,“放心吧,该寄的物资我们不会短了你们的。” 严玉青倏地噤声。 柏家和难堪道:“姐,姐夫,我们不是这个意思……” “行了。”柏丽和不耐:“明豪还晕着呢,你们快带他找个地方暖和暖和吧。” “对了,”她松开不自在的柏微言,边起身牵住小孩肉乎乎的小手边提醒道:“记得找人把其他孩子也安置好。” “我知道,我一会儿就去镇上的维安局。”柏家和低声应下。 柏丽和敷衍地点了点头,牵着柏微言,和邵东皖一起朝外走去。 “言言,快中午了,妈妈爸爸领你去吃饭。”她笑着问:“言言喜欢吃什么呀?” “我都可以。”小孩声音软糯。 邵东皖:“我记得镇上有一家餐馆的红烧肉做得很好……” …… 一家三口温馨却也生疏的对话渐远,柏家和叹了口气。 “你看这事儿弄得……” “得了吧。”严玉青冷笑:“别管那些了,快把明豪抱进车里。” “你刚才怎么不着急……”柏家和嘀咕着接过柏明豪。 严玉青懒得理他,只提醒道:“小心点,别摔了。” 随着柏家和三人的离开,这一片砖石场地便只余下另外几个男孩的呼吸声和时不时呼啸而过的凛冽寒风声。 冷清、空旷。 …… 天空蔚蓝,阳光如碎金洒落,令白雪也染上了一抹灿色。 干净宽敞的越野车内,柏微言拒绝了柏丽和的帮助,一只崽慢慢吞吞地爬下车椅。 短手短脚艰难地从车上下来,柏微言看着前方熟悉的小院和房屋,默默松了一口气。 ——他很不自在。 和爸爸妈妈一起吃饭、买东西、坐车……这些小孩曾在梦里梦到过无数遍的事情成了真之后,却成了让柏微言全身别扭的存在。 他不知道爸爸妈妈喜欢吃什么,讨厌吃什么……同样地,爸爸妈妈也不知道他喜欢什么、想要什么。 他们明明是一家三口,是本应亲密无间的亲人,可当他们强行凑在一起时,却是如此格格不入。 柏微言一路上不知道有多少次去碰棉袄兜兜。他恨不得能长出翅膀飞回村里,而不是尴尬地在车里煎熬。 小孩能感觉到邵东皖与柏丽和的真诚,也发现了他们的手足无措。 但是时间堆砌而成的高墙始终存在。 于是,他们迟疑,他们踌躇不决。 …… “我有点累了。”踏入客厅,小孩仰起白嫩精致的小脸糯糯道。 “好。”柏丽和扯了下想说话的邵东皖,唇畔带笑,轻声道:“村里离镇上那么远,想来言言是一大早就起来了,确实也该累了,回去好好休息一会儿吧,妈妈爸爸就不打扰言言休息了。” “嗯。”柏微言软软应了声,他犹豫了下,还是补上一句:“爸爸妈妈再见。” 邵东皖和柏丽和眸中忍不住流露出一抹柔软。 屋门关上,板着脸蛋小大人似的小家伙骤然松了口气。 黑雾飘出,凝成虚幻的少年身影。 “言言,你爸爸妈妈回来了,你不高兴吗?”柏森看向软嘟嘟的小奶娃,眸色认真而关切。 “我不知道。”柏微言转身摘下帽子,卷毛炸起,两只绒绒三角耳下意识地抖了抖毛。 “我之前很希望爸爸妈妈回来,希望他们能在哥哥说我的时候把我护在身后……”小孩无意识地攥紧帽子:“可是最后帮我报仇的是你啊……” “柏森,我是不是一个坏孩子?”乌圆眼眸变得湿漉漉,小家伙跟一只被抛弃的毛绒小兽一般,神色懵懂中带着惊慌。 他有些迷茫地低声说道:“我好像、好像没有那么喜欢爸爸妈妈,我只是想有人陪着我,有人保护我……我、我不想一个人……” 水雾于眸瞳中弥漫凝聚,圆滚滚的泪珠扑簌簌沿着软绵胖乎的奶膘滚落,柏微言委屈地呜咽出声:“柏森,我是一个坏孩子呜呜呜……”
第20章 昏暗狭窄的屋子里,胖嘟嘟的小娃娃哭得惨兮兮。 眼圈红,鼻尖也红,长长的眼睫毛湿成一簇一簇,小模样可怜极了,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柏森心软得不行,凶悍的兽瞳中晕染出温柔而疼惜的色彩。 “言言不是坏孩子。”黑雾勾勒出的修长身影俯身,力度轻柔地将小孩胖脸蛋上湿漉漉的泪渍拭去。 他柔声哄道:“言言是我见过的最乖、最可爱的小孩子。” “你、你骗人。” 哭得脸蛋泛红的崽呜呜咽咽,一双被泪水浸润得越发清透乌亮的眼眸中满是控诉:“你总共也没见过几个小孩子,你的话一点也不可信呜呜……” 柏森一噎。 “我是没见过几个小孩子。”他果断承认,然后坚持道:“可我也没骗人。” 柏微言耳朵尖微动。 柏森见此,连忙继续补充道:“言言,你真的很乖很乖了。” “你看,你爸爸妈妈长年在外,只留你一个人待在舅舅家,可是你从来没有为此而哭闹过,也没有吵着闹着非要去找爸爸妈妈,对不对?” 柏微言闷闷地应了一声。 “柏明豪总是欺负你,你舅妈也喜欢说些奇奇怪怪让人不舒服的话,可是你一直顾全大局,从来不和他们置气,是不是?”柏森再接再厉。 柏微言觉得柏森的形容有点怪怪的,可真要找茬,他又挑不出什么错误,就只得迟疑地点点脑袋。 “所以啊,我们言言怎么就不乖了呢?”少年声音含笑,狼尾在身后慢悠悠地晃着,神色格外笃定。 “……真的?”挑不出毛病的崽逐渐被说服,呆乎乎地小声询问。 “当然是真的!”柏森长臂一伸,轻轻松松就把软嘟嘟的胖崽崽捞进了怀中:“我骗你做什么?” “我既不想把你卖掉换物资,也不想欺负你看你哇哇大哭,那为什么还要骗你?这不是吃力不讨好吗?” “也是噢……”柏微言小表情懵懵呆呆的,语调软绵绵拖长,可爱得柏森完全舍不得松手。 ——既然舍不得,那就不松手。 柏森只略一犹豫,便愉快地顺从了自己的心意。 他抱着小家伙飘到床边坐好,凌厉野性的眉眼在此刻柔和得不可思议。 只是可惜,柏森胖崽在怀的美好待遇还没享受多久,被忽悠了的柏微言就反应过来了。 “不对!” 柏微言怒目而视:“柏森坏!明明不是这个!是、是坏孩子!” 完蛋啦,小家伙都被气得语言系统紊乱了。 柏森眼底忍不住划过一抹笑意。 “你、你还笑!”这抹笑意没能逃过柏微言睁得滴溜圆的两只大眼睛。 气呼呼的崽支棱起毛耳朵,凶巴巴:“柏森!坏蛋!骗我!” “我真的没骗你。”柏森可不认这个罪名:“言言,我刚刚说的那些都是事实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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