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知义沉默半响:“是这样的陶陶,我虽然在大多人面前挺有礼貌、也没有少爷架子,但如果硬要我仗势欺人的话,我也是信手拈来的。” 这番话说得十分不要脸,表面儒雅,潜台词却很缺德:虽然我平时是个有素质讲礼貌的好公民,但区区一个董家,我还没放在眼里噢。 林不琢咬牙:“你在这儿耍嘴皮子可不作数,到时候要是真的被迫把人放走,那才丢脸。” 莫知义从善入流:“好的,对不起,是我太自大了,我一定会多多注意的。” 林不琢觉得自从把话说开后,眼前这个人好像一下从睿智冷静的政商鬼才变成了一个装逼但真诚的二世祖。 整个人像条滑不溜手的大花鲤鱼似的,抓不住不说,还半点都猜不透他的心思。 莫知义一直仔细观察着对面人的表情,感觉他已经快忍到极点时,连忙老老实实地将话题拉了回来:“你打算这么处理明洋?” 林不琢挑眉回望:“你有什么高见吗?” 莫知义直截了当地说:“把他交给警方,跟董添一起审问。” 林不琢没说好也没说不好:“交给警方审问的话,后续也就是进入流程走法院宣判,恕我直言,这里可以操控的空间太大了,没有人能百分百向我保证这两个人一定会受到应有的绝对公正的惩罚。” “本来就没有人能对他们做出绝对公正的判罚,”莫知义俊美的脸上是前所未有的严肃,“世界上本来就不存在绝对的感同身受。杀人犯被枪击、注射药剂、电击,他们死了,也无法改变受害人永远不能死而复生的事实。” 莫知义坦然笑笑:“我们本来就处于不平等的环境中,资源、地位、金钱都是我们的筹码。人类善于交换,却无法用交换摆平所有的事情,难道不是吗?” 林不琢闻言只觉讽刺:“所以呢?我们就这样冷眼旁观着?看着一件件血泪发生却无动于衷?莫知义,杀人犯死后受害者不能复生,不会,也绝对不能够作为杀人不需要偿命的理由。” 莫知义摇头:“陶陶,你说得很对。可人类社会为什么需要文明?需要法律?就是因为我们所处的位置各不相同,本不该被一概而论,可法不责众,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宏伟的社会机器需要绝对庄严甚至是刻板的体系去维护。我不会挑战它,我只会改正且维护它。” 林不琢冷笑出声:“好一个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莫大少爷,你是不是不知人间疾苦太久了?要是天子犯法真的能与庶民同罪的话,你告诉我,现在举头三尺得有多少人排队吃枪子?你共和国的法律是保护卫卓了还是保护明珍珠了?都没有!它在保护施敬、保护董添、保护明洋!保护一个个肮脏的败类蛀虫!” “说到底,你也只是个选择维护自己那高高在上的利益阶层的小人罢了,”林不琢讽刺道:“那既然如此,你又为什么又说要跟我站在同一战线呢?想要利用我将我们抓捕归案?还是想要把明洋要回来,掌握绝对的主动权。噢,还有一种可能,你找我们纯粹是为了做戏,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民众面前立正直热血的请高人设?” 林不琢高高地扬起下巴,眼神不错一下地紧盯着莫知义。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他丝毫不奇怪这个拥有顶级信息素的男人,会即可暴躁狂怒。 他的另一只手放进口袋里,握紧了那柄短刃。 莫知义与他对视,气氛古怪地沉默了几分钟后,他突然起身朝着林不琢鞠了一躬。 “刚才是我表达不好,触及了你的底线,对不起,”他直起身来,“可是我想告诉你,我与你的目的相同,是维护正义,无论我们之间对于如何维护的手段存在多么大的分歧,将犯人绳之于网,让真相大白于天下,给失去亲人的家属一个交代就是我们EOS的目标。” “至于犯罪者能否得到应有的惩罚,我还是那句话,EOS会尽我们所能地纠正审判过程中出现的徇私舞弊,我们会竭尽全力地维护共和国的法律。但我永远不会审判任何公民,EOS也不会。” “你问我为什么选择跟你们站在同一战线吗陶陶,理由很简单,我不希望你和你们再做隐于黑暗中的玫瑰判官,只能在夜深人静的黑夜里悄然开庭,你们应该走到阳光下,做制衡那些践踏共和国尊严的垃圾的利剑,让他们时时刻刻明白,人在做天在看,现世报不是笑话,真实的屠龙刀存在,且下一秒就会让他们身败名裂。走到阳光下,才是我会给你拨通电话的真正原因。” “陶陶,撇开我对你的私人感情,在这件事的选择上,你也好,乌鸦会也好,都拥有着不可侵犯的独立决策权,我不会劝你,也不会逼你选择。EOS和乌鸦会从不代表着我和你,它只象征着我们的部分人格,我尊重不同的存在,正因为不同我们才会相互吸引,不是吗?” 话音落下,屋内再次陷入死一般得寂静。 莫知义只是盯着林不琢,没有再解释一句,他知道此刻应该留给对方消化与思考的空间,无论做出怎样的选择,他都会拿出一百二十分的尊重。 林不琢上下滚动了喉结,此刻的他眉头紧锁却丝毫不影响美丽,相反,在窗外阳光的映照下,他更像是最受人喜爱的大天使拉斐尔。 莫知义的脑海在瞬间回忆起了许多年前还在天主教学校上学的时候,那位拉丁文老师念得Tobit 5:4经节中的那句:“他一出门,就见到了拉斐尔。”神治愈了他。 他出神却放肆地用眼睛仔细地临摹过那位天使脸庞的每一寸。 往日那对看向其他人时,淡如湖水,满是谦逊温和,底下凝着寒云藏着无穷无尽的冷漠与审视的双眼,在此刻变了个模样。 那湖水被投入了一个又一个的小石子,磨起了涟漪,处处都是温柔、宠溺与痴迷。 坦白说,作为一个唯物主义者,莫知义从不相信一见钟情。 然后在许多个夜晚,他独自站在莲蓬头下,当他回忆起天使的模样时,滚过皮肤的水变成了滚烫的岩浆。 他当然知道天使对他的吸引力有多大,而他对他的感情更是来得十分无厘头,眼下的状况,似乎只有一见钟情能形容。 不同于希曼跟他描述得贴在一起才能带来的触电般的激情,他确实很想“抱”他,但他更想抱他。 林不琢过了许久,才动了动自己有些酸胀的脖颈:“我需要时间,我要跟我的伙伴们商量这件事。” 莫知义点头,将热茶重新放到了他的手里:“当然可以。” 林不琢握住那温热的纸杯,倏然笑了一下,不同于平日里嘲弄或是冷笑,那是一抹十分开心、愉快的笑容。 莫知义几乎是瞬间就看呆了。 “既然要坦诚的话,那么就先纠正一个错误吧,”林不琢放下杯子,朝莫知义伸出了左手,“我叫林不琢,双木林,玉不琢不成器的不琢。” 莫知义了然一笑,与他回握:“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你好会想。” 林不琢的情绪也放松了下来,他玩笑道:“怎么,你能推断出我就是玫瑰判官,没能推断出我叫什么吗?看来你的推理能力还蛮一般的嘛。” 莫知义也不反驳:“确实,跟你相比,我还要多加练习。” “对了,”既然话都说开了,莫知义也不藏着掖着了,“那我还能继续叫你陶陶吗?总不会连陶陶也是个假名吧?” 林不琢收起了脸上的笑容,认真摇头:“当然不是,陶陶,是我很珍惜的名字。” 莫知义敏锐地感觉自己触及到了什么,正准备乘胜追击时,屋外传来女人的尖叫声。 然后,他便看着林不琢一秒收起刚刚流露出的柔软,跑了出去。 饶是莫知义明白迁怒连坐不可取,此时此刻也满头黑线地想要拉着希曼的手问两句:“怎么就差那一会儿的功夫就哄不住了呢?怎么就这么没有眼力见儿呢?” 但这些,都在他再次见到明珍珠时,被抛到了脑后。 这个案子,犹如一团交织的毛线,易剪短却难厘清。 望着不断安慰着明珍珠的林不琢和希曼,他不自觉地抓紧了手机,想着到底什么时候才该喊明家夫妇过来。— “他已经被我们医院开除了咯,这个小伙子顶撞导师,不服从命令,无组织无纪律,我们医院可供不下这么一尊大佛...什么?你说他去哪儿了?我哪里知道噢,我只是个人事科的,不负责搞档案追踪这种警察才干的事情喏...” 漱竹挂了电话,朝几人摇摇头。 “不在,医院这里找不到他。” Ling已经设置好了自动拨号的程序,会不间断地给那个年轻医生的手机拨号,确保能在他开机的第一时间拨通电话。 杨希的头发已经把他抓得跟鸡窝没什么两样,他颓唐地说:“我当初给他留了电话和邮箱,给他发了圣心的内推邮箱之后,就没再联系他了。 此刻的他万分后悔,自己要是再打个回访电话该多好,起码也能知道那个大概的方向,不至于落到如今抓狂无奈,只能遍地撒网的地步。 “杨希,你冷静一点,”景天裁握住对方的肩膀,“你是我们当中唯一跟他有过交流的人,如果你崩溃了,这件事会陷入真正无解的境地。” 杨希深呼吸了好几次,总算觉得自己能稍稍稳住了。 “他是管培生的话,能进三院,说明学历水平都是一等一的。但大概率他们家没有什么背景,要不然他也不会因为顶撞上级而被辞退。在公立系统中被开除约等于被除名,因此他此刻除了去圣心这样的私人医院外,别无选择。” “那天我看到他的手指上夹着血氧仪,黑眼圈也比其他人重,说明他很拼。家境普通、成绩有益且十分上进的人,一般都被家里寄予厚望,父母望子成龙,”杨希停顿了一下,又加快了语速,“他绝对不可能回家!因为他压根无法面对父母的期盼!而且在正式入职圣心前,他一定会伪装成自己还在三院的样子!他肯定还在海市!” Ling飞速地敲击键盘:“我已经排查过海市所有的酒店都没有他的入住信息。” 杨希叹气:“他不会有钱住酒店的,也不会去租房,原先在医院提供集体宿舍,他们的工资很低,他也不会有多少存款。在没有存款同时不能向家里张口的情况下,他只剩下一条路。” “投奔朋友。”漱竹接道。 “没错,”杨希点头,“同批医学院的同学强制要求住宿舍,所以排除他们,Ling!” “检索中!”Ling打了个响指,“出来了,交叉比对消费记录,出现了六个人,分别是他的两个高中同学、表姐还有三个本科同门。” 杨希分析道:“他绝对不会去找他表姐,所以剩下高中同学和本科同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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