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做亏本的买卖。”宋景用一句模棱两可的话答复了柳叙白,他拍了拍身旁的回廊坐台,示意柳叙白坐下来。 “这样的结局不好吗?白玉京可以重新见到夜观澜,都云谏与叶冰清可以再入神庭执政,叶溪曲可以去过他的小日子,凌灵和宛郁蓝城依旧生龙活虎,游青砚和忍冬继续做回他们的师徒,还有异世的柳叙白不再孤苦无依,那些因为神魔灾变而牺牲的先锋军也会重回未央庭。” “更重要的是……”宋景抿了抿唇,挤出一个笑容,“没有含光境内发生的一切。” “一切因为我而起的事情,会随着宋景这个名字的破除而消解,师尊,你不必在为此苦恼,不会有人再记得,那里究竟发生过什么。” “对不起,师尊,我害你受苦了。” 他致歉的话刚刚说完,眼眶就红了起来,显然这件事情,对于所有知情人来说,都是一个无法淡去的伤痕,宋景没有经过柳叙白的允许,轻轻的执起他的手。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这是他作为人来说,最初的决心,以及最后的情感羁绊,他的心里一直有一块地方,是留给柳叙白的,但他不同于沈凛那种旷世的痴爱,更多的是一种想要远观的尊敬。 情感之中,除了两两相知,还有一种最孤寂的选择,那就是守望。 站在离他最近的距离,守望他的幸福。 柳叙白在异世中,见过不少偏执的人,每一个都恨不得将他圈禁起来,让他成为一件所有物、战利品,这一点,就连从前的沈凛,也犯过一样的错。 但是宋景的选择,却并非如此,他更多的是,成全而非占有。 他成全了所有人,但是唯独放弃了自己。
第三百五十三章 辞别梦间 “我不怪你的。”柳叙白也红了眼眶,他知道,现在事情进行到这一步,已经没有挽回的可能,就算作为新任的撰写者,他也没有宋景这般的部署能力,而且这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事情,他没有把握比宋景做的更好。 “这一路,你走的很不容易吧……” “苦不苦?”柳叙白感知到宋景身上的灵动正在消散,他知道,宋景的时间不多了,比起与他争论这方法的对错,宋景现在更需要的,是自己的理解。 “很难,但是不苦。”宋景从腰带间拿出了那颗在于柳叙白初见时,予他的花果糖,“有它在,这一路都不苦。” 他将包装在糖果外的糖衣褪去,放在鼻子前细细嗅闻道:“好香,每次闻到,都会很有信心。” 这糖,与沈凛那五钱一样,是命运留下的线索,一切由此,开始了序章。 尽管宋景保持的笑容,但是眼泪还是止不住的往下流,他这一生所做的一切,终于在今刻,迎来了结局。 站在终点回望往昔,宋景心里百感交集,他是恶,也是善,是邪,也是正,他走在介于黑白之间的道路上,看着那些遇到人遇到事,心中欣慰不已。 也好,他终归是阿肆笔下一个不起眼的角色,一个普通人,消失的时候,亦不会有人挂念,甚至不会有人去关注,描写他的那些文字。 他不是主角,生来就活在观测者的视角之外,那些目光,从不会为他落下停留。 他没有沈凛与柳叙白这样的契机,也没有不死的主角金身,他的机会,向来只有一次。 仅仅用这一次的机会,他创造的万千可能。 他没有像代替柳叙白与沈凛成为这个世界焦点,但是他必须让所有人知道,人的命运,从不被任何人编控。 即便是他这种微不起眼的人,也有掌控自己人生的权利。 总算是,编了个好故事啊…… 可惜,这故事里,不会再有他的笔墨了。 “师尊,送我走吧,从前都是看着你从未央庭离开。” “这一次,换你送我,好不好?”宋景站起身,拍了拍衣物,手中紧攥着柳叙白为他系上的丝绦。 柳叙白也忍不住泪如泉涌,他起身抱住宋景,哽咽着说道:“好,我送你。” 宋景没想到柳叙白会抱他,无措的手根本不知放在何处,但犹豫之余,他还是将手贴在了柳叙白的背上,回应着他给予自己最后的礼物。 “师尊,这一次,是永别了,拿好你的笔,接下来的故事,交给你了。” “师尊,你要笑,要大声的笑,这一天你等很久了不是吗?” “你是主角,不能为反派落泪的。”宋景抚着柳叙白安慰道。 确实,按照剧本来说,柳叙白现在已经得偿所愿,他应该放声大笑,可是看着宋景这坦然的样子,柳叙白一点也笑不出来,反倒是满心的悲哀。 他放开柳叙白,牵着他的手走向未央庭的大门,门外是一片天地相融的镜海,逐渐落下的日轮投下一片橙黄的温暖,从侧面勾勒出宋景的轮廓,他抬头看着那火红的太阳,心中不由的感慨道,原来神域的日落,竟然可以如此的美。 一阵微风浮动,像是在催促他离开,宋景松开了牵着柳叙白的手,而后淡淡的说道:“就,送到这里吧,师尊。” “我,走了!” 此处像是有一道无形的屏障,迫使柳叙白只能停在原地,他将手贴在那片空气屏障之上,泪流如断线的珠子一般悄然滑落。 “宋景,我不会忘记你的,我一定会记得你!” “你是我柳叙白的徒弟,我永远不会忘记!” 柳叙白不知道身在另一方的宋景是否能听到他的呼唤,所以扯着嗓子喊道,已经行出多步的宋景站住了脚,回头看着柳叙白。 方才糖衣散去的糖果宋景还攥在掌心中,他将糖果放入口中,细细品味咀嚼,脸上露出了一丝温柔的笑意,他长长呼了一口气,指着自己的嘴说道:“师尊,这糖,真甜啊。” 他再次转过身,背对着柳叙白将手臂高高扬起,向着柳叙白挥动,“师尊,该还的,我都还给你了!要好好活下去啊!” 迎着温柔的阳光,宋景的身影越行越远,日头也逐渐沉向地平线,宋景的背影开始慢慢褪色,从彩色变为了黑白,由黑白化为了轮廓,最终,散落呈无数印有文字的晶蝶,飞向了那繁星点点的夜空,与银河融为一体。 柳叙白看着这一切,心中难过至极,怀中的神来笔开始发烫,他知道,这是宋景离开后,故事重写的预兆。 他在原地哭了好一会才缓过神来,曾经,他恨那个肆意摆弄他人生的东主,恨那一次又一次灾厄让他生不如死,但是现在他的心境出现了明显的变化,不知是因为故事改写还是因为目睹了宋景的离去。 他再也恨不起来了。 他是阿肆定下的主角,他有他的使命,从前总想着大不了一死了之,但是却不知,他眼中随时可以抛弃的生命,于他人而言是多珍贵。 凡事,都有解决的方式,何苦早早就下一个定论呢? 他要去找沈凛,他们必须重新回到这个世界,这才算,不辜负。 沈凛听完了宋景离开的过程,心中更是难受,阿肆也站在一旁默不作声的等待他们调整情绪,作为这个世界的缔造者,阿肆也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被一个笔下的人物拯救。 “呃,现在说这个可能有点不合适,但是你们得回去了。”阿肆看着二人不好意思的说道。 沈凛松开柳叙白,替他将脸上的泪痕抹尽后,点点道:“是,要回去了。”但是就在话说出口的一瞬间,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又再次发问道:“我们,是不是也不会再见了?” “嗯,是的,梦间一方已经消失,神来笔也择了新主,你们的未来,不会再有我了。” “按照自己想要的方式生活吧,我没写到的天道规则,就交给你们去处理了。” “当然,也存在一些尚未修复的漏洞,可能需要你们亲自去应对了。” “回去吧,新的世界,会有很多不一样的东西出现。” “等你们一一去探索了。” “很高兴能与你们相伴这一程,希望在你们的印象里,我不只是那个冷漠的天道。” “那,小寒濯,琅環,再见。”阿肆也向他们挥了挥手,以作告别。 一直没有说话的柳叙白见状,马上也意识到了要分别,既然如此,就要把所有的话都说尽,免得留遗憾,所以赶忙对阿肆说道:“阿肆,等等!” “嗯?琅環还有话要说?”阿肆刚准备走出几步,就被柳叙白叫住,她转身看着柳叙白歪头问道。 “阿肆,谢谢。”放下仇恨之后,柳叙白的情绪则更加稳定,“谢谢你创造了这个世界,不完美,但是我依然爱着。” 阿肆听到柳叙白这么说脸上的表情也松弛了不少,她抿了抿嘴,而后又道:“看在琅環这么通情达理的份儿上,送你们两个一份礼物吧!” 阿肆从怀中掏出两张纸片分别递给二人,纸片上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有写,两人有些不明所以,这算是怎样的一份礼物? “如果遇到解决不了的事情,写在这里,我会替你们解答。” “什么都可以问,我只会提供一个思路,但是不会干预。” “好了,和我就用不着哭哭啼啼了吧?作为母亲来说,我可不喜欢看自己孩子难过的样子。” “还有,现实之中,给你们留了个惊喜,自己去见证吧,是好也是坏,小寒濯,看你怎么把控了。” “就这样吧~再见。”阿肆说完便转身离去,消失在了那素白的空间内,就在她离开之前,柳叙白恍然被一道亮光闪到了眼睛,那光线源自于阿肆手中的某样物件,薄而清透,柳叙白眼眸睁闭之间,阿肆已经离开了此地。 那是……柳叙白好像想到了什么,但是却有些不确定。 “琅環君?”沈凛看着柳叙白在原地发愣,便走过来晃了晃他的身体,柳叙白回过神来,便冲着沈凛笑了笑,“没事,走吧,我们也该走了。” “等回去,陪我去看看魔宗的日出吧,宋景说,他想看。”沈凛拉着柳叙白的手,向着光源的最亮处走去。 “嗯,好。” 神识回到肉体的一刹那,躺在床上的二人同时睁开了眼,虽说一直是躺着睡觉,但是二人身上都困顿的厉害,随便一动,关节就发出咔咔的响声。 沈凛更是腰酸背痛的紧,他略有痛苦的翻着身想要起来,可长时间的卧躺还是让他腰肌无力,所以起身的动作如同一个年迈的老者。 柳叙白则稍微轻快一些,毕竟在梦间一方的时候,他都没有怎么费力,所以身子骨自然也松快,他优先爬起身,而后将沈凛也扶了起来,替他揉捏按摩着。 这场景,怎么这么熟悉?沈凛一边享受着,一边思索,不一会他就想起来,曾经自己因为梦魇,柳叙白这样陪他坐着睡了一宿,自己因为愧疚,所以也替柳叙白做过一次定向推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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