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师与御前近侍之间能有什么关系?但从表面想,二人身份悬殊,根本不可能这样平心静气的聊天,尤其言涟是心高气傲之辈,平时除了慕浮生都爱答不理,和自己说话也是看在慕浮生的份上。 从他们的对话中可以知道,言涟对柳叙白多有规劝之心,似乎是柳叙白做出的决定在他看来十分的冲动。 但柳叙白的言下之意,似乎是受情势所迫才不得不妥协,他用到了一个很关键的词,这令沈凛尤为不解。 逃。 既然有了慕浮生和言涟做靠山,什么人又会逼迫他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情呢?但转念一想,言涟的话中似乎也提到了慕浮生,难道是慕浮生在强迫柳叙白为他做事吗? 还是说,慕浮生本人对柳叙白,也如施子懿一样,起了占有的邪念?这位小皇帝可没有表面上看的这么简单,能将心绪性格收放自如道这个程度,应该也是狠厉的角色。 还有柳叙白话中提到的,他踏上了道,这个所谓的道又是在指什么? “上将军?”言涟看他半响都没有反应,手中的令牌也半接不接,于是出声提醒道,沈凛回过神来,以微笑掩盖现在的尴尬,“方才同陛下多饮了几杯,应是有些醉意,让言大人见笑了。” “无妨,那我先行一步,再会。”言涟说完便扯了一匹快马绝尘而去,直到在马车中坐稳,沈凛的脑子才稍微转过来一些,言涟是内宫近卫,吃喝住宿都是在宫中,这大晚上的,他出宫做什么? 从皇宫到府内卧居,沈凛未曾停止过思考,他脑海内不断复盘着今日遇到的事情,这次的异世之旅,要比前两次的难度大很多,零碎的线索,还有这些不知来由的对话,自己仿佛是在组装一副残缺的拼图。 就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将这些事件串联起来吗?沈凛躺在床上,心中有些苦恼,但目前有些规律他还是摸到了一些,比如对话的触发,只要接触和柳叙白有关的关键物品,就可以听到一部分当时的事情片段。 宫内先暂时放一放,沈凛实在是不想见慕浮生,所以皇宫内院的部分,他打算放到最后,自己行动最方便的,肯定就是这将军府了,那个上锁的房间中没有什么物件,若是柳叙白在府内,自己一定会邀请他在房内畅谈。 想到这里,沈凛从床上弹了起来,翻箱倒柜的开始寻找,就连床底他也没有放过,房间里本就没什么贵重之物,不到一会沈凛便上上下下翻腾了一遍。 正当他有些丧气的时候,一股冷风穿堂而入,书案上叠落的绢纸被夜风带落在地,杂乱的公文之下,一个锦盒若隐若现。 他伸手把卷牍推开,将锦盒拿起,盒子四角已有磨损,显然这个东西自己应该是经常拿用,他轻启盒盖,里面装着的是一个玉珠耳坠,玉珠材质清澈,透可见肤,在那玉珠之下,还挂着一撮蛇骨银链,看着分外精致。 这是谁的耳坠??沈凛恍然间想起了今早苏渺曼送自己的香囊,这难道是哪个女子送他的信物吗?但为什么只有一只呢? 对于接下来的事,沈凛已经轻车熟路,他毫不犹豫的将盒子中的耳坠拿起,柳叙白的声音也如期而至。 “我没有什么好说的。” “柳叙白,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要这样对我?” “为什么不能这么对你,你与常人有何差异?” “你难道对我就没有半点真心吗?” “上将军,与我谈真心,未免太过可笑了吧?我是什么人你不清楚吗?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 “所以,你说过的一切,都是骗我的对吗?” “对。” “你从一开始接近我,就是为了替逆王慕华辰复仇?” “对。” “那兰台和萧止又做错了什么?他们都没有参与过那件事。” “玉兰台知道我的身份,留着他对我没好处,至于萧止,只能怪他太忠心。” “你……” “行了,我该讲的都讲了,你要杀便杀,一命还一命,理所应当。” 柳叙白的声音冷彻无比,没有丝毫的人情味可言,沈凛自认识柳叙白以来,还从没见过他用这种语气同自己说话,他们中间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突然反目成仇? 这剧情完全出乎沈凛的意料,按照常理来说,他与柳叙白之间的感情,是不可能出现这样的瑕疵,即便是无极境的事情二人生出嫌隙,柳叙白也没说过这么绝情的话。 在沈凛的记忆中,柳叙白一向是温柔的,尤其是对自己,更是心软的很,即便是再生气,也不会讲出这般重话,是什么事情让柳叙白变成了这个样子? 这对话中,提到了三个人,慕华辰、玉兰台还有萧止。 千叶印记中曾经有写到,瑾王慕华辰曾经风光无限,是最有可能登上帝位的人,仗着自己身份高贵,所以对慕浮生百般欺压,背景资料虽然中间过程残缺,但慕华辰的结局还是有所留存,他最终死于言涟之手,也就是那庄骇人听闻的逆王灭门案。 柳叙白和逆王慕华辰之间也有故事?沈凛震惊万分,这故事也太过复杂了,牵扯的人越来越多,还有玉兰台和萧止,他们怎么也被卷到这乱局之中了。 听柳叙白的意思,他们的性命似乎岌岌可危,更有可能二人都已命丧黄泉。 但如今玉兰台和萧止都还生龙活虎,这好像与对话的内容对不上号。
第一百八十三章 锦瑟司弦 沈凛的头发出撕扯的痛感,不知从哪里来的灵感,他总感觉自己像是受到了某种欺骗,眼前所有的一切,都好似是有人刻意编排的一场粉饰太平的剧目。 他所遇到的每一个人,都仿佛是散落在地上的珠子,单个看来都没有任何问题,但是只要有了柳叙白这条绳线的串联,故事的画面就开始扭曲,那不为人知的真相也就即将浮出水面。 沈凛将耳坠攥在手中,玉兰台和萧止虽然在对话中有提到,但是他们肯定不会私下与柳叙白接触,所以现在最明确的指向,是慕华辰。 但是瑾王府自从谋反灭门案之后,宅院就被封存了起来,这么多年没有人打理,恐怕早已荒废了,里面的陈设家具还有金银首饰也都被充缴国库,估计留下的东西多数也就是写锅碗瓢盆之类的杂物。 想的再多也没用,还是去一趟吧!沈凛将耳坠收入袖中,然后趁着夜色出了门,此刻灯火已经暗去,他的行踪不会被任何人察觉。 瑾王府距离自己的住所不远,沈凛凭借记忆很快就找到了位置,昔日繁华的王府此刻门可罗雀,杂草丛生,墙角四周蛛网密布,朱红的大门也因常年无人检修而褪了颜色。 上面贴着的封条已经被风吹日晒的有些发黄发脆,四下无人,沈凛大可推门而入,但是他还得顾及慕浮生,毕竟这瑾王府是他下令查封的,自己多少还是要注意一下,所以他转身走到围墙边,翻墙而入。 里面的情况和沈凛预测的一样,房舍门窗破损,尘埃密布,地上尽是一些破碎的瓷罐瓦片,门柱之上多有刀砍斧劈的痕迹,想来这些应该都是灭门案发时留下的印记。 瑾王府面积很大,沈凛只能一间一间的尝试感应,但当他走到后花院的时候,一股莫名的阴风让他有些发寒,沈凛下意识的搓了搓胳膊,刚才出来的太急,没有多穿两件。 原是应该百花齐放的花园内,此刻只剩枯枝败叶,但空气中却弥留这一股淡淡的香气,沈凛对这个味道熟悉的很,是千秋岁。 这里不是无人居住吗?怎么会有人在此焚香呢?沈凛循着香气游走,最后停在了花园的假山旁,此处的香气更是浓烈,假山之上有一块棱石头颜色泛深,看来应该是有人经常抚摸所致。 沈凛将手搭在棱石之上,发觉石块有些松动,他向下按压,随着棱石的下移,假山石上也开启了一扇暗门,门板推动,没有落尘,这便是说明,此地常有客至。 阶梯向下,沈凛小心翼翼的移动着,密室距离地面不算太远,没走几步便到了平地,沈凛环走查探,此处的装饰看着像是议事的大厅,应该是某个组织的领地。 这里竟然没有被慕浮生发现吗?整个瑾王府都被洗劫一空,为什么这个密室却保存完好,而且看样子这里至今还在被使用,是拥护慕华辰的幕僚吗? 桌案上的炉子燃尽了随后一丝香饵,一缕青烟缥缈腾升,沈凛指间触碰着温热的炉壁,焚香的人应该没有离开多久,他得抓紧时间赶快搜查,不然一会撞上了正主事情可就麻烦了。 四周置物架上只摆了几样不起眼的装饰,看起来应该是随便送路边淘来的便宜货,没有什么价值,沈凛触碰之后也没有触发新的对话,看来这些东西都和柳叙白没有任何关系。 但是这议事堂中摆放置物架是不是有些多余?沈凛向后退了几步,摸着下巴细细琢磨,他灵光一闪,伸手去拉扯置物架的架框,想看看会不会引发什么机关的联动。 这随意举动,却让整个房间都颤抖了起来,面前的地板开始下沉,置物架也随之没入深坑,而显露出的墙壁开始翻转,待它完全落稳之后,沈凛才看清,这墙上悬挂罗列着多样不同的乐器。 细数下来,一共十件,最前侧的两个挂架空空如也,也就是说,这里原本存放着十二件乐器,前两者应该是被人取用还未归还。 沈凛跟着玉兰台在第一楼看过不少器乐表演,自然也记得住常用的乐器有哪些,按照样式来看,这里存放有琵琶、中阮、笛、箫等乐器,但独独少了琴与箜篌。 一说到琴,沈凛自然而然的就联想到了柳叙白的乱世,难道那把古琴原本也是这里的一件吗?沈凛走到空着挂架旁,那墙壁内嵌的木板上清晰的篆刻两个字。 锦瑟。 沈凛向另一侧的挂架看去,上面也有类似的刻纹,也是两个字,司弦。 看来这个应该用度者代号,这里难不成是一个乐坊吗?沈凛也知道这个猜测很不现实,毕竟乐坊又不是什么见不得光的组织,何故在地下密室内秘密集会呢? 这里是瑾王府,若这里的人只是些普通的乐师,慕华辰根本不必大费周折在王府内建造这地下大厅,随便在玉泽州买个院子就足以安置。 柳叙白的身份是琴师,那就说明,他很有可能之前是在慕华辰手下做事,是这十二乐师之一,这里一定有关于柳叙白的消息。 那么锦瑟和司弦哪个是柳叙白的代号?沈凛揣摩着,他抬手用指间抚了抚司弦二字,没有任何反应,继而转手又去触碰锦瑟二字。 “锦瑟,你真的打算抗命吗?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嗯。” “我知道你的能力,但是得罪了瑾王,这琅琊可就在没有你的容身之所了。” “他非贤主,你我心知肚明,我等虽然见不得光,但亦有良知,从前是为了琅琊江山,如今替他铲除异己滥杀无辜,我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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