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幕,让一旁的柳叙白大为震惊,他撑着油纸伞,欣喜的看着落在了他的手背上的竹蝶,赞赏的话语脱口而出:“这竹片制成的蝴蝶竟也可以飞,子懿你好聪明。” 聪明吗?施子懿为之一愣,这不过是十分简单的机巧术而已,但凡是个懂得技法的人,都可以做的出来。 “雕虫小技罢了,不值一提。” “不是啊,子懿,你给了他生命呢。”柳叙白玩弄着竹蝶,脸上的开心更是显现无疑,“我还没有见过像子懿这么手巧的人,真是厉害啊。” “子懿,这个,可不可以送给我?” 柳叙白的夸奖毫不吝啬,这让施子懿再次感受到了他的真诚,这种褒奖,若不是柳叙白,他恐怕这一辈子都无从听到。 在正一天门的时候,他费心尽力做出来的机关暗器,远比这竹蝶要精细的多,但他听到最多的,都是贬骂,那些同门的师兄,在嘲讽之余,还将他费时数年绘制的图纸付之一炬。 他哭着看着自己的心血化为灰烬,而周围的人却完全没有在意他的难过,反倒是嬉闹着砸毁了他一件又一件的作品。 那火焰烧掉了他的愿景,也烧掉了他的自尊。 但柳叙白的话,却让那死灰一般的希望再次焕发了生机,这一场淅淅沥沥的小雨,似乎将他内心那颗名为信心的种子唤醒,伴随着雨水的落下,新芽破土而出。 他看着柳叙白乞求的眼神,连忙点了点头,“你喜欢就拿去吧,反正这东西也不值钱。” “怎么会呢,既然是礼物,那它就比一切都珍贵,不是吗?”柳叙白高兴将竹蝶放飞,而后引导他落在沈月见的肩头。 “月见,你看,子懿送给我的礼物!” “那就好好收着,别弄坏了,还下着雨呢,别乱跑。”沈月见见他爱不释手,便连声嘱咐了起来,二人在竹林嬉戏着,只留下施子懿一人还在原地发愣。 原来,他做的东西,是有人喜欢的,他们不是一堆冰冷的零件拼凑出的废物,而是一份珍贵的礼物。 施子懿的内心触动了起来,因为他看得出,柳叙白没有任何的敷衍,他是真情实意的为收到这份礼物而感到喜悦。 只见柳叙白将纸伞抛之一旁,扑进沈月见的怀中,在竹林里嬉笑打闹,沈月见揽着他的腰回转在林间,那抹白色在翠绿的竹林中飘移旋转,像极了一只翩舞的雨蝶。 今日原是阴雨连绵,而此刻,雨停初霁,上空投射下一道明媚的阳光,刚巧照在了柳叙白的身上,微湿的发丝贴在脸颊之上,他抬头望向天空,而后对着沈月见说道:“月见,天晴了。” “嗯,玩够了吗?快过来擦擦脸,收拾一下我们要启程了。”沈月见揉了揉他的头,柔声说道。 这一幕幕,施子懿都看在眼中,他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沈月见会比他活的洒脱。 因为,他的身边,有柳叙白。 因为,沈月见手中攥着的,便是那束他求而不得的光。 这世上,恐怕再也找不出一个像柳叙白这样至纯至善的人,待在他的身边,任谁也不会对生活失去希望。 只可惜,柳叙白并不属于他。 “子懿,愣什么呢,要走了!”柳叙白看着还在发呆的施子懿大声地唤道。 “来了!”施子懿冲他回应了一个温柔的微笑,这是他这些日子以来,第一次的展颜欢笑。 这一刻,他的心里,对于柳叙白的想法,开始萌生,此刻他并没有动什么其他的邪念,而是单纯的想要待在柳叙白的附近,让属于沈月见的阳光,辐射到自己。 一点点,就够了。 而抵达硕城之后,柳叙白没有先去自己最心心念念的茶楼听书,而是用身上仅有的零花钱替施子懿寻医问诊。 施子懿的心疾已是末期,所以即便问再多郎中得到的结果都一模一样——大限将至。 “不会的,他一定还有救的,再想想办法好不好?”坐在医馆内的柳叙白着急的直落泪,沈月见在一旁除了叹息便是安慰。 他们都清楚,生老病死,从不会因为一个人的信念而改变。 施子懿倒是对这个结论没什么意外,可他看着柳叙白替他着急,心里便欣慰不已。 孤家寡人这么多年,他还是第一次见人这么担心他的生死,甚至因为病情堪忧而心急的落泪。 或许是因为在柳叙白身上发生了太多第一次,施子懿被这样的惊喜冲击的信心倍增,即便是诊断的结果并不好,他还是灿烂的笑了起来,然后宽慰着柳叙白。 “没事,这些我都知道,只是还有些侥幸而已,” “走吧,我们不治了。” 说完,便给沈月见递出了一个眼神,三人便前后脚的出了医馆,离开医馆后,柳叙白的情绪依旧处于低靡状态,他让沈月见先带着柳叙白回去休息,自己则去了当铺。 施子懿想着柳叙白因为自己而没有去听成茶楼的说书,还花光了将积蓄花了个精光,他心中就感动不已,他们本是萍水相逢,柳叙白完全可以不必理会他的死活,但是他没有,他不光救了自己,还将自己视作了一个人。 一个真真正正的人。 为了回应这份盛情,施子懿将自己所有值钱的器物全数买去,既然活不了多久,那么这些器物留着也发挥不到什么作用,不如用它们换一些银钱,让自己这剩余的时日过得松快一些。 施子懿先是在城内的客栈定了两间房后,便去寻柳叙白与沈月见,他们借住的地方,是城外的一座农院,一进门,就看到泣不成声的柳叙白依偎在沈月见怀中。 “子懿,你别放弃,硕城没有良医没关系,我们再去另一个地方,总有人可以治好你的。”柳叙白擦了擦眼泪,勉强露出一个苦涩的微笑。 “是啊,子懿,总会有办法的。”沈月见与他相处的这些时日,发觉施子懿并非什么大奸大恶之人,之前所谋之事也是情非得已,况且他对柳叙白十分照顾,光凭这一点,沈月见就无法对施子懿的情况置若罔闻。 “走,进城,我定了房,今日不用在这里落脚了。”施子懿走到柳叙白身前,柔声道:“你和月见来硕城,不就是想听书吗?明日我们早些去,选个最好的座位,痛痛快快听上一场。” “你哪里来的钱?”沈月见这时才发觉施子懿身上的配饰器物都尽数不见,转念一想便知他刚才去了哪里。 “当了些东西,反正都是身外之物不是吗?” “我没几天活了,不如,潇洒一回,月见,你说呢?”同为无痛症者,他相信沈月见更懂他的所作所为。 沈月见先是错愕,继而便换了副释然的表情,点了点头,柳叙白虽然不知道他们在打什么哑谜,但是看到沈月见没有反对,他也只得听从。 往后的几天,施子懿带着沈、柳二人在硕城游玩,可能是因为手头富裕了不少,所以每日的说书施子懿都买了最靠前的位置,让柳叙白大饱耳福。 虽然柳叙白并不想让施子懿如此破费,可是钱都花出去了,不好好享受才是辜负,开始柳叙白有些坐立不安,但看着施子懿听的怡然自得,他也就放松了下来,将注意力投向了正在说书的先生。 若是这样的日子,能再长一些就好了,施子懿看着柳叙白的侧影心想。 很快,柳叙白与沈月见的硕城之旅也迎来了尾声,他们收拾行囊准备再次出发,这晚,施子懿将沈月见换了出来,而后向他言明,自己想与他们再行一段路。 他此生没有交过朋友,所以便是留在硕城也无处可去,倒不如与他们一起,若是路上就命丧黄泉,也好有人收尸。 这样的要求,沈月见很难拒绝,思虑再三之后,他便应承了下来,都是苦命人,而且这些日子多亏施子懿,他和柳叙白才能在硕城过得如此舒坦。 即便为了这个,他也不能回绝施子懿的请求。 接下来,他们决定去往山清水秀的越城,此地偏远,光凭脚力恐怕要走上一年半载。 但这样的路程越长,施子懿就越是高兴,他原本以为自己活不过三个月,似乎是信念的支撑,让他足足熬了半年,身体才出现了严重的亏损。 在这期间,沈月见一直再替他用力量延缓病发,施子懿好多次险些撒手人寰,但柳叙白从没放弃过他,所以在一次次地施救下,施子懿都挺了过来。 与柳叙白相处的越久,施子懿就越是难以割舍,他看柳叙白的眼神,也从一开始的清澈变成了欲念。 柳叙白从不离开沈月见,二人像是被一条看不到的红绳捆绑,无论走到哪里,他们都同吃同住,但是沈月见对柳叙白似乎没有更近一步的表示。 就如沈月见期初的介绍一下,他们的身份,始终保持在挚友的状态。 这也让施子懿感受到了机会,沈月见之所以不敢前行,恐怕也是因为身体症结的原因,而相比起沈月见,自己的情况则更加严重,所以他也更加无所畏惧。 上天既然给了他重建光明的机会,那他就不想放过。 也许在死前,他可以动摇柳叙白与沈月见的关系。 也许,柳叙白的目光,会落在他的身上。 自那之后,他总有意无意的迎合柳叙白的喜好,譬如收录有趣的传闻,还有制作一些好玩的小物件来逗柳叙白欢心。 柳叙白每一次收到礼物之时都十分惊喜,他很是喜欢看柳叙白露出这样的表情,所以殷勤备至。 而对于沈月见,他并没有展露出一丝自己对柳叙白的欲望,所以每一次对柳叙白的赠予,他都挑在沈月见短暂离开的时候。 也许是因为沈、柳二人都没有过度揣测过施子懿的意图,所以时间一长,信任也增加了不少,沈月见外出探路的时候,也会将柳叙白托付给施子懿,而这便等同给了施子懿更多接近柳叙白的机会。 正是这一点,让施子懿产生了错觉,他认为自己的存在在柳叙白心中,也有着不可撼动的地位,所以他便开始准备一份更加特殊的礼物。 一日,施子懿将改良后的竹蝶放在锦盒中,想要趁着沈月见不在送给柳叙白,但当他走到房间门口,却听到了里面传来一阵悠扬的笛曲。 那声音好听的令施子懿也不禁驻足,待曲调结束之后,柳叙白的抚掌之声便响起,“月见,这曲子是你写的吗?” “是,写了很久,还没有写完,喜欢吗?送给你的。”沈月见今日回来的格外早,这一点出乎施子懿的预料,他继续站在门外听着二人的对话。 “喜欢啊!我从没听过这么好听的曲子,能教教我吗?我想学。”柳叙白略带撒娇的声音,令施子懿有些不悦,他没有见过柳叙白对一个人如此孩子气。 这似乎是属于沈月见的特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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