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时昱沉默了一下,问:“是我说的话让你不开心了吗?” 姜缈摇头:“不是,不关你的事。” “那是为什么?” “别再问了,我不想说。” “缈缈,”傅时昱的声音有一些微微的沙哑,“可以让我进去么?” 不知道是不是姜缈的错觉,傅时昱问这句话时没有了平日里云淡风轻、游刃有余的模样,就好像现在站在姜缈面前低着头道歉一样,姿态从未有过的低。 姜缈心软了一下,想了想,慢慢站起身,拧开门锁,把门打开。 傅时昱就站在门口,走廊里的灯光将他的影子投进来,姜缈抬起头,问:“你……” 刚说一个字,姜缈腿一软,身子向一旁歪去,傅时昱伸手搀扶住他,问:“怎么了?” “没、没事,坐太久了,腿麻。” 傅时昱一只手扶着姜缈的手臂,屈膝下蹲,另一只手勾起姜缈腿弯,起身,将姜缈横抱起来。 忽然四脚离地,姜缈有些惊慌地抓住傅时昱的衣服,问:“做什么?” 傅时昱没有说话,就这样把姜缈抱进房间,放到沙发上,回身打开房间里的灯。 四周忽然亮起来,姜缈没来由一阵紧张,抱住自己的胳膊往沙发里面挪了挪,倔强又警惕地看着傅时昱。 傅时昱走过来,睫毛低垂。开了灯姜缈才看清,他的脸色有些苍白,气色很差的样子。 “还在生我的气么?”傅时昱低声问。 姜缈抽抽鼻子,收回目光,说:“没有。” 傅时昱没有理会姜缈的否认,半蹲下来,一只手轻轻捧起姜缈脸颊,问:“为什么眼睛这么红?” 姜缈没有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悄红了眼眶。他偏头到一边,嘴硬说:“我没有。” “我说了让你不开心的话,对不起。” 姜缈以为,傅时昱这样身份地位的alpha,是不会说“对不起”三个字的。 但傅时昱对他说了,甚至在没搞懂他为什么生气的前提下,认真地向他道了歉。 “我心里从来没有轻视你,和你结婚之前,我认真慎重地考虑很久,最后做出想要与你共度余生的决定。我知道你对这场婚姻不是完全自愿,对此我很抱歉。我愿意尽力弥补你,如果我说的话、做的事让你不舒服、不开心,我会改。” 从认识到现在,这是傅时昱第一次对姜缈说这么长的一段话。 姜缈怔怔地看着傅时昱,试图从他的眼神和表情中找到一点轻慢、玩笑或别的,但没有。 没来由的,姜缈鼻子一酸,一大颗眼泪猝不及防滚出眼眶。 “缈缈……?” 傅时昱的声音多了惊慌和无措,动作生疏地替姜缈擦眼泪,姜缈偏头躲开,忍住泪水,问:“你跟我结婚,难道不是为了我的信息素吗?你需要我才跟我结婚,不是么?” 傅时昱眉心微蹙,说:“我不需要任何人。之前没有你的时候,我一个人生活得也很好。” “你以前不是这么说的!你说你爸爸妈妈喜欢我,还有我和你的匹配度很高,所以你才跟我结婚的!”姜缈情绪激动,泪水再一次涌出来,这次他没办法再憋回去,眼泪一颗接一颗,像雨点一样簌簌落下,“你这样哄我有什么意思,我又不是不知道我们为什么结婚!你总是这样,你总是这样把我当小孩哄,你到底是要我当你的老婆还是当你养的小宠物!” 空气安静下来,姜缈说完这句,自己也愣住。 白天他还因为池纾把傅时昱称作他的“老公”而强烈抗议,转眼到晚上,他自己嘴里说出了比“老公”更羞耻的两个字。 他脸红得忘了继续哭,就这样睁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委屈地扁着嘴,泪水要掉不掉地挂在睫毛。 “缈缈……” “哇——” 两个人同时开口,傅时昱叫姜缈的名字,姜缈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我讨厌你!我讨厌死你了!” 他一边哭一边手脚并用地对傅时昱又踢又打,傅时昱结结实实地挨了几下,按住他的手臂把他拥进怀里,像给小狗顺毛那样拍抚他的脊背。 “不哭了。” “你不是小宠物。” “是我不好,不哭了。” “呜,呜呜呜……” 姜缈哭得抽抽噎噎,上气不接下气,眼泪和鼻涕都抹在傅时昱身上。 他以前明明没这么爱哭的,都怪傅时昱,天天欺负他! “呜哇——” “缈缈?” 傅时昱终于无法保持冷静,一边安抚地摸姜缈的头,一边手忙脚乱为姜缈擦眼泪。 姜缈像刚出生的婴儿一样越哭越有劲,眼泪没多少,倒是足够声势浩大。傅时昱显然被吓到了,不知道的以为他做了多么十恶不赦的事,引得自己的omega这样伤心哭泣。 “不哭了缈缈。” “呜……我讨厌你……”姜缈的声音带着哭腔,不像刚才那么强硬,听起来更像被欺负了一样。他把傅时昱的睡衣抓得皱皱巴巴,肩膀处深一片浅一片,都是他的眼泪。 “我讨厌你……呜呜呜……” 傅时昱轻拍姜缈的后背,一边拍一边安慰:“好好好,讨厌我。” “坏alpha……呜呜呜呜……” “我是坏alpha。我惹你不开心,都是我不好。” “呜……” 姜缈哭得难过,哭着哭着想起以前看过的一本书叫《一个omega不幸的婚姻》,于是更难过。 他才二十岁,他的后半生就要埋葬在一座名叫婚姻的坟墓里,和他同葬的是一个不喜欢他他也不喜欢的alpha。 “呜哇——!” 姜缈抱住傅时昱大哭起来,他觉得傅时昱也很可怜,娶一个自己不喜欢也不喜欢自己的omega,和他一样可怜。 “缈缈……不哭了。要怎么样你才能原谅我,告诉我好吗?” “我不要呜呜呜……” “不哭了,宝贝。” 空气忽然凝滞,姜缈怔怔地抬起头,抽抽鼻子,问:“你叫我什么?” 傅时昱为了哄姜缈,没有过多考虑便叫出了这两个字。此刻姜缈直愣愣地盯着他,他抿了抿嘴唇,不太自然地重复说:“宝贝。” 姜缈的脸腾的红到了耳根。 “你、你干嘛这么叫我……你又把我当小孩哄……” “没有把你当小孩。在我心里,你是很珍贵的宝贝。” 傅时昱的语气很认真,然而越是认真,姜缈越是脸热。他原本还在伤心自己的婚姻会不会变成不幸的坟墓,傅时昱这么一叫他,他连刚才为什么哭都忘记了。 “不哭了好不好?”傅时昱问。 姜缈又抽抽鼻子,垂下睫毛点点头:“嗯。” 傅时昱重新拥抱住姜缈,像完成了一项伟大而艰难的事业,轻出一口气。 姜缈小声问:“你可以,再叫一次吗?” 傅时昱说:“宝贝。” 姜缈抬手回抱住傅时昱,下巴放在傅时昱肩上,问:“你真的没有把我当小宠物吗?” “我从来没有把你当小宠物,从结婚那天起,你就是我的omega,我的妻子。” “可你总是用那种语气对我说话,好像我没长大一样……” 接下来的话仿佛会让人难为情,傅时昱抿紧嘴唇,沉默了一会儿,说:“因为总是忍不住觉得,你很可爱。” 又说可爱……这是傅时昱第二次说姜缈可爱。 傅时昱一定是一个词汇量匮乏的理科生加土象星座结合体,安慰人的时候没有话讲,夸人的时候也没有话讲。姜缈扁扁嘴,说:“我知道。不用你一直告诉我。”
第33章 我想和你睡。 直到空气里苦艾的气息渐渐弥漫开来,姜缈才想起傅时昱还在易感期。 “你的信息素突然好多……”姜缈说。 傅时昱摇摇头,说:“我没事。” “可是,你的脸色好像不太好看。怎么了?” “今天打了一针抑制剂,所以,不太舒服。” “抑制剂?为什么要用抑制剂?” “因为信息素有些失控。” 姜缈听说过,alpha的抑制剂就像一种打给动物的镇定剂,打到身体里会让alpha精神倦怠、四肢无力。难怪傅时昱今天神色恹恹,看起来很疲惫的样子。 姜缈问:“为什么信息素会失控?” 傅时昱回答:“梁遇青说,是因为最初那两天接收了太多你的信息素,忽然你不在的话,腺体会因为得不到信息素的安抚而躁动失控。” “你给我打电话,叫我回来就好了……” “我怕打扰你上课。” 姜缈脱口而出:“上课和你当然是你重要啊!” 傅时昱的睫毛很轻地颤了颤,垂下眼帘,说:“谢谢你。” “我不是担心你,我是,我是……” “我知道。” “你知道什么,我还什么都没说呢。” 傅时昱被姜缈呵斥,抿紧嘴唇不说话了。 姜缈也不知道自己在别扭什么,低头移开目光,小声问:“那你现在还好吗,需不需要我的信息素?” 傅时昱摇摇头,说:“打过抑制剂,没事了。” “下次不要用抑制剂……” “嗯。” “我的意思是,我可以陪你的。” 傅时昱没有说话,姜缈抱住他的腰,小声说:“我知道你们alpha在易感期都喜欢咬人,如果你真的想咬我,咬一下也没关系,但是只许轻轻咬一下。” 这次傅时昱终于说话了。他的手放在姜缈后背,把姜缈压进自己怀里,低声说:“你的腺体还很脆弱,我不会咬你。” 姜缈问:“等我腺体长好,你就会咬我了吗?” “如果那时候,你愿意的话。” 会愿意吗……姜缈不知道。也许会吧。 夜深了,两个人就这样依偎在小沙发,姜缈哭过之后很累,像一只脱了水的软绵绵的水母,有气无力地倚靠着傅时昱。 他最后还是不知道傅时昱喜不喜欢他,但傅时昱叫他宝贝,他知道这是很亲密的称呼。 他的婚姻,没有想象中那样糟糕。 “缈缈。”傅时昱声音低低的,在姜缈快要睡着的时候开口,“去床上睡好吗?” 姜缈没听清傅时昱问什么,只听到傅时昱喊他“缈缈”。 他睁开眼,有些委屈地看着傅时昱,问:“你为什么不叫我宝贝?” 傅时昱微微一滞,说:“宝贝。” 姜缈勉强满意,轻哼一声,问:“什么事?” “我抱你去床上睡,好吗?” “不好。……我不可以和你睡吗?” 傅时昱没有立刻回答,姜缈抬起头,抱住傅时昱的脖颈轻轻摇晃:“我不想自己睡,我想和你睡……” 这一招百试百灵,姜缈还没用到“求求你”和“拜托你”,傅时昱便缴械投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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