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宵注意到他的神态变化,一下就明白了这不是寻常的现象。 “祝宵,我要先走了。”邬咎怕祝宵等会儿又要掉眼泪,赶紧解释道,“你千万别哭!我就是最近在阳间呆得太久了,现在要回地府凉快一下。” “……我没有要哭。”祝宵问,“你还会不会回来?” “当然!”邬咎肯定地说,“我们还有两次相亲呢!” ……怎么还有两次。 亏他记得那么精准,祝宵敷衍地点点头。 “放心吧,我只是回去几天。” “我不在的时候你自己小心点,不要又生病了,我可不会再过来给你当田螺姑娘了!”邬咎说,“还有,不准跟老男人见面。” “……” 事实上,祝宵早就在长辈那边以“不合适”为由回绝了巫家和,以后应该也不会再来往了。 祝宵凉凉地说:“我见了你也不知道。” “不行!”邬咎跟他急,“我已经把他挤掉了,你不能同时跟两个人相亲。” 祝宵刚刚只是说说而已,他才没有那么多时间见其他男的。 “知道了。” “祝宵,我时间不多了!我真的要走了。” 邬咎的身子越来越透明,很快就要到临界点了。 “嗯。”祝宵说,“你走吧。” 邬咎头顶冒的烟已经像烟雾弹一样,这相当于一种预警,他必须马上回地府了。但他刚走两秒,又想到什么重要的事,还是匆匆折返了回来。 “祝宵我要走了!这次可能要好几天,”邬咎把他刚刚说的话又强调一遍,然后说,“你不说点什么吗?” 祝宵问:“要说什么?” 邬咎也不知道,但他就是想听:“随便说点什么。” 祝宵忍俊不禁:“我等你回来。” 这句很好听,邬咎眼睛一亮:“还有呢?” 祝宵看着他头顶的烟越来越多,问:“你不赶紧走吗?” 他看起来好像快要蒸发了。 邬咎确实快要蒸发了,但他还是没走:“不是这句。” “祝宵,快点换一句,我要走了。” “……” “那,”于是祝宵换了一句,声音比刚刚轻,但分量比刚刚那句还重,“喜欢你。” 这句更好听,邬咎脑子都开始放烟花了。 下一秒,邬咎像旋风一样席卷而来,雷声大雨点小地在祝宵脸颊上轻轻啄了一下,速度快得让人怀疑他到底有没有亲到。 祝宵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什么感觉也没有——姑且相信邬咎刚刚是亲了他一下吧。 “我一定会回来的!” 邬咎的声音远远地传过来,但鬼已经跑没影了。 祝宵好笑地想:嗯,灰姑娘变灰太狼了。 - 回到地府,邬咎就像一朵离了土壤的花,蔫巴巴地说:“为什么又这样?” 白管家委婉地道:“少爷你最近去阳间去太勤了……” 之前好歹是几天去一次,现在连着几天都去,不遭到反噬才奇怪。 邬咎幽怨地问:“那你怎么没事?” 白管家老实地说:“我每天只去阳间三个小时。” 有时候甚至没有三小时,随便摸个鱼时间就过去了。再说他在阳间没什么留恋,到点就回地府,当然不会遭到反噬。 “所以说您最好还是不要——” “不。”邬咎打断白管家的话。 绝对不是因为他天天都想见祝宵,天天都要去找祝宵。 “一定是遗传,我就说老头基因不行,当年我妈嫁给他真是鲜花插在牛粪上。”邬咎从不内耗,迅速从别人身上找到了原因,虽然这个“别人”就是他亲爹。 “阿嚏——!” 遥远的另一边,邬兴东打了个喷嚏,正在苦哈哈地跟老婆打电话汇报。 “对,对,你别担心了,那臭小子快谈上了,一切稳中向好。我就说嘛,还得是我。” “哦你说八百八十八啊,当然要给你的,我怎么会藏私房钱呢!正所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所以我留两百行不行?” “好好,不行就不行,我也没有很想要。哈哈,那我今天总可以上。床睡了吧?” “什么!”邬兴东捏着电话目眦欲裂,仿佛听到了一个晴天霹雳,“还得等那不孝子定下来领人回家吃饭再说!” 邬兴东抱头崩溃:“这不孝子……我得等到什么时候啊?” - 几天不见邬咎,祝宵久违地觉得有点无聊了。 他时不时会点开邬咎之前用他的计算机做的PPT,里面夹带不少私货,几乎可以从那些密密麻麻的赘述里想象出邬咎喋喋不休的声音。 私货虽多,都是邬咎自卖自夸的描述,图片却没有多少。只有在“邬咎的颜值”这一章里,有唯一的一张照片,还是从网上找的红底证件照。 祝宵每次看,每次都会想:难怪张岳秀的PPT做不明白,原来跟他前导师是一脉相承。 一切好像又回到了之前邬咎还没出现,他定期给邬咎上坟的时候,他们只能用阴阳通对话,无法见面。 不过,这次跟之前又有一点点不一样,因为邬咎说过他还会再出现。 邬咎每天都会给他发消息,什么都发,有时候是琐碎的分享:地府里长得很丑的鸟,到了汛期的黄泉,甚至是路边一颗长得有点像白管家的小石头。 今天邬咎又发来消息:【祝宵,彼岸花开了】 祝宵问:【是什么样子】 彼岸花开了,大片大片的赤红沿着黄泉路蔓延开来,随风摇曳时赤浪滚滚,形成一片鲜艳的红色汪洋。 是很美的风景,可邬咎并不开心。 邬咎:【红色的花,没有叶子,很丑】 彼岸花绝不会在有叶子的时候开花,等开花的时候,叶子又已经消逝了。 花叶永不相见,就如同阴阳两隔。 邬咎:【祝宵,我们已经六天五个小时零三分二十八秒没见面了!】 祝宵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回复他:【我和你又不是彼岸花叶。】 然后又说:【等你回来就见面吧。】 …… 下午的时候,邬咎收到了祝宵去他坟头上供的一枝花。 是一枝海棠花,跟彼岸花一样,也是红色的。 不同的是,它花叶俱全,娇艳欲滴。 为什么是海棠呢? 这有什么寓意? 邬咎不懂花,他只知道红花,白花,黄花……总之就是按照颜色区分,各个品种之间并没有什么区别。 不过还好他有智囊团,他找来了负责管理修剪彼岸花的鬼差——是一只老古董鬼,问他,送阳间的海棠花是什么意思。 “还用问这不就是相思吗?”老古董鬼信誓旦旦地说,“他喜欢你。” 老古董鬼凑过来绕着那朵海棠花看了一圈,顿时露出然的笑:“哎哟,瞧这有花有叶的,说的不就是那句诗?” “那首词啊,诉衷情,晏殊写的。”老古董鬼从宋朝开始就在这地府当差了,生前刚好跟这首词是同龄人,所以有印象,“什么愿你我就像这海棠花叶——” 老古董鬼说到这就卡壳了,他死了太多年了,背的诗词都记不清了。 他擦了擦眼珠子,又戴上一副眼镜,拿出他的2G按键老人机,“我搜一下。” “哦哦,找到了,你看。”老古董鬼举起手机给他看,“喏,下面那句。” 老古董鬼年纪大了,眼睛看不清,屏幕上的字调到了最大号。 他按了按向下键,滑到最后一行。 那窄小的屏幕上,写着一行硕大的字。 ——如花似叶,岁岁年年,共占春风。 “看吧,他绝对喜欢你。”老古董鬼信誓旦旦地说。 邬咎将那朵海棠花抱进怀里,本来想在外人面前表现得矜持点,奈何嘴角就是忍不住翘起来:“他当然喜欢我了!” 礼貌地送走老古董鬼之后,邬咎小心地将海棠花插入瓶中,用最好的水和最好的土精心伺候。 他盯着这朵海棠花,心情却相当急躁——恨不得马上就出现在阳间,来到祝宵面前。 邬咎点开阴阳通,突发奇想:【祝宵,要是我们在谈恋爱就好了】 他唉声叹气地打着字:【我们怎么还没有谈恋爱啊】 好不容易相亲了三次,结果他就这么被打回地府了,剩下两次相亲又要等好久。 这样一想,邬咎就开始烦躁了,本来再过两天就可以谈恋爱的。 还有他的完美计划——根本什么也没做成。 但他不想显得自己太着急了,万一把祝宵吓跑怎么办他又不是那种轻浮的人。 所以他又在对话框里补充了一句:【当我没说好了,我也没有很急!】 他放下手机,又翻出他那崭新的完美计划。 他在上面加多了一项:下次再见面,他也要送祝宵一朵海棠花。 写完,他再次点开阴阳通,看见了一条来自祝宵的未读消息。 是祝宵对他刚刚那两句话的回复。 祝宵:【已经交往十天了,笨蛋。】
第27章 答案 祝宵回复完等了许久,都没有收到邬咎的消息。 祝宵不知道的是,在邬咎没回消息的这段时间里,他已经绕着地府视察了三圈,向孟婆讨了三碗汤,喝完又把头埋进黄泉里洗了三次,最后因为差点被鬼民认出来上地府新闻,所以才回到了阎罗府。 感觉差不多冷静下来了,邬咎才回复道:【你的意思是,出于互相爱慕两情相悦,你经过慎重考虑之后,自愿跟我缔结了一种名叫“恋爱”的不轻易更改的亲密关系吗】 祝宵:【是的。】 短短两个字,让邬咎感觉他刚刚为了冷静强行喝的三碗孟婆汤又失效了。 他想了想,十天前……好像就是他说喜欢祝宵那天。 邬咎后知后觉地终于反应过来了:【我们从那天就开始谈恋爱吗】 祝宵:【嗯。】 邬咎瞪大眼睛打字:【就是说如果那天我直接问你愿不愿意跟我在一起,你也会答应我吗】 终于反应过来了,反射弧够绕地球七圈的。 祝宵面无表情地回:【不然呢】 得到答案的邬咎心痛不已——那他是错过了多少啊? 他一边心痛一边打字,势必要把失去的讨要回来。 邬咎:【下次见面我可以跟别人说我是你男朋友吗】 祝宵:【可以。】 邬咎:【我可以跟你牵手吗】 祝宵:【可以。】 邬咎:【我可以搂着你的腰走路吗】 祝宵:【可以。】 邬咎:【我可以亲你吗】 祝宵:【可以。】 “……什么都可以啊?” 接连几个“可以”砸下来,邬咎已经露出一副捡到金子天降横财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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