猩红的舌尖若隐若现,仿佛伊甸园里毒蛇的信子。 他轻笑:“不是吗?” 兰斯为那夺人心魄的红怔住了,他听见那个人说:“午夜时刻,请来船头,我有些事情想和你谈谈。” * 船上的探照灯像一只巨大的眼睛,射出尖锐的目光,刺破了前方的黑暗。 天空与海洋之间有着一条泾渭分明的界限,看上去和白天不同一般的海水奔流不息,重重交叠的云层深厚的堆积在一起,同样的浓墨如黑,正如地狱天堂,好像是各自的倒影。 兰斯没有失约,在午夜时分从船舱的房间踩上了甲板。 他看到那位王子早早的站在了约定好的地方,靠着栏杆背对着他,连接在肩头的丝绒披风被此刻激烈的海风鼓动着烈烈飞舞,让人担心下一秒它是否会随风而去。 “你来了。” 封瑟转过了头。 “殿下,找我有什么事?” 兰斯一如既往的直奔主题。 “其实也没什么。”封瑟摊着手,笑容似乎毫无意义,轻声道:“或许我只是想和你谈一些无聊的事情。” “那我恐怕不能陪您在这里浪费时间了。” 兰斯冷淡的侧过脸。 封瑟没有再看向他,细长的睫毛在脸上拖拽出一道狭长的阴影,大半张脸淹没在阴影当中,他没有再看向兰斯,视线似乎也随着海风席卷到了远处。 就在兰斯以为他不会说话的时候。 封瑟开口了:“任务结束后,我会被关回去吗?” 兰斯没有说话,但他的眼神已经表明了一切。 算是默认,只不过他没有说出国王心中有些偏移的天平,并没有告诉他这就是绝对的事实。 “可是我不想。” 封瑟的目光平静如毫无波澜的水谭,他抿紧了唇,游离的视线重新回到了应该有的位置,被伪装成湛蓝的眸子一点点涌上墨色,在白昼时刻的金发暗淡。 “我喜欢你,你愿意带着我走吗?”
第036章 说个比较夸张的比喻, 这一刻兰斯的脑袋好像被雷击了一样。 他下意识的把封瑟前半句的话念了一遍。 我…喜欢你? 突如其来,像告白一样的话让他一向的冷静被打击的有些呆滞,但兰斯还是一个合格的军人, 很快的就反应过来了, 毫不犹豫的把那些迷茫切断,他用过分理智的态度在想到了答案。 ——眼前的这个人只是想利用他。 他问自己能不能带他走。 他喜欢自己, 这是个谎话。 可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第一反应竟然有些奇怪, 或者说是微妙。 他的胸腔中慢慢升起了一点欣喜, 他会为喜欢你这几个字紧促了心跳,但是紧接席卷而来的像是被欺骗的怒意,让他先前的一点喜悦像是被浇了泼冷水的火焰,剩下来的余烬微不足道。 兰斯想要冷冽地开口,尽量用公式化的语气打消对方的想法。 ——可他看见了封瑟平静无澜的眼睛。 王室的瞳眸根本不适合他, 他眼底的墨色盖过了冰蓝,成为一种泛着可怖流光的幽蓝色,如不再灌入活水的死河。 人生下来就拥有的特征应该是最切合本体的,眼睛是, 头发也是,与封瑟相配的应该是那种毫无生机沁凉的黑, 明明过于乏味平淡, 却比其他斑斓的色彩还要得夺目。 无法答应,无法拒绝。 那抹余烬实在过于顽强,竟又在他的心中死灰复燃了。 封瑟不知道兰斯心里的复杂心情,他等得有些不耐烦了。 都怪兰斯的滤镜实在太过严重。 他确实是想利用兰斯。 那句“我喜欢你”完全是不含任何情感的棒读, 封瑟说那话的语气就跟他说让白寒景“滚开”差不多, 他根本没期待兰斯会轻易相信他的话,如果有谁能因为一句话为他赴汤蹈火, 那简直是不折不扣的蠢货了。 后半句话只是硬凑上去的而已。 他只是想在对方的心里埋下一颗种子。 首先传递某种自己依赖对方的讯息,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循序渐进,逐步引导,在他试图获取那条项链的时候,说不定能让那颗种子发芽到一定程度,给他某种助力。 他不知道那条项链被存放在哪里,只知道它会在自己那位便宜哥哥的婚礼上被取出来送给新娘,通过权重的兰斯或许他能够找机会在婚礼之前得到那条项链,又或者他取得项链逃离的时候,兰斯可以帮助他。 当然他是不指望对方能为他出生入死,但人心总是会在潜意识中产生一定的偏移,他只需要那份可能就够了,晚上在和兰斯见面前他甚至还看了一本流传于贵族小姐的明面禁书,打好了合适的腹稿。 他在看那本东西的时候表情都僵硬了,天知道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文字的特殊意义。 出于某种神秘的直觉,他甚至还没给兰斯添上称呼,比如说甜心什么的…… 封瑟试图不走原来的剧情,虽然背景是《海的女儿》,但是取项链没有特别要求人鱼公主参与进来,所以他只要等待邻国公主的婚礼就好了,其实没有那场公主救落水王子,他们的婚姻也应该是理所当然的。 他隐约感觉到那位国王有这个意思。 或许他可以让那位人鱼公主安安稳稳地呆在她的海里,别跑上岸来找死。 再说,打破原来的秩序也不是一件很有意义的事吗? 然而在水下,有人为那句虚伪的“我喜欢”气得在发疯。 人鱼尖利细长的五指轻易的划破了金属,几道粗黑狭长的划痕在银白的船身上显得极其狰狞,他异常美丽的面孔冰冷的像融化不开的坚冰,在下身长长的鱼尾控制不住地激起了起伏的漩涡。 银发冷冽,蓝眸寒凉,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扭断那个人类的脖子了。 有喜欢的人吗? 很好,那就在对方不留意的时候杀掉就好。 没有什么是死亡解决不了的,时间总会抹平一切。 船上的两个人谁都没说话,继续“深情”对视,像是要瞪着眼睛到天亮。 封瑟实在是受够了,准备继续说点什么结束话题,但倏地传来了第三个人的声音。 两个人同时扭头看去,在一片黑暗中,像是水珠落地的声音滴答滴答的响,有人提着一盏马灯走了出来,光线有些暗淡但足够让他们看清对方的面孔。 那水珠落地的声音其实是对方刀上滴落的血。 “抱歉,我听了很久你们的谈话。” 在宴会上的那位肥胖的贵族收起了他虚伪热情的面具,眼底凶戾异常的光毫无掩盖地渗透了出来。 他先是像封瑟行了个礼,就好像他从未展露过自己的杀机一样,封瑟饶有兴趣地看着他奇怪的恭敬,对封瑟是一套态度,但等到兰斯的时候,却又是另一套了。 他的刀尖直直指向对方,声音沙哑。 “殿下只会跟我走。”
第037章 “埃德加·基普林, 你想做什么?” 兰斯退后一步,满脸戒备的护住封瑟。 “如你所见。”这个胖子的笑容都带着凶戾,他摊开手, 用一种高昂的语调说道:“那当时是造反啊。”。 “你的妄想恐怕也只能到这里了。” 兰斯眼眸一沉, 冰冷的声线带着连自己都不知道的怒意,几乎是他话音刚落的下一秒, 他拔出了腰间的长剑, 直接迎向对方, 打算干脆利落地斩下他的头颅。 在他看来,以下犯上谋逆者当死。 封瑟提醒过埃德加·基普林让他觉得有些奇怪。 虽然一般人只会忽略这种莫名其妙的话,但兰斯还是事先做了一些准备,船上的重要地方已经被严加看守,短时间之内, 他们这一方不会丧失主动权。 他不知道敌方行动的人有多少,也不知道他刀上的血迹来自于哪位幸运的贵族。 他只知道他一定保护身后的人。 这种自不量力的货色他很快就能解决,先把这个贼首处理掉,剩下来的叛党不足为虑。 长长的弧光在夜色中一闪而过, 转瞬即逝的寒芒叫人不寒而栗。 兰斯的动作很快,他没有穿着那套沉重的骑士装, 而是换上了一件简洁的便服, 虽然少了一层屏障,但这使得他显得更加灵活,他的双手紧握住剑柄,手臂的肌肉在衣料后微微隆起。 灰蓝色的眼眸比冰更冷, 比剑更利, 像雪原上雪狼的兽瞳。 两人之间的距离一下被拉近,他的剑尖直戳对方的要害, 打算一击致死。 他根本没打算留活口。 被他称为埃德加的男人早有准备,冷笑了一声,同样举起了手中的长刀。 “您恐怕是有点过于轻敌了,兰斯大人。”他咬着漫不经心的恭称,把灯扔在一边,故作优雅的贵族腔调陡然一转,变得森冷起来,“轻敌的人,向来就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他的尾音消弭在刀与剑的碰撞声中。 铁器剧烈的碰撞声听上去忍不住牙疼,两人动作带起的劲风一下子吹开了两个人的额发,他们在触目惊心的刀光剑影里不约而同的看向对方的眼睛。 目光交触的瞬间。 果然他们都看到了一股森冷的杀意,是毫无保留想置对方于死地的杀机。 “哈,原来王国第一骑士就这点能耐吗?”埃德加的小臂因为过于用力开始发颤,兰斯席卷而来的巨大力道让他手臂上的青筋一根根凸起,像一条条扭曲的青蛇。 王国第一骑士的名号果然不是吹出来的。 他的牙关紧咬,却仍分出精力嘲讽道,“兰斯阁下,我以为您能一剑将我枭首,怎么?办不到吗?” 兰斯用不带感情的声音道:“败犬临死前的哀嚎。” 当然,出于对能够接下他一击对手的尊重。 他低下头,细细的去看对方的面孔,想要把与对方战斗的记忆留在自己的脑海里。 或许在将来也是一种回味。 面对这冷得像冰锥一样的话,埃德加冷笑了出声。 两个人在这块甲板上打得火热,刚开始掉落在旁边的那盏灯还能用他的光亮给二人照明,到最后他们打着打着,跑到了远离光的地方,身影都渐渐模糊了。 两个人都毫不留情,他们都以自己最大的努力想置对方于死地。 人也很难辨别出他们清晰的战斗过程,依稀只能看见个轮廓,封瑟也只能靠他们兵器的碰撞声来知道他们的战斗并没有结束。 不知道为什么,两个人打的再激烈,都完全避开了在场的第三个人。 封瑟完全被抛在一边。 按理说,他这个第三方不应该闲在这里,应该及时的叫唤卫兵寻求帮助,帮助兰斯一起对付对方。 可封瑟完全没有自觉,他向后一倒,懒洋洋的靠在船边的栏杆上,以最舒服的姿势站着,观赏这一场陷入黑暗的好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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