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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青放下手里的笔，在电话挂断的前一秒接起来，却没有说话。 电话那头的人也没想到今天的电话居然能被接通，一时间有些惊讶，加上拿不准苏青的态度，也没有出声。 细微的电流声和呼吸声在电话两端流窜，越发显得通话人寂静无声。 等了三秒，苏青冷淡问道：“是谁，什么事？” 对面的人像是被苏青的冷淡惊住，又过了五秒才说话：“是我，顾昉。” 苏青一瞬间语气更冷，问道：“什么事？” 顾昉语气里的小心翼翼，通过电流清晰地传到了苏青耳边：“......马上就过年了，家里人希望能一起吃个年夜饭。” 意料之中的答案。 苏青却没有答应，直接回道：“不去。” 顾昉又沉默下来。 打电话之前就知道是这样的答案，却还是忍不住一次又一次地拨打，作为商人，顾昉从来不做无用功，却次次在苏青身上破例。 良久之后，顾昉叹口气，说道：“......就一顿饭，你一个人在学校，什么都没有......” 苏青打断顾昉苦口婆心的劝说，冷淡说道：“那也好过看你们一家子表演。” 顾昉面对苏青，总是有种深深的无力感，在苏青面前，没有任何办法能让他软化。 亲情没用，血缘没用，谈条件更没用。 到最后，顾昉只能无奈地说道：“我知道你不愿意回来，只是我邀请你，你不同意的话，后面爸妈肯定还会再联系你，他们不会像我这样好说话。” 苏青顿了一下，像是有所犹豫，静了一会儿，才说道：“那这样吧，顾昉，我去吃这一顿饭，作为交换，你和你爸妈谈话，让他们以后别烦我。” “答应吗？” 顾昉说得“爸妈”，苏青偏偏要说“你爸妈”，楚河汉界，泾渭分明。 电话那头彻底安静下来，若不是有呼吸声传来，苏青都觉得顾昉已经怒而挂断了。 手机放在桌面上，苏青并不着急，他知道，顾昉会同意的。 果然，两分钟后，顾昉疲惫的声音传来：“好，我答应你。” 苏青却没有就此打住，又说：“还有，一起吃年夜饭就省了，初二，你挑饭店。” 年夜饭，阖家团圆，是一家人相聚的日子。 初二，走亲戚的日子，若不是必须要去，苏青连初二都不想去。 顾昉已经别无他法，只能应了下来：“......好。” 顾昉的回答才落下，苏青便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 一切都在掌握中，接下来的日子，就静待好戏开场。 林旸通过丁乐新和兰寻，让自己一学期都不痛快，苏青怎么会让他好过。 更何况，自己寒假挨得这顿打，想来想去，无论是谁，源头都在林旸身上。 杀人诛心，顾旸不安分，他就要让林旸尝一尝诛心的滋味。 除夕夜，苏青一个人在宿舍，一边和何存幻，于望远谢然聊天，一边吃了一桶热气腾腾的泡面。 家家户户觥筹交错，享受八珍玉食的时刻，苏青并不觉得自己有多么孤单寒酸。 相反，苏青觉得自己的内心很平静，他享受这种平静。 而且，对于即将到来的初二的这顿饭，苏青隐隐有些兴奋。 他简直有些迫不及待地想捅林旸这一刀了。 初二一早，苏青拒绝了顾昉想要来接他的想法，收拾好之后自己打车去了顾昉定好的饭店。 金碧辉煌的五星级饭店内，地砖都透着奢华之感。 顾昉早就等在门口，见人到了，一边带人往包厢走一边有些高兴地和苏青说话。 苏青只当作耳边有苍蝇在叫，一句也不回应。 进了包间，苏青抬眼一瞧，顾明华，林清和林旸都已经到了，正聊得开心，看见苏青，话音登时一静。 林旸的脸色极为好看，像是尴尬，又像是无措，更有几丝可怜，这演技，看得苏青都想夸奖一句。 进了狗窝，苏青连寒暄都不想寒暄，直接在门口的位置坐下了。 身后的顾昉脚步一停，紧接着放弃了自己原本在林旸对面的位置，转而坐在了苏青身边。 顾明华看着苏青这副没教养没礼貌的模样，当即脸色一变，想说些什么，却在接触到顾昉的目光后生生忍了下来。 林清也有些欲言又止，只是看了看，到底也没说什么。 林旸想将顾昉叫回来，在触及顾明华和林清的脸色后，最终只能偃旗息鼓，面上浮现出一点不忿。 苏青对此还算满意，本来身处狗窝就够烦了，要是开场就要掰扯一番，那也太烦人了。 刚刚还热热闹闹的包间，现在完全安静了下来。 服务员开始有条不紊地上菜，一盘盘精致又色香味俱全的菜肴放在餐桌上，很快整个桌子就摆满了。 菜上齐后，苏青将顾明华那句“没教养”贯彻执行到底，直接提筷子夹菜。 身侧顾昉提起的酒杯僵在了半空中，顾明华与林清脸色更难看了。 这时候，林旸反倒露出一点儿微不可察的笑意。 与想象中合家欢乐的团圆饭不同，这顿饭像是将几个陌生人硬凑在了一起，尴尬疏离有过之而无不及。 苏青埋头吃饭，根本不管其他人什么情绪。 来都来了，填饱肚子最重要。 半个小时过去，等得几人都放下了筷子，顾明华像是再也忍不住了，带着不满问道：“最近在做什么，吃个饭还要三请四请才能请你回来？” “我看你是翅膀硬了，架子大的很。” 苏青眼也不抬，冷漠道：“兼职，赚钱。” 顾明华冷哼一声，斥责道：“我早让你哥和你说过，别出去丢人现眼，你一点儿没听进去是不是？你就非要让别人看这个笑话！”
第57章 寒假（九） 林清跟着帮腔：“你到底是顾家人，我们还能少了你的吃喝不成？！” “明明是你自己顽固不堪，不愿意回来，这传出去像是我们赶你似的。” 苏青也嗤笑一声，冷眼看着这对夫妻，说道：“我凭自己劳动赚钱，不觉得丢人。” “你们一把年纪了，不知道什么叫劳动最光荣么。” “倒是有些人，白白拿着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才应该脸红吧。” 这句话，在场的都能听出来是在影射林旸。 说影射都太过含蓄，这简直是一巴掌响亮地打在了林旸脸上。 没想到这么久过去了，苏青还是和搅屎棍一样要搅得家里不得安宁。 不过才说了两句话，就已经开始针对林旸了。 顾明华与林清顾不得斥责苏青没教养，当即去看林旸，林旸的脸色变脸似的，欻一下就白了。 林旸像是受惊的羔羊一般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苏青，而后又去看顾明华夫妻，那神情怎么看都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却有口难言的模样。 林清当即就心疼起来，眼含责备地瞪了苏青一眼，抬手抚着林旸的肩膀低声劝慰。 林旸顺势将头埋在了林清怀里，听着林清低声哄劝一副委屈大发了的样子。 顾明华双眼满含不满，当即又开口斥责道：“你胡说什么？！旸旸是我们的孩子，是顾家的一份子，顾家的东西自然有他的份。” 苏青了然般点点头，平静说道：“看我这记性，忘了你们是一家子了。” 这话看起来像是一句好话，可是听在耳朵里怎么听怎么怪异，顾明华还没来得及细想。 紧接着，苏青又慢条斯理地说：“哦，你刚刚问我忙什么呢，忘了说了，赚钱之余，最近还抽空去看了一场画展。” 顾明华不满的神色一顿，眼神有点微妙的看了一眼还在林清怀里的林旸。 紧接着，顾明华瞪着苏青摇摇头，示意苏青闭嘴，就连林清都眼神示意苏青不要说。 苏青对顾明华和林清的小动作视若无睹，淡然说道：“就是我们学校那位齐大师的个人画展。” 苏青此话一出，顾家人脸色齐刷刷又是一变。 林清安慰林旸的话语和动作僵在了那里，眼神幽幽地看着苏青。 顾明华脸上浮现怒意，而林旸听到苏青的话，抬起头来，已经眼含热泪，要落不落，一副我见犹怜的可怜样儿。 齐大师现在是他们家里不能提起的话题，一提起来林旸就要伤心，现在苏青一来就又惹是生非。 话题僵在这里，谁也没有先开口。 顾家人怕林旸难过，更怕苏青再说些不该说的话。 苏青心里暗叹顾家人真是变脸传人，面上像是好奇，自然而然地往顾旸心里捅刀子：“林旸，难道你没去看吗？我记得齐大师是你们学院的院长来着。” 林旸嘴唇颤抖，眼眶里噙着两泡泪水，委屈到失语：“我......我......你......” 林旸我我我你你你了半天，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苏青对着顾家人难看的脸色，自顾自说道：“齐大师在艺术上建树良多，德高望重，画展上慕名而来的人数不胜数，都是为了瞻仰齐大师的高作。” “展出的那些作品，连我这样没修养的人看了都叹为观止，更别说懂行的人了。” 最后一句，用平淡的语气说着惋惜的话，嘲讽拉满，“林旸，你没去学习一番真是可惜了。” 一旁的顾昉像是才反应过来，低声说道：“别说了。” 苏青挑眉问道：“为什么不能说？不是你们先问我的吗，我回答一下你们的问题也不对？” 顾昉闭上了嘴，他早该知道，苏青这么厌恶顾家，怎么会轻易答应一起吃饭。 苏青想的，从来不是一起吃饭，自始至终，苏青都只是为了出气罢了。 顾明华看着苏青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只觉得自己血压蹭蹭往上走，当即喝道：“没人想知道这些，就此打住。” 苏青在顾明华已经快要溢出来的怒意中，又淡定自若地说：“对了，我还看了楚袂的画作，楚袂不愧是齐大师的亲传弟子，才短短一学期，就将自己的画作在齐大师的画展上展出了，啧，果然是才华横溢，出类拔萃。” “年轻人，未来可期。” 怒气达到最大阈值，顾明华低喝出声：“闭嘴！” “没教养就算了，连人眼色都看不懂吗？！我让你闭嘴！！！” 林清也蠢蠢欲动，看那着急的架势像是要起身手动让苏青闭嘴。 幸亏桌子大，要不然苏青还得闻狗味儿，晦气。 苏青从善如流地闭上了嘴，把舞台让给顾家人。 一个人唱独角戏有什么意思，演员们齐心协力才能达到最好的演绎效果。 林清脸上忧色重重，又心疼地安抚了林旸几下，转头看着苏青时换上了怒中带怨的神色，不高兴地说道：“苏青，你快别说了，因为你，旸旸没能成为齐大师的弟子，现在你还说这些话来戳人心窝子，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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