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慈捏着筷子,有点意动。 “寒山寺后面还有条小溪,里面说不定会有鱼。”男人乘胜追击又添了句。 郁慈彻底动摇,睁着圆眼看向男人,放软嗓音说:“可是真的太多了,我吃不完,可不可以少吃一点?” 沈清越心尖一软,毫无底线地改口:“好,阿慈能吃多少是多少。” 薄日初升,寺庙笼罩在一片淡淡曦光中。 郁慈跪坐在蒲团上,鼻尖萦绕着清悠的佛香,慢慢抹平了他纷乱的思绪。 净空转动着念珠,嘴角拈着一抹温和的笑,问:“施主是有什么想问的吗?” 心口的跳动越来越急促,郁慈咬了下唇瓣,迟疑地问:“为什么有人死后,魂魄会滞留在世间不肯轮回?” 半响,他轻声吐出那几个字:“是因为恨吗?” “并非一定是恨。”净空平静地打断他的思绪,道:“所有不肯轮回的魂魄,都是因为执念。” “执念?”郁慈蹙起眉。 “是。”净空颔首道:“恨只是执念的一种,还有诸多原因。但只要心有执念,魂魄就不肯踏入地府,飘荡在世间称之为‘鬼’。” “时间长了,鬼阴气渐重不免生出戾气,最终化为厉鬼,地府不收,只能落得一个消散的下场。” 郁慈眼睫重重一颤,问:“那魂魄怎么才能归入地府?” 净空手中转动的念珠停下,抬起眼看向少年:“要么超度,要么化去执念。” 走出正殿,沈清越正抱着臂靠在柱子上。 刚才少年去找净空时,不许他跟着,故而男人在这里等着。 郁慈走近,说:“走吧。” 沈清越垂下臂,问:“怎么样,问清楚了吗?” 郁慈抿了下唇瓣,神色有些犹豫道:“……算吧。” 沈清越眸中不易察觉地划过一抹冷意。 不用想也知道,少年一定是去问关于贺月寻的事情了。 那又怎么样,他并没有说谎,少年最终还是会选择“超度”贺月寻。 山间清凉,虫鸣鸟叫。 郁慈被男人握着手,脚下是绵软的松针落叶。 郁慈正盯着一朵紫色的小花看,男人却突然在一片翠绿的灌木丛前顿住脚步,上面挂着红艳艳的野果。 沈清越伸手摘下一颗,递给他道:“尝尝这个。” 郁慈接过放进嘴里,酸酸甜甜的汁水一下子漫延开。 少年眼睛亮了一下,好奇问:“这是什么?” “树莓。”沈清越解释道,然后摘下一片宽大的叶子折成碗状,装满树莓递给少年。 郁慈细白的手指捏着莓果,汁水将少年的唇瓣染得更加红艳,少年时不时伸出舌尖舔过,一只手由男人牵着往前走。 穿过松树林,周围顿时开阔起来。草地平坦,一条小溪淙淙流过。 溪水清澈,能看见里面有鱼在游动。 郁慈往前倾,水面上映出一张秾夭的脸。 一回头,沈清越已经褪下鞋,正在挽裤腿,露出两条流畅有力的小腿。 郁慈眨了眨眼睛:? 沈清越含笑解释道:“我下水抓两条鱼,给阿慈改善下伙食。” 男人身姿挺拔立在溪里,眼眸湛黑,不过一会儿少年脚下就多了几条摆动的鱼。 郁慈小小后退一步,看着男人大步走近,眉峰一挑,开口道:“亲一下。” 郁慈不为所动。 “那阿慈等下的鱼谁给你烤?” 闻言郁慈细眉微动,有点纠结,抬眼看去,沈清越勾着唇,表情十拿九稳。 少年眼睑一颤,踮起脚尖在男人侧脸上啄了一下,轻得像落下一只蝴蝶。 沈清越一顿,回神后,掌扼住少年纤薄的腰肢,往上一提,少年的鞋尖踩在他的足上。 他低头凑近,指腹摩挲着少年柔软的唇瓣,目光沉沉,两人呼吸交织在一起,哑声道: “上次不是教过你,要怎么亲吗?” 最后几个字消失在两人交缠的唇齿间。 郁慈思绪变得眩晕,细白的手指忍不住抓紧男人的小臂,只能张着嘴,任由男人将他亲得眼尾嫣红。 ……永远都这么过分。 火堆燃起,收拾好的鱼被烤得焦香扑鼻,郁慈隔着叶片捧着,小口小口地咬着,脸颊上的软肉鼓起。 沈清越在一旁为少年挑鱼刺,冷冽的眉眼在火光映照下,显出几分温柔。 月色如水,天边几颗星子乍现。 郁慈迷迷糊糊被渴醒,爬起来在桌上找水喝,忽然看见一道黑影从窗前晃过。 脑中一惊,郁慈清醒了过来。 他稳了下心神,轻声挪到门前,听了半天,却没有任何响动。 犹豫再三,郁慈轻轻拉开门栓,外面一片漆黑,隔壁窗隙漏出点点灯芒。 刚才那个人是去找沈清越的吗? 可什么事需要半夜商量啊? 郁慈咬了下唇瓣,放轻脚步溜出门蹲在墙根下。 他不敢隔得太近,只能依稀几句压低的交谈声。 “我让你……怎么样了……” “属下……已经……贺府……” 听见“贺府”两个字,郁慈眼睫一颤,更加凝神。 自称“属下”那个人的嗓音有点耳熟,郁慈仔细回想,好像是一个细长眉眼的男人。 屋内的交谈声小了下去,郁慈屏住气,连忙躲回禅房。 片刻后,一阵脚步声从窗前经过,远去。 郁慈慢慢垂下眸。 沈清越一定有什么在瞒着他。 晨光穿透云层撒下,山林幽静,绿波阵阵。 郁慈从后山往前殿走时,遇见了正在给小白菜浇水的悟生。经过几次的点心投喂,两人关系已经亲近了。 走近菜地,郁慈道:“悟生你起得好早啊。” 悟生放下水瓢,点头说:“嗯,我已经跟着师父做过早课了。” “那你不会困吗?”郁慈好奇问。 “会的。”悟生诚实地说,“但师父说,我还在长身体,可以在早课的时候打瞌睡。” 郁慈抿唇露出笑容。 悟生是个孤儿,才几个月大的时候就被扔在山下,净空把他捡了回去,靠着一点羊奶将他喂大。 不出意外,悟生这辈子都会待在山上,待在这个小小的寺庙里。 想到这,郁慈心尖发涩,有点后悔没有多带些点心来。 正殿外,沈清越正听着属下的汇报,拧着眉,神色有些难看。 郁慈扫了一眼其他人,果然在里面看见了昨晚那个男人,好像叫杨良? 看见少年走近,沈清越眉头松开,露出笑意。 郁慈仰起头,问:“发生什么事了吗?” 似想到什么,沈清越眸中不易察觉地浮现一抹冷意,随即掩去,道:“没什么,只是出了些情况需要我去看看。” 又低头看着少年圆润的眼眸,正色道:“我可能要下山两三天,你乖乖待在庙里,等我来接你好不好?” 郁慈轻轻点了下头。 沈清越心尖像被猫挠过一样,又酥又痒,忍不住伸手刮了下少年圆翘的鼻尖,万般心潮都化为一句: “阿慈。” 嗓音低沉落入少年耳里,郁慈听着,脸有点发烫。 沈清越离开后,郁慈迈进正殿,没有惊动正闭眼修行的净空,而是走到角落里一张不大的供案前。 供桌上点了一盏小小的往生灯。 少年在蒲团上跪下,合上眼,在心中虔诚地念起地藏经。 净空说,已故之人都要淌过忘川河,地府那么黑,他希望能有一盏灯陪着贺月寻。 香炉中的立香袅袅燃起几缕细而白的烟,淡淡的香气在殿内弥散开。 “嘭——” 殿门被推开,重重磕在墙上,抖落一地红漆。 郁慈被突如其来的声响吓到,眸中满是惊色地回头。 贺衡逆光而立,光影在他脸上分割出明暗,瞧不清神色,只能看见下颚绷得很紧。 “嗒、嗒、嗒。” 军靴踩在殿内,发出清脆短促的声响。 每一声都像起敲在郁慈心口,让他的心高高悬起,生不出半点逃跑的念头,只能软着腿,看着男人一步步走近。 贺衡停在蒲团前,居高临下,眉眼冷漠,脸上没有一丝神情地说: “阿慈,我来接你回去。” 不是假模假样的“嫂嫂”,而是顺从心意地,唤了一句他早已在梦中唤过无数遍的, “阿慈。”
第10章 少年呆呆跪坐在蒲团上,仰着头,一双黑润的眸子睁得很圆,脸色发白,一副被吓傻的样子。 明明刚刚还在诵经祈福,在满殿的佛香中,玉面朱唇,像个心怀慈悲的小观音。 贺衡自从得知他跟男人跑了后,所有情绪压在心底像一座不知何时会爆发的火山,扯了下嘴角,缓声道: “若阿慈想给大哥祈福,我可以让人在府中设一个佛堂,不必跑这么远。” 郁慈终于从惊惧中回过神来,睫羽颤动,艰难地开口,声音发涩道:“不……不用了……我自己会回去的。” 贺衡未置一词,目光沉沉钉在少年身上。 净空站起身,合掌行礼后打破两人的僵持,温声道:“施主远道而来,何不坐下来好好交谈一番?” 贺衡手执马鞭敲了几下靴筒,语气十分平和问:“哦?那阿慈愿意和我谈谈吗?” 郁慈紧抿着唇,脸色雪白,一言不发地看着男人,眸中满是警惕。 显然,少年不愿意。 最后一点希冀熄灭,随之而来的是无尽的嫉妒和怒火,心口像是灼烧般的疼痛,让男人呼吸间都是剧痛。 他的小观音,对他向来吝啬,不愿对他施舍一点爱。 哪怕一点。 贺衡闭上眼,再睁开时只剩寒潭般的冷冽,声线似淬了冰道: “阿慈是自己跟我回去,还是我抱着你回去。” 闻言,郁慈细伶的手指猛然抓紧了身下的蒲团,指尖泛出白色,颤抖着开口: “我不回去……” 贺衡不再费口舌,俯下身轻而易举地压下所有挣扎,穿过少年的背胛和腿弯将少年抱起,转身向外走去。 走到殿门时,男人步履一顿,侧头冲净空淡声开口:“会有人来修缮大门。” 净空站在被搅乱了一室沉香的大殿中,缓缓合上眼,拨动手中的念珠。 郁慈被桎梏在贺衡宽大的胸膛前,又气又怕,突然张口咬在了男人的脖颈上,力道之大,很快凹出一个深深的齿痕。 贺衡面不改色,任由少年咬。 直至嘴里蔓延开浓重的甜腥味,郁慈眼中忽然落下泪,松了口,一张粉白的脸蛋上满是泪痕,哽咽着问: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贺衡眼皮都未掀一下,淡淡道:“怎么不咬了?嘴酸了?你若还不解气,我可以换个地方让你继续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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