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得利落些。”沈清越最后淡声吩咐了一句。 既然这一个不合心意,那么下一个总要学乖些。 推开房门的那一刻,沈清越身体一顿,猛然回头,蹙眉厉声问:“人呢?” 房间里空荡荡的一片,哪里有少年的半分影子。 下属被他的语气吓得立即埋下头,这时原本守在门口的人也回来了,见状隐隐察觉到不对,白着脸想要解释: “少爷,刚才有人说你找我……” 最后几个字在男人骇人的目光中咽了下去。沈清越阴森地盯着他,下颌收紧,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声音: “废物。” 刚才的韩振也不过是被推出来转移他目光的蠢货,趁他不在时,再将门口的人引走。 他们初来江津不久,能将主意打到少年身上,除了那一个人不做他想。 “贺衡。”短短两个字几乎要被沈清越咬碎。 * “你确定只要我吃这些点心,你就会放我走吗?” 少年鸦黑的睫羽轻轻颤动着,似乎沾了些晶莹的泪珠,不安地抿了抿唇,试图得到一点保证:“你真的不会骗我吗?” 坐在他对面的男人军装挺括,漆黑的军靴折射出与它主人一样冷淡的光线,骨节修长的掌搭在一起。 “如果我骗了你,你又能怎么样?” 贺衡语气平静,帽檐下的那张脸也窥探不出情绪,他是真的有些想知道,少年眼尾的那滴欲落不落的泪珠究竟会不会滴下来。 被小小噎了下,有脾气的郁慈立即反抗道:“那我不吃了。” 少年的眼尾的确更红了些,仿佛沾了些最艳丽最娇秾的芍药花汁,每一次自认为清白的转眸都带着数不尽的勾子。 况且这点反抗放在贺衡眼里,最多算是情调。心情莫名好了不少,贺衡浅色的眼瞳攫住他,道: “不吃你就走不出这个房间。” 那点微末的骨气啪的一下消失了,郁慈决定不吃眼前亏,而是吃起了点心。 点心很大,还是上下两层,外面是一层白色的膏,里面是淡黄色。郁慈从没有见过,但味道他很喜欢。 像解答少年疑惑一样,贺衡的嗓音同时响起:“这是国外传进来的,叫蛋糕。” 他隐去了前两个字。 但蛋糕再好吃,也抵不住它大。 当上面那层凹下去一半时,少年的眉尖也蹙得越来越紧,那滴刚才未落下的泪珠最终现在落了下来。 吃个蛋糕竟然将少年吃得委屈哭了。 贺衡几不可察地蹩了下眉,“你怎么了?” 刚才还一副很有小性子的样子,现在又巴巴变成那个受气包了。一戳就控制不住地掉眼泪。 他想了很多可能,也许少年真的不想跟他待在一起,也许他刚才态度不好吓到少年了,又或者蛋糕不符合少年的口味。 但没想到,憋了半天,少年委屈巴巴来了一句:“我吃不完……” 贺衡罕见愣了下,思绪停止。 他什么时候要求少年吃完了? 而少年委屈得鼻尖通红,就是因为不满意蛋糕的尺寸吗?
第66章 目光在少年湿红的眼尾落了落,贺衡侧了下头,以便能完全直视少年,嗓音里少见透出几分无奈: “我并没有想过要高估你的食量。” 他不过记得少年喜欢吃些新鲜没见过的点心,才买来蛋糕给少年尝尝。 只是,他倒忘了,少年脑子里装的东西一向与常人不同。 “那你的意思是,我可以不用吃完吗?”郁慈小小吸了下鼻子,圆眸中有点呆又有点期待。 见男人神色肯定,郁慈立即提起另一件事:“那我是不是可以走了,你答应过我的……” 说到最后一句,少年微微扇了下睫羽,嗓音也弱了下去,明显底气不足。 回应他的是一阵沉默。男人眸色偏浅,不言不笑时便显得十分冷淡,配上一身苍蓝色军装更是不近人情。 心底的委屈再次忍不住冒出头,郁慈抿了抿唇瓣,努力让自己情绪平静些,但一开口还是带上些颤音: “你不可以说话不算话……” 但男人就算真的说话不算话,他好像也没有任何办法。郁慈再一次觉得自己脑子笨。 当时房门被敲响,他以为是沈清越拿着点心回来了,没有一点怀疑就打开了房门,然后就对上了贺衡那张冷淡脸。 早知道他应该死死抱着门不松手,说不定就可以拖到沈清越回来了…… 气氛十分安静,少年却仿佛从这种安静中读出了什么,眼圈瞬间变红,泪珠立即就要滚下来—— “再坐一会儿,我就让你走。” 男人听不出情绪的话及时止住了少年下一刻就要涌出的眼泪。郁慈愣了一秒,随即十分警惕地问: “一会儿是多久?” 万一贺衡到时候跟他玩文字游戏怎么办?他很清楚自己的脑子,绝对玩不过男人,所以他必须防着对方。 沉默了片刻,贺衡抬眸看向墙上的挂钟,指针指向十点四十五分,不算早,但离他的预期还差些。 骨节分明的手指在膝盖上轻敲了几下,布料绵软没有声响,贺衡道:“再待一个小时。” 一个小时?郁慈的脸瞬间垮了下来,他不自觉蹩起眉尖,试图争取再减少一点时间,嗓音轻细说: “可是一个小时真的太多了。” 他有理有据道:“你看,我们在这房间里什么都做不了,只能一直坐着,一个小时真的会很漫长……” 可任由少年那张小嘴巴巴了半天,贺衡神色依旧没有什么变化,最后看着少年淡声说:“一个小时零一分钟。” 意思是再辩驳下去,时间还会延长。郁慈深吸一口气憋下去,脸蛋微鼓,如同香香软软的白面团子。 不过,白面团子此刻浮了层粉,显然少年气得不轻。 ……专制独裁的男人! 指针哒哒地转向下一格,郁慈十分有骨气地决定将男人当作空气,一句话也不跟他说,势必要将气撒回去。 少年抱着手,微抬下巴,板着脸心思一清二楚。贺衡没有管他,只冲门口人说:“端杯水来。” 蛋糕是面食类,刚才少年吃了一小半,猜到他应该会口渴。 一杯清水很快送了上来,少年的目光也随之落在上面,贺衡装作没有察觉,将水杯推了过去。 郁慈很快想通,人不是好人,但水是好水,他不能因为人而迁怒。而且,他真的有点渴了。 经过水的浸润后,少年的唇瓣更加嫣红,随着少年抿唇的动作,湿红的肉受到挤压,仿佛轻轻一碰就会流汁的烂熟浆果。 贺衡的目光浅浅落了一瞬,才离开。 几声敲门声后,有人进来向贺衡汇报事情,声音故意压得很低,郁慈只模糊听见了“找来了”、“离开”几个字眼。 但他潜意识觉得一定是沈清越在找他。 人一离开,郁慈就迫不及待地发问:“沈清越是不是在找我?” 少年的确没有猜错。短时间内,沈清越的人几乎就将整栋楼翻了一遍,找到这里只是时间问题。 正常人也许该思索对策了,但贺衡看着少年着急得眉尖微蹙,却淡淡说了一句:“肯开口了?” 男人并不焦急,毕竟能将少年带走一次,也能带走第二次。 这里是江津不是柳城,哪怕沈家手伸得再长,也需要掂量掂量。 沈泰已经合并了南方各个省城,此次来江津的野心昭然若揭。不是所有势力都肯束手就范,很大一部分人都在观望贺衡的态度。 如果沈贺两派之间正式对峙,那么江津乃至整个北方都会开始动荡。 没想到男人开口第一句会问是这个,郁慈眉尖蹙得更深了,试图将谈话拉到正事上,认真说: “如果你是想请我吃蛋糕,我也已经吃过了,你让我走吧。待会儿沈清越找来,你们多半会起冲突的。” 饶是他对政事不怎么了解,也知道南北正处于一个敏感时期,稍有差池便会起战争。 可等了一会儿,却听见贺衡平静道:“还有二十六分钟。” 距离十一点四十六还有二十六分钟。 油盐不进。 郁慈觉得男人有些不可理喻,气得脸蛋粉白,眼底潋滟一片,站起来,大声说:“你为什么非得我待这么久?” “这一个小时零一分钟少算一些又不会有什么问题,难道到时候沈清越找来你还要我继续待下去吗?” 少年说的不过是气话,但却从男人口里惊愕地听到了肯定答案。 “是。”贺衡那双瞳孔冷了下去,“这一个小时一分钟少一秒也不算。就是沈清越找来,又能怎么样?” 在江津,该有所顾虑的人不是他,而是姓沈的。 男人站起身,颀长的身姿瞬间显得压迫感十足,他逼近少年,伸手抬起少年的脸,与其对视: “还有十九分钟。” 两人距离骤然缩短,肌肤相贴,衣襟挨着衣襟。郁慈眼睫重重颤了下,面对男人很久都没有出现过的不安冒了出来。 他咬了下唇肉,没有说话。 贺衡却忽然松开手,背对着他立在窗前,冷淡的嗓音传了出来: “时间一到,我就放你走,不食言。” 无论窗内窗外,都是一片璀璨的灯火。可再通明的灯光此刻也没有化开贺衡周身的孤寂,仿佛他只是一道沉默的剪影。 万家灯火都与他无关。 郁慈蓦然怔了下。 ……他似乎在男人身上看出来了悲伤的意味。 很淡,似乎只有那一瞬间的流露。转眼间,男人又是那个冷心冷肺的贺大军督。 剩下的十九分钟,他一次也没有回头。 直到指针指向十一点四十六,房门突然被打开,郁慈回过头,军官冲他低头道:“郁少爷,请跟我来。” ……他该走了。沈清越应该找他很久了。 思绪转动,在即将跨出房门的那一刻,郁慈微微偏了下头。 他想问,为什么今晚一定他待在这里。 但直到踏上走廊,他依旧没有问出口。军官伸手将门合上,在最后的一丝缝隙里,郁慈似乎看到了贺衡回头。 轻轻抿了抿唇瓣,郁慈脑中好像更混乱了。 走廊很长,七拐八折的,郁慈每一步都如同踩在棉花上,没有实感。军官什么时候从他身旁消失,也毫无印象,直到落入一个宽大的怀抱。 “阿慈,你没事吧?” 沈清越的嗓音还微微带着些喘,郁慈眨了下睫羽,世界突然就清晰了起来。 今晚的混乱也该到此为止了。 被男人完全抱在怀中,少年很顺从,轻声说:“没有事,我困了想睡觉。” 音调偏软,没什么精气,似乎的确是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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