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不一样?”沈清越将他换了个方向,正对着自己,认真道:“阿慈,自始自终我都没有将你放在情人的位置上。” 也许在你眼里,我难缠又讨厌,脱不开手只能放在情人位置上。 “正是因为阿慈是个男孩子,所以妻子、夫人这些称谓并不能完全概括你对我的意义,但只有一点我很清楚。” “我名字的旁边只能是你,是享有我所有法理权利的另一半。” 即使法律并不认可,也只能是少年。 猜到少年的顾虑从何而来,沈清越的语气从未这么温柔过。 他说:“如果有人嘲笑阿慈的身份,那么只能证明我做得还不够多,阿慈没有任何错处。” 只要他站得足够高,掌握的权利足够大,那些刺耳的声音自然会通通消失。 眼泪是什么时候模糊了视线,郁慈并不记得,他只记得喉咙好像被什么堵住了,让他说话变得断断续续: “是、是男孩子也没有关系吗……?” 不认识字也没有关系吗?有个赌鬼父亲也没有关系吗?脑子很笨挣不到钱也没有关系吗?这些都没有关系吗? 少年哭从来都没有声音,好像一朵安静的蘑菇,哪怕有一点委屈,也不想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任由心脏被酸涩填满。 只有在意的蘑菇的人才会发现,呐,这里有一朵蘑菇哭了。 但这次,郁慈哭得鼻尖通红,细碎的小小的哭声一点点传出来,好像要将所有委屈都哭出来。 郁慈自己都没有发现,细白的手指一直固执地抓着男人衣角,问:“真的、没有关系吗?” 少年性子温吞,很少有这种时候。 心口的郁气完全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难言的情绪,让他整个人的棱角都卸了下来,沈清越搂着少年。 低头,将少年哭得乱七八糟脸蛋上的泪珠一点点吻尽,最后在少年左眼睑上留下一个吻,不带任何情欲,道: “那些都是讨厌阿慈的人会在意的东西,我只在乎阿慈。” 眼泪瞬间决堤,郁慈闭上眼睛,将头埋进男人怀中。 ……他有人在乎。 * 由于哭得太久,就算擦了药膏,少年红肿的眼皮还是很显眼,但林管家就像没有看见一样,提着一套礼服问: “这两件都很适合您,您更倾向哪一件呢?” 郁慈站在落地镜前,耳尖微红,有些不适应地抿了抿唇瓣。 之前已经试过很多套了,选出了这两套。他身上这件,腰收得很紧,腿上也是绷着的,好像将他整个人都勾了出来。 “我也不知道……”少年一向很难作出抉择,面色犹豫。 “这身上这件吧。” 郁慈受惊回过头,沈清越不知何时出现在衣帽间门口,抄着手倚在门框上,笑意晏晏地看着他。 “很漂亮,也很适合阿慈。” 林管家带着礼服退出去。沈清越走近,搂住少年的腰,带着他看向镜中,“阿慈觉得呢?” 男人没说谎。礼服特意收口做得小,衬得少年腰细腿长,肩颈线条流丽,仿佛是一只矜贵的小天鹅。 与镜中的自己对视了一会儿,郁慈的耳尖红得更厉害,偏开头羞赧道:“那就这件吧。” 沈清越也已经换上了正式的西装,肌肉线条将西装撑起来,头发完全梳上去,一张五官优越的脸没有任何遮挡。 足足比少年高了一个多头,站在少年身后,高大的身形能少年完全笼住,如同随时狩猎的捕食者。 但郁慈并不害怕。 因为没有捕食者会单膝跪下,为他亲手穿鞋。 宴会的场地前停了很多的车辆,很显然他们来得不算早。 单脚点地下车后,沈清越转身伸手将少年牵下车,两只手十指相扣,没有一丝缝隙。 在即将跨进大厅的前一刻,沈清越停住脚步,低头看向身侧的人。 少年这一路都很紧张,此刻也是,鼻尖微红,圆眸里水润润的,看着让人心软。 沈清越也的确心软了,他转身朝后面的下属交代道:“将阿慈由后门领上二楼,我待会儿来找你们。” “我不用跟着你进去了吗?”郁慈有点愣,乌黑的睫羽眨了下。 轻嗯一声,沈清越站在原地,看着少年高兴的背影远去。 他的确无比渴望少年能站在他的身边,也希望的少年名字能和他捆绑在一起,好像只有这样才能稍微使他的贪欲得到一点满足。 但少年还不习惯,他总得给担心的少年一点适应的时间,他不想将蜗牛一样的少年刚往外试探的触角吓回去。 况且,他的身边也还不够安全。 他不想少年有一丁点受到伤害的可能。
第65章 大厅内,灯光明璨,宾客手上的高脚杯折射出动人的光线。 这场晚宴是由一个叫唐白英的商人牵的头,他做进口药品的生意南北方皆混得开,战乱年代,药品紧缺得很,谁也不想得罪他。 沈清越刚踏进大厅,唐白英就看见了他,朝他举起酒杯示意道:“沈大少,好久不见,幸得您的赏脸。” 他带着副眼镜,面相温和斯文,没有商人的市侩像,反而带着几分书生气,笑道:“大少这一身不知道要迷倒多少姑娘。” 此话不假,今晚到场的还有许多官眷,沈清越一露面就有众多目光向他投去。 不过,除了他那张脸,更吸引人的是他沈泰独子的身份。 “唐先生说笑了。”沈清越随手从侍者托盘中捏起一只高脚杯,转而道:“我已经有了家室,内子管的严,怕是听不得这些。” 唐白英顿了下,镜片后的眼睛眸光微动,他从未收到半点相关的消息,这位妻子可藏得真深呐…… 他笑容依旧,道:“哦?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怎么不见沈太太一同前来?” 高脚杯里装得是白葡萄酒,微酸,一点甜,还有些橡木桶风味,沈清越咽下喉中的酒液,回道: “新婚不久,他胆子小不适应这种场合,我便没有带他前来。” 提到妻子时,高大男人的眼底流露出几分温柔,仿佛仅仅想到那个人心就软了一片。唐白英若有所思,随即笑道: “我太太最近得了两张歌舞剧院的门票,我忙不得闲,正愁没人陪她一起去看,不知沈太太是否有空呢?” “我会转告我太太,去不去得看他。” 男人没有一口答应下来,唐白英也不失望,转头将他介绍给其他几位人物。 江津没有哪家势力独大,反而是几派军阀分庭抗礼,但要说最大的军阀头子……唐白英转头道: “还有一位贵客未到,没有介绍给你,应该快到了……” 突然一道冷淡的嗓音打断他,“唐先生,好久不见。” 听见熟悉的声音,沈清越转过身,看见从人群从走近的人,眯起了眼睛。 ……真是阴魂不散呐。 贺衡同样看向他,两人目光在半空中短暂擦过一瞬,彼此眼底都划过一抹冷意。 简单寒暄后,唐白英正想将两人介绍给对方,贺衡却率先一步伸出手,淡声道:“大少到的时间比我预想的要晚一些。” 他早就知道这场宴会的主角是谁。 那只手在半空中停在半空,沈清越垂眸看了一会儿,才伸出手握住,皮笑肉不笑地说:“内子受不了舟车劳顿之哭,便多耽搁了几天。” 被握住的那只手,关节似乎都能听到微弱的挤压声,贺衡面不改色,对于男人的话也没有什么反应。 毕竟,只有假货才会急于证明自己是正牌。 两人之间的暗流涌动全都落在了唐白英眼中,他笑意未达眼底,如果两人不合,那里面可大有文章了…… “二位可是旧识?”他装作没看出隔阂,笑着问了一句。 旧认?贺衡抬起浅色的眸,显出一种无机质的冷意,道:“我族宅在柳城。” 看来不只是旧识了,唐白英笑道:“这么说来,两位竟是同乡了,真的缘分呐!” 如果是指互相都想弄死对方的默契,那的确也算是缘分了。 沈清越在心底冷笑一声。江津这些军阀自持傲物,根本就成了气候,收拾起来除了要耗些时间也算不上棘手。 但有贺衡插手,绝不会让他的目的轻易达成。 既然如此,那就看谁算计得过谁了。 寻了个借口抽身上了二楼,推开房门,少年正盯着挂钟看,圆眸有些呆。 “怎么?阿慈想走了吗?” 闻声侧过头,郁慈眨了下眼睛,他在这儿待着是有些无聊,但他不想耽搁正事,于是便说:“还好,只是那个挂钟有点可爱。” 挂钟是猫头鹰样式的,钟面正中有两只乌黑的眼睛,一想到少年刚才与猫头鹰圆眸瞪黑眼得瞪了半天,沈清越就想笑。 心脏也仿佛化成了一滩软水,“阿慈再坐一会儿,我们就可以回家了。” 提到“回家”二字,沈清越眼底都温柔了几分。他梦寐以求的事,便是能和少年能在一个屋檐下相伴到老。 如今,抛开过程不提,他和少年勉强也算是有一个家了。 郁慈点点头,白软的脸蛋在暖色的灯芒下晕着一层轻柔的光,乌眸中也是清亮亮的一片。 沈清越瞧着,心尖愈发发软,正想说些什么,却见少年的脸蛋慢慢变粉,仿佛春日枝头上新生的娇艳嫩桃。 “怎么了。”他语气温和,低头凑近,距离近到能看见少年面颊上细小的绒毛。 嗯,还是个小毛桃。 嫣红的唇瓣轻轻抿在一起,郁慈不大好意思地瞥了男人一眼,才小声开口:“……我有点饿了。” 之前来的时候太紧张了,晚餐根本就没吃几口,现在放松下来才慢慢觉得饿了。 轻笑一声,在少年脸上要烧得更厉害的前一刻,沈清越收敛起笑意,轻声道:“楼下有些点心,我让人拿上来给你垫垫肚子。” “回去洋楼里,林伯也给你准备了吃食的。” 晚餐时,见少年没动多少,他便猜到会有这么一遭,林管家也早就留心备下了。 正要让人去一楼,房门却被敲响,下属垂首道:“少爷,韩督军说有事找您商量。” 韩督军便是那几个小军阀之一,找他无非是为了试探南方政府的态度。沈清越蹩了下眉,转头冲少年温声道: “阿慈等我回来,便带你回洋楼。” 见少年乖乖点头,他才放心离开。 再次踏上二楼时,沈清越的脸色极为难看。一个小小的军阀头目,在北方龟缩久了便真以为自己多了不得了。 投诚竟敢提出要副总理的位置,简直痴心妄想。沈清越黑眸深不见底,淡淡冲属下吩咐了几句。 没记错的话,韩振近日花大价钱从外国买了一批军火,若是此时被人截走,元气大伤,其他几个军派可不会任由这个机会错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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