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葬能感觉得到,但他毫不在意。 他每天都和殷臣在一起,就算被传染得有些阴晴不定,好像也很正常。 喜欢一个人,本来就会变得跟他越来越像! * 回到A栋时,一楼电梯口围满了人。 左侧的电梯间前拉着黄色警戒条,彻底被警方封了起来。 轿厢紧急制动后停在三楼,消防队伍已经赶到,准备从四楼的电梯井吊索下去,取出遇难者近乎粉碎的尸体。 有三五个警察正在疏散看热闹拍照的人群,寻找目击证人,忙得不可开交。连负责维修电梯的工人,也都只能围在后面发呆挠头。 好在两边电梯是分开运转的,双向电梯井完全不互通,A栋居民还可以排队继续使用另一侧。 一名警察转头瞧见陈景生,眼神又落在宋葬染血的风衣上,顿了顿,状似无意地打了个招呼:“景生哥,原来你在这里,这什么情况?林队长呢?” 陈景生表情自然,熟稔地拍拍他肩膀:“我刚才去调监控,林队还在上面排查。 “噢对,这位宋先生是死者坠落时的乘梯人,他没受伤,但是有点受惊了。谁还有问题的赶紧问啊,然后安排个心理咨询的过来,我先带他回家休息一下。” 宋葬配合地轻咬下唇,颤着乌黑睫羽,眸底露出细碎的不安情绪。他故意往陈景生身侧偏了偏,做出一副无意识寻找庇护的脆弱姿态。 落在他身上的审视眼神,很快变得温和起来。 警察没再揪着宋葬观察,而是快速和陈景生汇报起援救尸体的情况。他们正在排查死者坠落的精确楼层,暂时还没能定位。 陈景生反应很快,闻言就马上提到了监控室里“莫名其妙”的火灾,顺便吐槽一下老小区的豆腐渣工程。 “塌了?!是不是机箱爆炸? “那火不灭,指不定还有可能连环爆炸,啧,我让消防赶紧去看看……景生哥你先忙着啊,我这儿没事了,不用帮忙。” 永远不会有人想到,天花板其实是被宋葬拿对讲机砸穿的,监控室起火,大概也和殷臣脱不了关系。 两人顺利避开所有嫌疑,优先乘上了右侧电梯,来到十五楼。 离开电梯后,宋葬站在空旷的走廊里,驻足扫视了一圈。 生活痕迹其实不算多,三户人家的防盗门上,都贴满密密麻麻的小广告和宣传单。地板砖缝里,泛着一股拖也拖不掉的陈旧霉味儿。 电梯按键上,没有大量反复叠加的指纹痕迹,这也有些不太寻常。最近残留的几枚新鲜指纹,显然都来自陈景生和林遥。 “除了有嫌疑的那一家人,你们当时还敲过隔壁两家的门吗?” 陈景生摇摇头:“不记得。我脑子蒙蒙的,不知不觉间什么都不知道了,再后来……你就出现了。” “看来你的同事才是关键。”宋葬若有所思,抬步走向1502号房。 这户人家最是可疑,门两侧贴着破烂的红对联,新春福字是两对憨态可掬的小白兔,看起来时日已久,却长期无人清理更换。 宋葬看了眼手机,今年是猴年。 1502户的对联福字,全是五年之前挂上的老装饰。 这里根本不像有人常住的家庭。 宋葬正欲说话,就见陈景生压低声音焦急地道:“宋哥,我听到叶小溪的哭声了,她就在里面!” “那你还愣着?直接踹门。” “好!” 陈景生拥有强行闯入民户的丰富经验,连着两脚就踹开了老旧的防盗门,大步冲入屋内。 他浑身紧绷蓄势待发,随时准备与恶徒搏斗,可却发现屋里的情况彻底超乎他想象。 没有人在伤害叶小溪。 这个染着一头彩色头发的年轻女生,正蜷缩在厨房灶台之下,举着锈迹斑斑的钝菜刀,一点一点切割自己侧颈的皮肉。 刀很钝,却硬生生将她的脖子磨出了大量血沫,刃口浅浅没入肉中,逐渐逼近最为危险的大动脉。 叶小溪哭花了妆,被泪浸湿的睫毛膏与浓黑眼线一塌糊涂。可她似乎只能控制自己的脸,双腿僵硬蜷着,割喉动作规律而机械,犹如提线木偶,恐慌无措的哭声,也因实在力竭而渐渐微弱。 她身边还躺着另一个陌生玩家,也是年轻女孩,正死死掐着自己的喉咙,太阳穴青筋凸起,在缺氧状态下不受控制地翻起白眼,喉头艰难发出“嗬嗬”的挣扎动静。 “小溪!” 陈景生双目赤红,正欲上前夺走菜刀,叶小溪便拼命摇着头尖叫起来。 “别碰我!!!哥、哥你千万别碰我!不要!” 陈景生动作一僵,她哭着继续道:“警察姐姐救我,被拖进主卧了……救命!救她!” 林遥居然也在这里? 在监控摄像里,她不是与陈景生一起坐电梯下楼了吗? “陈景生,把右边那个打晕。别亲手碰她,用擀面杖。” 宋葬说完,也没管叶小溪的尖叫抗拒,凑近两步,将菜刀从她绷紧的手中缓缓夺了下来。 看起来轻而易举,其实宋葬真的费了些功夫。她表面孱弱纤细的双手,犹如钢铁般坚硬僵直,毫无韧性,只能慢慢地匀力掰开。 若是抢刀时太过粗暴,叶小溪的两只手都会彻底折断,直接导致生活不能自理。到那时候,她的处境只会更加危险。 失去菜刀,叶小溪立刻如浑身过电般剧烈地抽搐了一瞬,随即突然找回了自己身体的控制权。她不可思议地攥紧手指又松开,流着泪喃喃:“我……我没事了?” 宋葬把菜刀塞进风衣口袋里,站在原地等待危险降临。 然而,屋子里一片安静,只有叶小溪在小声抽泣,无事发生。 “没有鬼来拖走我吗,难道只害女孩子?”宋葬有些遗憾,“陈景生,去主卧看看。” “好。” 陈景生的动作也很快,被敲上一闷棍的女玩家瞬间陷入昏迷,终于松开了勒紧自己咽喉的手。 她脸色惨白,呼吸微弱,但至少没有窒息而死。 幸好这一棍打得及时。 主卧里的场景更为诡异。 林遥没有死,也没有被异力控制,像是睡着了。 她面色红润,黑发垂落,原本素净的脸被化上全妆。 精致勾勒的红唇色泽秾丽,脸颊两侧的腮红明媚绯然,假睫毛黏得严丝合缝、卷翘浓密。 粉底液比本人稍白一个色号,有些厚重,但还算服帖。 莫名其妙被人打扮过的林遥,此时正安静地躺在双人床中央,双手交叠于胸前,躺姿僵硬而规矩,双腿伸得笔直。 她还穿着警服,从衣袖褶皱与刮蹭的灰尘可以看出,林遥确实是被强行拖拽进来的,而且拼命挣扎过。 宋葬将她翻过来继续检查,衣服从头到尾都很完整,未发现肉眼可见的皮外伤。 唯有被黑发遮盖的枕头上,洇着几近干涸的血块。 陈景生摸摸她的后脑,摸出了一手黏腻的血,恍然:“后脑遭受重击,导致昏迷。” 宋葬点点头,打量着落满灰尘的卧室,问他:“这家业主是谁?” “我看看……房产证上的名字是张大强和杨梅,一对夫妻,无子女。本地户口,做小生意的,这几年社保和物业费都在正常交,他们名下也没有其他房子。” 陈景生也发现了不对劲。这间房子显然早已闲置,既然如此,这对夫妻究竟去了哪里? 宋葬和他将屋里彻底检查了一遍。 重要证件、钱财和居家必需品早就搬空了,只剩下夫妻二人的大件结婚照,还有难以搬运的家具。 没有危险,也没有异常,唯一堪称凶器的唯有那把钝锈菜刀。这里仿佛只是一个早已被舍弃的空荡居室,四处泛着灰尘与淡淡霉味。 无从调查,找不到其他可疑之处,如今也只能等林遥醒来,再去问她的遭遇。 宋葬敛眸思索,缓缓摩挲着口袋里冰凉厚重的菜刀。他想着回家把刀拆开看看,却忽然感到有股寒意窜上指尖,像是过电似的带起一丝刺痛。 他若无其事地收了手,假装丝毫没有察觉,对满头大汗的陈景生说:“先把人都带回我家,你再去派出所交差。等下班回来,买点急救包和酒精碘伏,有备无患。” 陈景生知道宋葬的意思。 警方在调查坠楼案,他必须要想办法糊弄过去,否则会惹上一身无用的麻烦。 “我明白的,宋哥。” 他力气大,也没让宋葬帮忙,将女玩家和林遥轻轻松松扛了起来,一手一个,游刃有余。 叶小溪脸色还有些苍白,但足以自行走动。她站在屋门口等他们出来,小心翼翼地问陈景生:“景生哥,我大哥呢?” 闻言,陈景生的眸光陡然灰暗,抿起唇,一言不发。 他沉默地抱着两人率先走进电梯,一路都没说话。 叶小溪不是傻子,她能看出他情绪有异,本就苍白的脸愈发灰败,颤抖着唇,想问又不敢再问。 宋葬看在眼里,并没有参合他们的感情问题。 回到家,反手关上屋门,宋葬扭头就去做晚饭了。 一下子多了好几张嗷嗷待哺的嘴巴,他自己也在和殷臣吵架,实在没空兼任心理疏导大师。 不如打个火锅,吃饱再说。 而陈景生顶着叶小溪支离破碎的目光,如履薄冰。 他将昏迷的两人放在长沙发上,安静伫立许久,终于忍不住哑声开口。 “小溪,你扇我一巴掌。” “景、景生哥?” “扇我!”陈景生大吼着,转瞬又满眼通红,嗓音沙哑,“对不起,我杀了他。我杀了他!我疯了……我什么都不知……” “啪——!” 陈景生的声音戛然而止,客厅里蔓延着死寂的沉默。 叶小溪怔怔看着自己通红的掌心,流着泪摇了摇头:“你没有理由杀他,也不会伤害他,我知道的…… “现在你是我唯一的哥哥了。我们要活下去,给他报仇,也给我报仇。” * 两人在进行悲痛的感情交流,宋葬在厨房里偷懒,兴致勃勃地玩着菜刀。 这把刀很怪,刀背足有50毫米厚,就算当成砖头砸人也颇具威力。 普通家庭根本不会选择日常使用,更像是故意定制的特殊款式。 怀着好奇,宋葬戴上橡胶手套,拆开已经松动的木制刀柄。一股难以言喻的怪味窜了出来。 死人味。 死了很多年的死人味,甚至已经不再发臭,暂时无甚威胁。 宋葬将木头扔进水池里,随即稍稍用力,直接掰开了菜刀本体。 手感沉重的厚实铁块,在宋葬手里犹如脆弱的苏打饼干,眨眼间支离破碎,哗啦啦掉了一地。 一张轻飘飘的纸片也随之落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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