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该让殷无雪算这一卦的,她是卜算新手,消耗太大,还容易心神失守。 但中途打断也会有危险,只能先等等,看她能否咬牙支撑到最后。 殷臣对表情焦急的宁焰摇摇头,旋即目不转睛盯着她观察,手里悄然准备好一针肾上腺素,随时可以展开急救。 宋葬依然没吭声。 他模仿宁焰摆出一幅担忧神色,趁机沉下心来梳理时间线……随后他发现,这事情越想就显得越是诡异。 他十九岁大学毕业,在内测版无限游戏的世界里,挣扎了整整一年。 二十岁生日过后,他失忆了,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如何逃出生天的。 二十一岁是彻底的空白。 二十二岁的他,在逃避陌生组织的追杀,失去了自己亲手养大的小狗,当晚便再次进入无限游戏,正式版。 他的记忆有两年空白,殷臣的“年龄”也是两岁,恰好能无缝对上。 这是巧合,还是另有内情? 殷臣的【出生】,与他的【失忆】之间……是否会有某种不为人知的微妙联系? 宋葬没有即刻提出疑问,毕竟包厢里还有外人,殷臣也不一定愿意透露这事情的底细。 须得让他慢慢拉扯,磨一磨殷臣那张焊死的嘴巴。 “噗——” 不出多时,殷无雪再次光荣吐血。 她虚弱地拿起帕巾擦嘴,手腕止不住颤抖,但接下来的动作无比彪悍。太虚弱了,饿疯了,她要吃饭。 拿起勺子舀了满满一大碗米饭,浇上滚烫的酸菜鱼汤,殷无雪埋头就开始大口狂吃。 “殷无雪?你怎么样……” 宁焰关切的话尚未说完,就被殷无雪一甩袖子拍飞出去。滚了两圈才勉强坐稳在地上,苦哈哈揉着脑袋不敢作声。 她饿得狼吞虎咽,一分钟就吃完了手里的米饭,甚至顾不上去夹任何配菜。 吃饭还不够,肉也必不可少。殷无雪继续大快朵颐,左右手同时拿起两只大肥鸡腿,两三口便咬得干干净净。 宁焰满脸震撼,坐在地上纠结片刻,还是没忍住,委屈开口:“姐,那是我的烧鸡,我都吃一半了……给我留点呗。” “呼,呼……” 直到这时,殷无雪才终于有力气发出声音。 她抬头灌下几口茶水,努力将气喘匀后弱弱道:“不好意思,我再给你买一只全新的,可以吗?” 宁焰心满意足,没再纠结于自己可怜的烧鸡。 他偷偷看了眼殷臣的表情,然后好奇地问:“占卜结果,怎么样?” 说到这事,殷无雪她又起劲儿了。 那双虚弱但兴奋的眼睛里,明晃晃写着几个大字:我嗑cp嗑到真的了! “锁死!从表面上看,这是一段不太阳光的孽缘,前后分分合合,有许多跌宕起伏,但结局殊途同归——幸福快乐,锁死,红线直接打死结!” 宁焰:“好耶!但你为什么突然饿成这样?” 关于这事,究其原因还是消耗太大了,甚至让殷无雪感到无比后怕。 她给自己又装了一大碗鱼汤,问殷臣:“老大,你们以前经历过什么可怕的事情吗?太离奇了,我根本没有能力探查,只能擦边,粗略卜算。而且就算是擦边,也会耗费巨大能量。 “如果一直追着八字仔细算下去,我很有可能当场暴毙,被吸成人干……” 殷无雪越说越后怕,低头继续疯狂炫饭。 而殷臣悄然收起急救针,对她的反应并不意外,但也没有打算回答她的问题。 他只特意确认了一遍:“我和宋葬,结局是好的?” “放心,特别好,我发誓。”她含糊的声音从汤碗里传出来。 维持一下午低气压的男人,就这样瞬间恢复回了正常状态。 殷臣拉起宋葬的手,轻柔摩挲几下,缓缓勾起唇角:“辛苦,你们两个还想吃什么?我全部请客。” “不用不用,不辛苦。你俩过得好,世界大和平,贫道就心满意足了。”殷无雪连忙推拒。 气氛渐渐重归和谐,就在这时,宁焰从地上爬了起来。 “姐,等一下啊,我还有问题。为什么你占卜时会把手指掐出血,还要把背弓成一只熟虾的形状?就算消耗法力,也不至于那么吓人吧?” “……啊,什么熟虾?!我姿势这么猥琐吗?”殷无雪一愣,连忙低头检查自己的手指,“卧槽,我完全没有发现手受伤了,嘶。” “所以,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刚才是什么样子?” 宁焰也有些惊讶,立刻模仿起她那犹如鬼附身的诡异模样,那叫一个活灵活现。 殷无雪真的看麻了。 她默默捂住脸,缅怀自己彻底破碎的偶像包袱,痛不欲生:“别再继续,我只想投井自尽。” 而殷臣没有说话,给宋葬夹了两块酸菜鱼。 实际上,殷臣比谁都清楚,为何她会有如此表现。 利用副本里的信力能量,去探查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真实】信息,本来就不应该成功的。 但是殷无雪莫名其妙就成功了。 她借助着那股无形力量的辅助,穿透了虚拟与真实的间隙。 在占卜期间,无形之力一直盘旋在殷无雪身上,可她的实力根本无法驾驭,所以才会导致她身心消耗过度,有被吸成人干的风险。 幸亏那力量对殷无雪并没有恶意,否则……轻则变异,重则暴毙。 究其深层原因,恐怕与永嘉帝是个“野种”有些关系。 殷无雪是永嘉帝的后代,和临朝的开国罪人们毫无关系,且身为女子,血脉里更不可能有诅咒流传。 这个世界不会针对于她,甚至对她有些许的偏爱,助她修行无比顺利。 当然,这种偏爱也不一定是什么好事,目前仍不能掉以轻心。 殷臣多加提醒一句:“以后你不能再随意替人算卦,尤其是皇家血脉,还有位高权重的贵人,很容易碰到不该碰的东西。” “好的老大。”殷无雪有气无力,麻木应道。 她不高兴,但是现在殷臣挺高兴的。 虽然未来随时有可能改变,但提前得知他与宋葬有好的结局,依旧让殷臣身心舒畅,没有继续钻牛角尖。 无限游戏的难度正在不断增强,但他也一样。 现在的他,只是暂且落后了短短一步,随时都可以轻易追上。 * 返回田家村的路途无波无澜,马车里很是安静。 恢复正常状态后的殷臣,将注意力重新转回了宋葬身上。 “你下午怎么了?一直没怎么说话。” 宋葬就知道,殷臣早晚会发现不对。但他没有慌,维持着无辜神色,眨了眨眼睛,忽然抬手拉开衣襟一角。 白皙漂亮的锁骨边缘,露出几抹若隐若现的吻痕与浅淡红晕,格外惹人遐思。 “在酒楼里人太多了,我害羞。”宋葬靠在他怀里,故作羞赧地小声解释。 你害羞个屁。 殷臣欲言又止,忍了忍,终究没把难听话给说出口。现在的他要重新做人,摆脱一切负面情绪。 他捏捏宋葬的脸:“别蛊惑我,你有点不对劲,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你今年芳龄两岁! 宋葬心中吐槽着,面上表情依旧无辜。 他眼眸微垂,特意露出几分委屈,软声控诉道:“不对劲的分明是你,逛街的时候,你一直都在冷暴力我。不许再欺负我了殷臣,否则今晚你就自己一个人睡。” “……我冷暴力?” “有问题?”宋葬红着眼睛不看他,仿佛再说一句就要落下泪来。 殷臣立刻闭嘴,无措地抱着人沉默半晌,心情复杂。 宋葬就是想要堵他的嘴,而且手段比他简单粗暴多了,偏偏还很有效…… 直到马车停在田家村口,殷臣也没能问出个所以然来,差点还被宋葬打上“渣男”标签,折腾得他百口莫辩。 宋葬果然是个心灵邪恶的坏蛋,很坏很坏。 殷臣暗自笃定。 傍晚时分,夕阳似血。 为了避嫌,宋葬与殷臣并没有一起进村。 在npc面前大出风头的好事,终于轮到了宋葬身上。 他骑着高头大马,拉着宁府那架金贵华丽的马车,风风光光地驶进村头。 临近饭点,农忙暂歇,坐在村头树下纳凉的人很多。 阿婆婶子们带着自家儿孙出来遛弯,纷纷探着头看起热闹。 光屁股乱跑的半大孩子们更是满眼稀奇,围上去欢呼着:“宋哥哥好帅!大马好帅!我要举高高!” 宋葬笑意温和,弯腰捞起其中一个衣服干净的小男孩,让他也体验了一次骑大马的快乐。 “二郎,这是谁家的马呀?”邻家婶子忍不住问。 “宁大少爷送给我的,现在是我家的马了。”宋葬摸摸马头,略显得意地扬起下巴。 婶子的传话能力最是高效,不出多时,田家村人人都会知晓,宋家二郎与县城的宁家关系很好,宁家公子甚至主动送了他一架马车……这算是彻底攀上高枝儿了,未来不可估量。 宋葬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他在钓鱼,看看到底是谁想吃他的绝户。 一路被孩子们簇拥着慢慢往家走,宋葬还不动声色偷听到了许多八卦。 有人在聊宋家突兀的订亲事宜,也有人在聊宋葬这两日的巨大改变,但更多村民都在关注别村出现的大事情。 位于苍木山另一头的清泉村,出现了一起惨烈命案。 听说死了一男一女,昨晚互相掐着脖子摔入井里。 大半夜的谁也没发现这事儿,直到今天早上,有村民去井里打水,猛地看见两具尸体躺在井底,差点没被吓出病来。 如今正值大旱,水井里的水位线非常之低,可两人都是被淹死的,极具戏剧性。 女人被男人压在水里,全程疯狂反抗挣扎,直到力竭后才活生生淹死。 而男人的遭遇也没好到哪儿去。 他被女人拼了命咬掉半块膝盖骨,难以长时间站立,气管同样严重受损,近乎无法呼吸。 女人的尸体压在他身上,将他牢牢按在井底。 当村民发现他时,他还保持着两手向上挣扎的姿势,坐在地上,双腿被膨胀的尸体越压越紧。 而井里的水,恰好能淹没他的发顶。仵作检查后发现,男人不仅口鼻是水,就连胃袋和肠子里也鼓胀至极,装满了井水。 疯狂喝掉那么多水,可还是死了。 若他能保持站立,他不会死。 若他没有掐死女人,导致尸体抬高了水位,就算他独自坐在井里……他也不会死。 可恰恰是这个被他残忍杀死的女人,在死后阴差阳错地压制着他,让他也绝望地溺毙在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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