捅下第一刀时,宋大爷绝对没有死。 活人眼珠与尸体器官之间的区别,宋葬还是有能力清晰分辩的。 他今晚的遭遇就是很有问题,就算背后有神异鬼怪在操纵,来自【未来】的尸体器官也绝不应该提前出现,甚至静静浮在半空中吓人。 这不合理,除非对方有掌控时间的强大手段。 究竟是宋大爷自己招惹了诅咒类的脏东西,无法逃脱这必死无疑的命运,还是有人利用某种诡异的预知能力,或者未来回溯,故意设计着宋大爷死在宋葬手上? 可能性很多,而且宋葬在睡前对于宋大爷妻子的打探……恐怕也占着一定比例的诱因与责任。 但是大爷死都死了,他如今后悔也没用,只能日后帮忙报仇。 宋葬叹了口气,将沉重的尸体从他床上拽下来,踢开门,拖行着尸体的双腿向外走去。 必须要快速处理掉。如果被别人发现大爷去世,那他一时半会真没办法再把殷臣娶进家门。 拖到一半,隔壁屋里传来爹娘的鼾声,宋唯一的呼噜格外响亮,显然睡得香甜,对隔门命案毫无察觉。 宋葬并没有放松警惕,他甚至还在假装惊恐地无声流泪,艰难又笨拙地抱着大爷的双腿,纤细手腕颤抖着泛起青白,好似即将脱力。 就在这时,屋顶传来一声瓦片碰撞的轻响。宋葬蓦然抬头,与夜空中的挺拔身影对上视线。 是殷臣。 殷臣没穿裙子,换了一身浅白舒适的交领里衣,露出若隐若现的锁骨与胸肌轮廓,如墨黑发随意散在腰后,随风轻摆,毫不费力地耍着帅。 他居高临下盯着宋葬……以及从宋葬卧室扭曲拖拽而出的刺目血迹。 “立刻放下,我来处理。”殷臣淡淡道。 说实话,殷臣眸光并不温柔,甚至泛着些阴鸷的瘆人冷意。但盘桓于宋葬心底的少许不安,在这一瞬间便开始迅速消退。 好凶,好安心。 殷臣跳下屋顶,蹙眉挑起宋葬的脸,给他擦了擦凝结的血污,动作同样不算温柔。 “……怎么把自己弄得这么脏。”他轻啧。 宋葬一脸委屈,迅速像八爪鱼似的缠在他身上,软声撒娇:“抱抱,我快被吓死了。” 他把殷臣的里衣摸得乱七八糟,全是血手印,顺便谨慎闻了闻殷臣身上的味道。 没错没错,这是真的殷臣! 宋葬立马抱得更紧,将脸埋在他颈窝里疯狂深呼吸。 殷臣表情怔然,僵硬着站在原地,难以理解宋葬怎么突然如此变态。 但他也没有推开,抿着唇揉揉宋葬的脑袋,喉结悄然滚了滚。 殷臣是个特别爱干净的人,但凡沾了污迹就必须要仔细擦拭清洗,下副本时常备消毒湿巾。 可他似乎从没嫌弃过宋葬身上的脏污,每次都会选择性遗忘掉自己的洁癖。偏心偏到太平洋了。 就如同此时此刻,殷臣轻轻把宋葬搂进怀里,带着他跳上房顶,让宋葬坐在最平整的几块瓦片上,安分呆着。 “我帮你处理,坐好,吃点夜宵。” 殷臣从衣衫内侧拿出一个油纸包,香气四溢,递给宋葬后再次翻身而下,开始清理凶杀现场。 而宋葬愣愣地拆开包装,发现这居然是个新鲜出炉的牛肉烙饼。 不愧是长公主,大半夜能吃上热腾腾的大块牛肉……好生奢侈! 宋葬坐在房檐上大口吃肉,而殷臣把宋大爷被捅了三刀的尸体收了起来,直接藏在系统空间里。 随后他不紧不慢地拿起扫帚,粗糙扫掉泥地里的碎肉,收走血淋淋的被褥,重新铺好,连床板也换成了一块崭新的红木。 宋葬难以想象,殷臣的储物格里到底有多少零零碎碎的日常实用物品。 至于最难解决的血迹,殷臣思忖片刻,干脆直接买了瓶高强度清洗剂。 他拎出藏在杂物房深处的厚重墩布,浇上清洁剂,三下五除二就拖得干干净净。 殷臣动作很轻,走路无声,屋里屋外打扫一遍,全家人居然都没被吵醒。他顺便还闯进了宋大爷的卧室检查,把大爷屋里的竹条编料也尽数收了起来。 搞完卫生,满足强迫症,殷臣的心情顿时好了不少。 他勾着唇抱起宋葬,一路踩着砖瓦离开宅院:“走,去我那儿洗澡,修竹刚烧好热水。” 修竹就是何秀才的小书童,但何秀才平日可用不着他,向来留给殷臣使唤。 今儿一晚上,修竹都在忙着帮殷臣打杂。 气喘吁吁将浴桶装满热水后,修竹擦着汗伸懒腰,随即一扭头,就看见“长公主”抱着个少年走了回来。 两人浑身是血,都穿着不太得体的里衣,殷臣颈侧还沾了些白花花的脑浆碎沫,狼狈又血腥。 小书童瞪大眼睛,被吓得险些当场昏厥。 殷臣不以为意,随口吩咐:“嘴巴闭紧了,再去烧一桶水。” “好,好的小姐……” 修竹声音颤抖,屁颠屁颠转身就跑,宋葬看着想笑:“怎么办,无媒苟合被发现了。” 殷臣唇角翘起:“那你就要对我负责,必须娶我。” “那是当然,我太爷爷已经同意这门亲事啦,过两天我就去镇上兑换现银。” “休沐日?我陪你一起去。” “好啊~” 殷臣向来不放心他一个人单独出门,宋葬早已习惯了他俩连体婴的行动方式,没有任何异议。 趁着还没洗澡,身上很脏,殷臣把宋大爷的尸体拿出来,平放在后院的木墩子上。 他抄起一把漂亮的锋利匕首,迅速割开尸体皮肉,做了一次简单的尸检。 宋葬饶有兴致地观察那把小刀。手柄是金镶玉的温润质感,雪白刀刃上刻着【永嘉】二字,很奢侈,应该是长公主的特供防身武器。 殷臣没注意宋葬的目光,他认真尸检,很快得出最终结论。 不是怪物,肌肉萎缩松弛,脑白质轻微病变,没有疑似蛊虫的存在痕迹。 毫无疑问,宋大爷就是普通人类,手无缚鸡之力。 但是宋葬杀死他的方式……格外熟练。 殷臣抬眸看向宋葬,眼神意味不明:“他今天有什么异常表现?” “应该没有,我只问了他关于奶奶的事情。大爷说,他很对不起我奶奶。” 宋葬没有露出丝毫心虚,认真回忆。 修竹颤颤巍巍打断他俩的对话,白着脸插嘴:“小姐……水备好了。” “好,”殷臣将匕首扔给修竹,反手搂住宋葬,“我们一起洗。” 修竹听得一呆,宋葬更是一呆。 但他俩都无法左右殷臣的决定。 公主的沐浴自然很有牌面,即便在小山村里,也给准备了泡澡用的干花瓣。 各色花瓣飘在水中,完美遮挡视线,染着朦胧雾气,宋葬的目光也规规矩矩停在殷臣锁骨以上,没太敢往水下面看。 他抱着殷臣的胳膊,继续委屈讲述自己今夜遭受的惊吓与推测。 “你这么快就能认出那不是我?”殷臣挑眉。 宋葬认真点头:“对啊,殷臣你肯定对我下咒了,现在我只愿意和你一起睡觉,别人碰我我就不舒服。” “……甜言蜜语。” “是大实话!” 暧昧氛围没能维持太久,毕竟危险在前,他们都提不起什么旖旎心思。 殷臣没有遇到灵异现象,何秀才他们也没有。他去找宋葬,纯粹为了是送个夜宵,顺便陪宋葬睡觉的。 既然如此,今夜的危险,恐怕仅仅针对了宋家人。 两人一边仔细讨论“幻觉”背后潜在的可能,一边互相给彼此洗着沾满血污的头发。 古代洗头真难,足足换了三大桶水,殷臣才终于满意地结束战斗。 彻底洗干净以后,盯着修竹欲言又止的惊恐目光,殷臣又把宋葬送回了宋家,抱着他一起回卧室睡觉。 “陪你到凌晨我再走,不会被你妈发现的。” 宋葬舒舒服服缩在他怀里,小声感慨:“殷臣你对我太好了,这可怎么办啊。” “赶紧娶我。”殷臣淡定地强势要求。 “好的老婆。” 宋葬弯了弯唇,玩着殷臣的湿润发尾,在睡意上涌前迷迷糊糊与他闲聊;“对了,你有没有发现其他玩家都没出现?这不可能是双人副本,他们究竟藏在哪?” 殷臣无奈:“田家村不是附近唯一的山村。山头对面,也有几个零零散散的村子。” 宋葬愣了下,恍然大悟:“对哦!” 这次副本涉及皇权与造反任务,地图应该很大。是他自己的思维有局限,居然被角色背景给套牢了,必须反省。 “明早学堂开课,何秀才打算先科普四书五经,招一批新的学子。隔壁村的玩家知道了也肯定会来,别多想,早点睡。” “晚安……牛肉烙饼特别好吃,你也特别好吃。”宋葬越来越困,迷糊着小声胡言乱语。 殷臣:?? * 平安度过一夜,再醒来时,院子里一片嘈杂。 宋家人勤快地早早起床,居然都没发现大爷已经消失了,自顾自忙着分头干活。 因为宋葬才是今日的关注重点。 他迅速换好衣服,被田月香拽着大力梳头,将衣袍整理得平整光滑,干净体面。 田月香仰起头,摩挲着宋葬的肩膀仔细打量,没忍住笑着感慨了一句:“可惜了,生了那么俊的一张脸,你竟然不是个姑娘。” 她颇为遗憾,那些女儿家漂亮的红绳首饰一直都用不上,无法给宋葬打扮得更加花俏。 宋葬笑眯眯回:“您很快就会有姑娘了,我媳妇也是您的女儿嘛。” “啧,浑小子说什么呢。不准成日把女人的事挂在嘴上,读书人要有读书人的样子。 “无论你再怎么喜欢殷姑娘,也要等到成亲以后才能堂堂正正地对她好,不然你会害了她的,听到没?” 田月香一边蹙眉念叨,一边领着宋葬朝学堂走去。 宋葬老实听训,哭笑不得地连连应声。 他背着大哥亲手做的竹编书箱,步伐轻快,特意带了点少年郎的雀跃。而田月香挎上了一篮子鸡蛋和两条大肥腊肉,是她提前准备好要交给何秀才的束脩。 自家土猪做的腊肉,当然也用料十足,隐隐洇出诱人的油亮光泽,闻着就香。田月香把肉隐蔽地藏在鸡蛋筐最底下,完美避开了八卦婶子们的打探视线。 他这次的娘亲,是个特别明事理的好妈妈。 学堂里果然来了不少新面孔,大多都是附近邻村的少年郎,也有几名矮小稚童,被父母特意抱来“让先生掌掌眼”。 甚至还有专程上门讨要墨宝的地主,拉着厚礼的马车将门口堵得水泄不通。 区区一名廪生秀才,就足以牵动数个山村的注意力与目光,可知山里的教育资源,究竟有多么匮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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