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淡淡地回应道:“胡大学士的晋升,是皇帝的金口赐官,哀家当时也在场的。皇帝自有他的考量与决断,没有什么可查的。” 御史也知道皇帝荒唐,没什么可说的,但仍沉声道:“太后,即便胡大学士的晋升是皇帝的意思,但他之后的所作所为,却是无法无天。他行事跋扈,目中无人,府邸逾制,极尽奢华之能事。更甚者,他公然羞辱明先雪公子,玷辱佛门清净之地相国寺,这些恶行难道不该受到应有的惩罚吗?微臣恳请太后,为了朝廷法度,为了天下公义,务必对胡大学士的所作所为给予严惩。” 太后听了御史的陈述,微微点头,以示安抚,却并未给予直接答复,只缓缓地说道:“卿之所言,极有道理。此事哀家会仔细斟酌的。” 这话说了等于没说。 众人也知道无用,毕竟,太后虽然不是皇帝亲生母亲,却对皇帝非常溺爱。 无论皇帝如何荒唐行事,如何懒惰不理朝政,太后总是纵容他,从未有过半句责备。 因此,他们也不再多言,只能暗自叹息。 下朝之后,太后在宫女和太监的簇拥下,缓缓走在宫殿的长廊上。 她的身边紧紧跟随着众多宫人,各司其职,却都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不敢有丝毫逾越。只有一个最贴身的近侍,得以扶着她的手,在她身侧小心伺候。 太后步履从容,面带微笑,转向身旁的内侍,轻声问道:“皇帝最近都在做些什么?” 内侍恭敬地回答:“启禀太后,据小顺子说,自从胡学士离宫之后,皇帝精神焕发,又召幸了几名美人,且每次都安然过夜,未再出现之前赐死美人的状况。虽然皇帝召幸的人愈发多,但他对胡学士似乎情有独钟,每隔三五日便召见他一次。而且,胡学士凡有所求,皇上都慷慨应允。” “嗯。”太后轻轻颔首,说,“把胡学士叫过来,哀家见见他。” “是,太后。”内侍低头垂目,恭敬地应道,随即便匆匆退去。 内侍把太后召见的意思带到学士府的时候,狐子七正坐在廊下剪窗花。 管家在旁伺候着,见狐子七用包金剪刀裁了一个活灵活现的狗头。 狐子七笑道:“你瞧这剪得如何?” 管家也不知如何夸起,半晌讪讪笑道:“这裁得可真狗啊!” “你也这么觉得呀?”狐子七听得这尴尬恭维,不但不恼,还十分高兴,哈哈笑说,“我也觉得这个裁得很像明先雪呢。” 管家:………………?????我没有这么说啊!!! 狐子七却拈起这窗花,对管家道:“快将这个好好地封起来,送到相国寺去,说是我赏给明先雪的。” 管家:………………这胡学士每日羞辱公子雪的花样真是层出不穷啊。这是多大仇? 这几天,狐子七对明先雪的捉弄可谓是花样百出。 旁的不说,就说前几天,狐子七精心制作了一个巨大的风筝。他在风筝上写下了一行大字,却用纱帘暂时遮住,让人无法看清具体内容。 他选在有风的日子放飞这个风筝,让它飘到相国寺的上空,引得寺内僧人和香客们纷纷围观的时候,他把风筝线剪断。 那风筝飘摇跌落,众人方才看清上面那行字是“先雪来捡”。 明先雪自然是去捡了,出门之前,宝书还跟明先雪说:“公子啊,小七这还真的是恶作剧吗?” 明先雪一边有些意外,一边有些无奈,半晌一笑:“他称我为‘先雪’,可见亲昵,自然是没有恶意的。” 宝书连连点头:“也是,小七能有什么坏心眼呢?” 明先雪便在众目睽睽之下,穿着白衣,爬上假山,把那大风筝捡了。 不仅如此,他还亲自带着大风筝去归还给狐子七。 狐子七却说:“这风筝都破了,想必是你弄坏的。” 以此为由,狐子七还命令明先雪写检讨信。 明先雪还真的认认真真写了千字检讨。 检讨书递到狐子七门前,狐子七却说:“我眼睛花了,看不清,你大声朗读吧!” 明先雪淡然一笑,站在昔日桂王府里,展信朗读:“胡大学士足下,昨日,先雪于相国寺之中,拾得大人所遗纸鸢。彼时鸢已残破,实因风高坠落所致,然先雪难辞其咎,未能善护此鸢,致其损毁,愧疚之至……” 出身高贵的公子雪站在庭院里进行这无稽的检讨,看得仆众们纷纷摇头叹息。 只是,谁也不敢对这位飞扬跋扈的皇帝新宠发出质疑之声。 今天,狐子七拿起狗头剪纸,又令管家去送。 管家不免有些尴尬,只说:“这个……我听说,朝内官员们不少对此颇有意见,都上书弹劾您了。虽说公子雪身上无爵无职,但到底也是皇族子弟,更别提他素有人望,也得太后喜爱,大人这么做,难道不怕……” 狐子七闻言,挥了挥手,打断管家的话:“怕什么?你尽管送去,别的事不用你管。” 管家看狐子七如此坚决,也不敢多说什么,双手接过。 狐子七又道:“这可是我的赏赐,你记得封得好好的,用玉匣装好,务必看起来得体尊贵,方衬得起本官和公子雪的身份。” 管家听了这话,心想:胡大人怕不是想用漂亮的匣子把这狗头剪纸装好,弄出一副华丽的假象,让匣子揭开的时候更有荒诞感吧。 尽管心中有所想法,管家却是不敢多言的,于是点头答应,准备退下。正欲转身离去,狐子七又把他叫住:“还有一事,这既然是本官的赏赐,你记得提醒明先雪,收了之后要来我府上谢恩。否则,就是他不识礼数了。” 管家诺诺称是,心里却想:到底是谁不识礼数? 管家把这狗头剪纸封好后,便带着这份“赏赐”前往相国寺。 宝书开了院门,请管家进入,却见院子里还跑着两只走地鸡。管家一眼认得,这两只芦花鸡也是狐子七的“赏赐”,说明先雪的院子冷清,给他送两只鸡,热闹热闹。 看到这两只鸡在院子里欢快地奔跑打鸣,管家心中情感复杂。 宝书领管家进了屋里。 明先雪淡笑道:“李管家又来了,快请坐。” 李管家听到“又”字,自己也颇不好意思,抬起玉匣,略带尴尬地转述了狐子七的话。 明先雪见惯不怪地一笑,伸手打开玉匣,拆开里头包裹得体的丝绸,便见那狗头红纸赫然在里头。 明先雪一怔,拿起剪纸,在手上细看,说道:“这难道是胡大人亲自剪的?” 管家答道:“是的……是的……” “那确实很贵重。”明先雪说,“替我谢过大人。” 管家被明先雪的话噎了一下,他试图从明先雪的眼神中寻找不悦的迹象,却只看到他一脸诚恳和坦然。管家不觉愣了愣,然后才回过神来说道:“大人……大人说,如果您要谢他的话,可以到府里亲自表示谢意。” 明先雪便道:“自当如此。” 管家看着冰清玉洁的明先雪,不觉怔住:………………这个公子雪也是过于老实了吧!怪不得老是被我家大人欺负呢! 管家带着这复杂的心情回到学士府,打算跟狐子七复命,却没想到,门人告诉管家:“刚刚宫里来了旨意,太后把大人召去了。” 管家一听,十分紧张:“太后?是太后召见了大人?” “是的。”门子点头。 管家不禁为狐子七担忧起来。 朝廷大夫们刚弹劾了狐子七,后脚太后就把狐子七召进宫里,看来是来者不善啊。 管家心中暗忖:一场风波恐怕难以避免了。 风波中心的狐子七却安之若素,坐着一顶软轿进了宫,再度来了乔松殿。 第一次来乔松殿的时候,他是以明先雪的侍从身份来的,只站在廊下,并未进门。 在那之后,狐子七也一直没有机会到乔松殿来。 狐子七虽然说是官至一品大员,但也是跟皇帝过家家罢了。 任谁都知道,这个国家最高的决策都不在金銮殿,而从乔松殿出。 如今,他奉太后召见,倒是第一次光明正大地迈进了这宝地。 狐子七一踏进正殿,便立刻感到一股与众不同的气场。 他低头看足下砖石,眉头微皱,却说:“这不是皇宫大殿用惯的金砖罢?” 内侍笑着回答:“太后崇尚简朴,用的是青砖。” 狐子七心下一紧,注视着铺满一地的青砖,却见这些砖块呈现出一种深邃的青灰色,表面泛着淡淡的光泽,仿佛是什么神秘的力量在其上沉淀了一层神秘的包浆。 这些青砖的排列,初看似乎杂乱无章,但仔细观察后,狐子七便看出青砖之间的缝隙构成了一种独特的图案,犹如龙蛇蜿蜒,首尾相连,错综复杂却又井然有序。 这个图案的中心是一个圆形,宛若龙珠,汇聚四方气运,从圆心向外,青砖的缝隙如同射线般散开,如同龙腾四海,波澜壮阔,诸砖之间,星座般点缀,每一星宿皆对应一卦,演绎着天地奥秘,曲直纵横,交错其中,五行相生相克之道蕴藏其间,流转不息,维系一种微妙又危险的平衡。 狐子七倒吸一口气:这是一个古狐秘阵啊。 这阵法,相传是九尾狐修炼的时候用来吸收帝皇龙气,化为己用的。乃是狐族不传之秘。 这个秘阵的精妙之处在于它能够巧妙地隐匿于寻常青砖之中,即便是道行高深的相国寺方丈,也难以察觉其中的端倪。 只有熟知此阵的妖族中人,才能洞悉其中的秘密。 此刻,狐子七站在这个神秘的青砖秘阵之上,感受着阵阵龙气涌动,心中大受震撼:怪不得……怪不得近年来国运低微,天灾人祸不断,当今皇帝还是一个天阉。 这个秘阵的存在,就像是一个巨大的漩涡,将国运尽数吞噬,使得国家根基动摇,龙脉干涸。 就在此时,一声“太后驾到”打断了他的沉思。 狐子七抬头望去,只见太后目光深邃,淡淡地扫了狐子七一眼,仿佛能看透他内心的想法。她并未多言,只是优雅地坐到了一旁的软榻上,示意狐子七上前说话。 狐子七便上前行礼问安。 太后微微抬眼,轻轻地挥了挥手,屏退了身旁的宫女和太监,整个大殿顿时安静下来,只剩下她和狐子七两人。 “好孩子,别拘着了,坐下罢。”太后嘴角微扬,露出和蔼的笑容。 狐子七还真不拘着了,洒脱地盘腿坐在塌旁,单手托腮,另一只手则敲击着地面上的青砖,毫不掩饰自己对这神秘青砖秘阵的好奇与探究。 太后看着狐子七孩子气的举动,不禁轻轻掩嘴笑了起来,温婉地提醒道:“别再敲了,这些青砖可是我从轩辕坟千辛万苦寻来的宝贝,可经不起你这么折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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