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亲队伍赶来,杨不易跟在叶长洲身后哭得一张小脸都花了。他昨夜没喝酒,但却被关进黑屋里。直到今天早上援军来到,刘忠奇等人醒来清点人马,才发现他不见了,寻了好久才寻到他。 “殿下,您没受伤吧?”杨不易揉了揉眼睛,一只手还巴巴地抓着叶长洲衣角,再舍不得与他分开。 “我没事。”叶长洲苦笑着替他擦去眼泪,又笑着哄道,“幸好昨夜你没跟来,半夜沙漠逃亡真的太可怕了。” 栾清平和刘忠奇十分羞愧,跪在叶长洲面前久久不肯起身,一定要叶长洲降罪他们。他们是皇家御卫,就该严守职责,如此没有警惕之心,去了庆安国不知还有多少陷阱,岂不是人家挖一个他们跳一个?叶长洲冷着脸没言语,任由他们跪在门外,要给他们一个教训。 八百里加急的奏报中午就能送到坞原,信使传旨回来,也只需要半天。如果和亲人选不变,只要在西北大营待到明日就可以起程了。 这次被西北大军护送,想必能顺利出了大盛边境。接下来的日子,真的就是生死由天了。 “唉……”叶长洲站在庭院中背手仰天,心道:薛凌云呀薛凌云,此刻,你在做什么呢? 【作者有话说】 人生有这么多遗憾,不过正是这些遗憾,让人炼成更完整的自己,而不是像莬丝花一样需依附对方才能存活。双强的爱情,离开对方也能美丽绽放,也更加令人心动。
第112章 冷月寄相思 入夜时分,一骑飞骑从远处驰来,那信使身背文书袋,嘴上不断喊着:“八百里加急!御赐金牌,阻者死,逆者亡!”随即便见烟尘滚滚,骑者已然朝大营而去。 大帐内,叶长洲拿着圣旨,一双俊秀的眼眸死死盯着上面的字,双手微微发抖:实在难以相信,他父皇居然会如此无情,不仅不更换和亲人选,也没有关心文月的伤势,反而命和亲队伍马上出发,不得耽误两国和亲大计。 亲生女儿中了一箭,流了那么多血,连叶长洲这兄长都心疼,他这做父皇的怎么忍心女儿拖着伤上路?他的心是铁打的么?看着圣旨上的字,叶长洲满心凄凉:或许从离开坞原那一刻起,叶文月这个女儿在父皇心中,唯一的价值就只剩拖住庆安国,为大盛换得一时安宁。他们的父皇,在让他们兄妹和亲游学之日起,就做好了舍弃他们的准备。 叶长洲实在难过不甘,捏着圣旨的手攥得青筋暴起,红着眼睛看着眼前一个个绝情的字,暗自下决定,既然天不佑他们兄妹,那就自己救自己! “陛下命和亲队伍马上起程,殿下放心,末将会派两千马人护送殿下到庆安国都城,绝不会再有贼子胆敢打和亲队伍的主意。”西北大营主帅赵燎原拱手说道。 叶政廷命赵燎原多派人将和亲队伍送到庆安国,若是以往,叶长洲会毫不犹豫相信父皇此举是为保证自己和叶文月的安全。但此刻,他却不由得怀疑他派西北大营,到底是护送,还是监视自己兄妹不逃跑? 他苦笑了下,什么也没说,将圣旨递给赵燎原,颓然坐下以手支额,冲赵燎原摆摆手,让他下去。圣旨既下,那就再不能耽搁了,明天一早就要启程。离开大盛,他再不是什么郡王,身份就是异国质子,所有一切就只有靠自己。 叶长洲没胃口,晚膳一点没吃,散了发站在窗前看着天边残月,俊美的双眼黯淡无神,透着迷茫。戈壁凉风轻轻吹动他耳边乌发,露出半张精美绝伦的脸,在月光照耀下若隐若现。 就要离开大盛了,连日来疲于奔命让他没空去想薛凌云。此刻静下来,却突然好想他,想得挖心掏肺般疼,往日与薛凌云相处的点点滴滴一幕幕在脑海闪现。薛凌云蛮横霸道,却也温柔细心。明明已经确定他是极爱自己的,可是和亲一事,叶长洲却对将这份肯定全然推翻,他实在想不到什么理由为薛凌云开脱。 薛凌云是尊贵的煜王世子,父皇金口玉言答应他护送自己去庆安国游学。若非他自己不愿去,在大盛境内,谁敢阻拦他呢? 薛凌云,你在哪里呢?你有没有想我?古人说明月寄相思,此刻那半轮残月,能不能照到你那里?如果我能活着回来,再见面时,你会如何跟我解释? 叶长洲默默叹了口气,贴着窗户慢慢坐下,心道:或许,你认定我不会活着回来,也就不用想理由应付我了。只是,你怎么会骗我呢?我明明感觉你的爱那般深沉,金沙河岩洞里,你哭着问我,是不是你没把心掏出来,我就不会相信这世上会有人不求回报、不计后果来爱我。我信了,可是你为何食言了? 边塞的夜风又干又冷,吹得人满心凄凉。冷月下,两行清泪顺着白皙的脸颊滑落,将胸前衣襟濡湿了,被干冷的风一吹,好冷,好疼。 而此刻,就与他只有一里之遥的小黑屋里,薛凌云也透过极小的窗户望着天上月,深邃的眼眸透着望眼欲穿的思念。不知此时,和亲队伍走到哪里了?寻不到自己的下落,独自去异国他乡做人质,小十六会多害怕多惊恐? 薛凌云心里悔恨不已,明知袁氏是诡计多端,为什么偏偏在临走时要信她,被她哄骗进宫?如果不理会她,直接跟着和亲队伍走了,哪来这祸事? 他对叶长洲满心愧疚,不由得想起西三阁遇刺时,他举刀自伤,倒在冰冷的地上时那副凄惨模样。薛凌云闭上眼睛,满脑子都是那副画面。这场景曾令薛凌云彻夜难眠,让他心疼之余暗下决定,一定要保护他,绝不让人再这样欺负他了。 可是自己食言了,被人骗了,困在这方寸之地。若叶长洲当真有个三长两短,西三阁那场景将在夜深人静时出现在薛凌云梦境里,反复折磨他。今后漫长的岁月,将活在深深的自责和悔恨中。 薛凌云闭了眼,心里发狠:就算拼了这条命,也必须逃出去,追上他,护他周全。可是这铁门铁窗牢不可破,究竟如何才能逃出去? 就在他腹中筹谋逃跑计划时,突然听到外面有人走过,有个女子小声说道:“公主伤得不轻,和亲队伍明早就要启程,陛下真是狠心。” “就是,我还以为陛下会把公主接回去养伤,重新换个人去和亲呢。唉……”另一个女子轻声说道。 什么?和亲队伍在西北大营?公主受伤了?薛凌云一下站起来,冲到窗边冲那两个过路女子喊道:“喂,站住!你们刚才说什么?和亲队伍在这里?” 他突然出声,那两个侍女吓了一跳。被人发现背后非议当今陛下乃重罪,俩人吓得连忙一溜烟跑了,生怕被人看清了脸面。 薛凌云见她们跑了,急得大喊:“站住!喂!不要跑!回来!”可惜他越喊,那两个侍女跑得越快,很快就人影不见了。 薛凌云心急如焚,如热锅上的蚂蚁,一拳捶在铁窗上,苦恼地抓着后脑勺在小黑屋里焦灼地转圈,恨不得生出双翅飞出这牢笼。 此处偏僻,半天都见不到一个人经过,明早和亲队伍就要出发,薛凌云没时间了,他必须马上出去。他双手抓着铁窗柱,目龇欲裂冲着窗外大喊:“来人!我要见赵燎原!来人!” 他一声声凄厉的呼喊被大风一吹,在空旷的戈壁里传了很远。 住在逆风方向院子的叶长洲隐约听到远处有人在呼喊,听不清在喊什么,心念一动:这人的声音好像薛凌云。 随即,他凄然一笑,抹了脸颊的泪:真是想他想得走火入魔了么?怎么可能是薛凌云,此刻,他应该躺在某个温香软玉的怀中,忘乎所以地沉浸在温柔乡里吧。 叶长洲斜倚窗框,满心忧伤。听着那声声凄厉的呼喊,更是心痛,干脆起身下去,轻轻阖上窗户,彻底杜绝了那声音。 薛凌云声嘶力竭的呼喊没引来和和亲队伍的注意,却当真把赵燎原招来了。赵燎原一身常服背手站在门外,寒声道:“世子喊什么?明日一早该送世子回京了,早些歇息吧。” “赵大帅,赵伯伯,我求求你,你放我出去,薛家上下铭记你的大恩!”薛凌云双手扒着铁窗连连哀求。 “薛家上下?世子莫要胡说!”赵燎原累了一天刚睡下,又被这不省心的家伙吵醒,脾气自然也大,“老夫不不放你出来是为你好。煜王殿下若知道你抗旨出坞原,会感激老夫的。” 薛凌云不与这老倔驴争辩,怕他一气之下走了,连忙问道:“赵伯伯,和亲队伍是在西北大营吗?” 赵燎原倒也不瞒他,冷着脸说道:“是。但是皇后有懿旨,令老夫不惜一切代价截住你,不让你去庆安国。如今截获你的书信已传回坞原,若明天不准时送你上路,老夫便是欺君之罪。你安生些,莫再喊了。” 薛凌云见他想走,连连哀求:“赵伯伯,求求你放我出去。陛下亲口答应让我陪十六殿下去游学,若皇后为难你,我定在陛下面前保你无恙。” 京城里的风云诡谲,赵燎原远在西北知之甚少,但他不会把自己身家性命寄在一个毛头小子身上。他整理了下衣袖,说道:“世子说的这些,老夫不清楚,老夫只知道奉旨行事。夜深了,世子早些歇息吧。” 说完他对随从说道:“将这院子封了,任何人不许进出。”他怕这小子再乱喊当真引来叶长洲,又道,“将这窗户钉死,外面蒙上厚棉絮。”如此,无论薛凌云如何喊叫,都不会有人知道了。 两个随从在薛凌云声嘶力竭的怒吼声中,噼里啪啦就将窗户钉死了,还蒙上厚棉絮。如此听来,即便是在这院子里,再吵闹的声音也传不出去。 这一夜,薛凌云经历了此生最煎熬的一晚,明知道苦苦追寻人就近在咫尺,却被困在这方寸之地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一声声凄厉的呼喊,一拳拳狠命地捶在窗户上,直到声音嘶哑,双拳血流不止。 他像是一头困兽,再锋利的爪牙和身躯都没了用武之处。他挣扎着,咆哮着,声嘶力竭,直到浑身是伤,痛到麻木。 天大亮,和亲队伍在西北军的护送下,在漫天黄沙中,像一条长龙般往北而去,一出关门再无回头路,走向未知的命运。 赵燎原还不算太残忍,没有让薛凌云亲眼目睹和亲队伍的离开。待送走和亲队伍后,他才命人将薛凌云以押囚犯的方式径直塞进囚车,往坞原押送。 薛凌云头发蓬乱,双眼无神,嘴唇干裂,脸颊苍白,一身黑衣透着血迹。往日骄阳般夺目的少年将军,此刻像极了丧家之犬,一身傲骨彻底被人打碎,踩进淤泥里。 他早已喊不出声,稳坐车内,放置在膝盖上的双拳血迹斑斑,在颠簸的求车中,慢慢往和亲队伍相反的方向而去。 日头西斜,和亲队伍走出大盛边境,向庆安国关隘递上通关文书,便继续前行。叶长洲撩开帘子看了一眼,只见入眼尽是荒凉的黄沙,连丁点绿色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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