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凌云沮丧地躺倒在草堆里,偏头就对着他“鼠兄”的那滩尸身,噘着嘴一脸不悦。他不知道怎样跟薛湘楠说与叶长洲结识的经过,更不敢将自己和他的真实关系说出来,否则以她的脾气,只怕会扒了自己的皮。 薛凌云烦躁,一想到自己和叶长洲永远不能见光,不甘地道:“长姐,除夕家宴上,陛下说要让姨母为我择女子婚配。” 薛湘楠一愣,这些年叶政廷如何逼迫她的情形历历在目。她转身看着薛凌云,眼里怜悯渐起:“那你如何回复?” “我拒绝过,但没用,他们根本不听我的。”薛凌云沮丧地以肘覆面,闷闷地道。 黑暗中,只听薛湘楠暗自叹了一口气,道:“他们对付我的那一套,如今又搬出来对付你了。” “我打死不从!”薛凌云坚定地道,“我要学长姐,永远不婚。” 薛湘楠苦笑了声,道:“你胡说什么?我何时说过永远不婚了?” 薛凌云一下坐起来,看着薛湘楠眼睛发亮:“长姐,你想成婚了?” “嗯。”薛湘楠脸上脏污,看不清她是否红了脸,但薛凌云听得出来她声音里的羞怯,“我要自行择夫婿。” 薛凌云一听就泄气了,沮丧地道:“怎么可能,陛下和姨母怎会准许你嫁给别人,军权旁落?” “是。所以我至今未婚。”薛湘楠声音透着温柔,“我一旦心有所属,谁也阻拦不了我。” 薛凌云机警,立即捕捉到一丝信息,凑过去神秘兮兮低声问道:“长姐有意中人了?”薛湘楠不答。 薛凌云更确信了,兴趣盎然追问道:“谁呀?我认识吗?” “你不识。”薛湘楠轻声道,羞涩了。 “薛家军还有我不认识的人?”薛凌云挠了挠头,“这京中家世好的世家子弟我也都认识啊!” 薛湘楠羞得赏了他一个爆栗,佯怒道:“你就知道那些纨绔子和武夫。” “啊?”薛凌云摸了摸头,更懵了。他觉得长姐这样的女子,必须得是万里挑一的将军或者高官子弟才配得上。听她的意思,难道那人是民间的? 薛湘楠欲言又止,叹了口气道:“我还不知别人的心思如何呢,此事莫再提了。” “谁呀?”薛凌云一听更惊诧了,“想与我长姐结亲的人从这天牢门口能排到流番洲,他是谁呀,还不愿?” “没有说他不愿。”薛湘楠又叹了口气,提起这人就有满腹愁思,“总之,你别问了。” 薛凌云怎能不问,又贴近薛湘楠,低声好奇地问道:“长姐,你跟我说说,他长什么样子?” 薛湘楠以手支额,再不愿提,只是疲惫地道:“景纯,别问了。此时我也没那心思,还是先应付眼前的事吧。” 稍后若是宫中来人,姐弟二人要如何应对?薛凌云贴着薛湘楠坐下,也皱起了眉。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星期六晚上更新哦~
第61章 姨甥互猜忌 巳时,薛湘楠忽然听到外面有人喊:“湘楠郡主,下官孙振武,恳请郡主出来一叙。” 是那书呆子。薛湘楠无奈轻笑,转头示意薛凌云别说话,冲外面朗声道:“原是刑部尚书孙大人,你若有事找本郡主,可等本郡主了了此间事,再到刑部一叙。” 她如此客套地称呼孙振武,薛凌云一听便知她生气了,不禁替孙振武捏了把汗。薛凌云两个姐姐对孙振武都颇有微词,但他却同情这个姐夫。 只听薛宓在外面焦急地喊道:“长姐,景纯,你们怎么样?我也进来陪你们。” 薛凌云尚未说话,便听孙振武急道:“你来凑什么热闹,不许进去。”随即便是两人的拉扯声。 看来孙振武是来替叶政廷当说客的,只是薛宓也跟着来,着实是他没想到的。 “孙振武,你个没用的东西,别拉着我!”薛宓愤怒的声音传来,“你怕丢了乌纱帽不敢进去,我敢!你放开我!” 听这夫妻俩在外面闹得不可开交,薛湘楠朗声道:“孙大人,本郡主的事就不劳你操心了。你把宓儿带回去,好好看着她。” “长姐!景纯!”薛宓在外面带着哭腔喊道,“你们怎么样了?让我进去看看你们……” 孙振武拉着她不让进,现场一片乌烟瘴气。他苦口婆心地冲天牢里的薛湘楠喊话:“郡主,你是识大体之人,坐在天牢里像什么话?你不考虑自己声誉,也得为岳丈大人的脸面考虑吧?” 薛宓被他拉着不能进去,气得直推搡他:“孙振武你个无用的书呆子,景纯被人刺杀你不管,还拉着不让我进去,我真是瞎了眼嫁给你这窝囊废!” “你个无知妇人懂什么!”…… 两人推搡间,皇后仪仗来了。随行宫人立即高呼:“皇后驾到。” 两人立即不闹了,和众人一起下跪迎驾:“参见皇后娘娘。” 袁氏一袭常服,在太子的搀扶下缓缓下轿辇。她环视刑部众人,以及跪地的薛宓,朗声道:“平身。” 众人起身,孙振武弓腰垂手,十分汗颜:“臣办事不力,还望皇后责罚。” 皇后温言道:“此事不属刑部职责,孙卿无须自责。”转头看着低头不语的薛宓,冰冷的脸总算露出些许笑容,“宓儿,怎么不叫姨母?” 自母亲故去,她这姨母何时关心过薛家那三个没娘的孩子,她和这三个孩子见面也总是拿着皇后的架子。薛宓自然知道她此时拉下脸来示好所为何事,拘谨地后退一步,低头一福:“皇后娘娘,我幼弟在天牢被人劫杀,伤情不明,恳请皇后娘娘体恤,让我进去看看幼弟。”说着就流泪了,但却倔强地以袖拭泪不肯哭出声。 孙振武拉着她不让她进去,薛湘楠又在里面寸步不出,可怜她担心长姐幼弟伤势,当真是心急如焚,却不肯在人前示弱。 袁氏一见她这样,满脸惋惜心疼,抬手轻轻拭去薛宓脸上的泪,舐犊之情溢于言表:“不哭了,脸都哭花了。”随即抓住薛宓的手,轻声道,“走,随姨母进去。” 高高在上的皇后竟不顾忌讳,要踏足这肮脏晦气的牢笼,老学究孙振武吓得连忙跪地哀求:“皇后三思!天牢污秽,若是冲撞了凤体可怎生了得!” 袁氏回头冲叶伯崇微微点头,示意他跟上来,不顾孙振武的阻拦,拉着薛宓就往里走:“孙卿多虑了。本宫两个亲侄都在里面,血脉至亲,你叫本宫如何能不进去。”说完不待孙振武发声,脚就踏进天牢里。孙振武见状,也只得连忙起身跟上去。 虽经过清洗,但牢内血腥味仍很重,加上羁押犯人吃喝拉撒都在那方寸之地,味道可想而知。叶伯崇跟在袁氏和薛宓身后,皱眉捂着口鼻,嫌恶地看着脚下,生怕踩到脏东西。 薛宓担忧长姐和幼弟伤情,进来便径直丢下皇后往前跑,惹得袁氏身后的孙振武又是担心又是生气。 袁氏神色如常,似闻不到臭味,挺直身子走过长长的过道,终于来到关押薛凌云的地方。 借助墙上幽暗的火把,薛湘楠一身血污,手执战刀坐在牢门前,支起一足,高大健硕的身躯挡住牢门,犹如一尊可怖的杀神,守护着牢狱里的幼弟。 “长姐!景纯!”薛宓见眼前惨状,惊叫着扑过去跪坐在薛湘楠面前,看着姐弟二人惨烈的模样,眼泪止不住簌簌往下落,颤抖的手想要为薛湘楠止血,却见薛湘楠满身是伤,她一时间竟无处下手。 “二姐,莫哭,我和长姐都没事。”薛凌云忍着浑身伤痛,龇牙咧嘴爬过来坐在两位姐姐身边,满脸是血,却笑着试图让薛宓不那么难过,“二姐莫哭,真的没事,你看我们都好好的。” 薛宓哪听得进去,她本是躲在薛湘楠身后长大的娇憨姑娘,被长姐宠着长大,见长姐幼弟这模样,心都在滴血,不顾劝阻一边哭一边给二人包扎。 叶伯崇和孙振武见薛湘楠姐弟二人如此惨烈,纷纷倒退两步,脸青嘴白满眼震惊。袁氏看到眼前情形,也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牢狱司来报,现场发现刺客尸体一百四十一具,难以想象姐弟二人在这漫漫长夜,如何在这狭小的地方击杀几十倍于自己的刺客? 薛湘楠见一向从容的袁氏惊慌了一下神,嘴角扯起一抹冷笑,疲惫地站起,“哗啦啦”身上寒甲轻响,冲袁氏抱拳道:“末将薛湘楠,拜见皇后。” 她身着战甲不行叩拜之礼说得过去,但对袁氏的称呼和自称,也完全按照君臣之分来,丝毫不给袁氏攀亲的机会。 袁氏看着眼前高大健硕的女将军,心头一凛,强自镇定:“呃……湘楠,你这是做什么?既然景纯无恙,你守在这里做什么?回京为何不先告诉姨母和皇上? 薛湘楠不羁地抹了一把脸颊的血,又径直坐下。行为虽无礼,嘴上却客气:“皇后请恕末将不敬之罪,昨夜击杀百名刺客,末将姐弟二人皆身受重伤,只能这般坐着。” 袁氏眉头一蹙,忍着血腥气上前一步试图搀扶她,半是责备半是心疼:“你这孩子,伤成这样就该听孙卿的,出去让太医好好看看。若是你娘泉下有知,看到你伤成这样,该多担心。” 薛湘楠连忙低头拱手,拒绝袁氏的搀扶:“末将身上污秽,恐冲撞了皇后。”转头对孙振武道,“孙大人,皇后凤体重要,你怎能让她踏足这不洁之地。” 孙振武一脸苦相有口难言,干脆低头不吭声。袁氏见薛湘楠态度强硬,竟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直起身子有些难过:“湘楠,你是当真要与姨母如此生分吗?” “不敢。”薛湘楠抬头望着袁氏,“君臣有别,何况末将如今犯了无诏进京的重罪,又身带污秽,不敢冲撞皇后。” 既然她主动提到无诏回京,袁氏也不打算跟她绕了,抹了下脸颊:“你既提到此事,景纯殴打丰儿证据确凿,虽然丰儿的死还有疑点,但景纯也不无辜。你无诏回京已触怒陛下,如今还执意守在天牢不肯出去,你叫姨母如何为你们姐弟开脱?” 她背手慢慢踱步:“本宫虽是你姨母,但也是大盛皇后,如何在陛下面前公然徇私?将来若人人效仿,这大盛朝廷岂不翻天了吗?湘楠,你要如此为难姨母吗?” 薛湘楠听闻此言,只是笑了下,低头拱手:“末将不敢。那末将倒也有话问皇后,景纯的罪名尚未定下来,即便惩处也遵循有司,为何天牢会闯入大批刺客?整整一晚上,所有人都睡死过去了吗?天子脚下,朝廷重器,便是这般儿戏吗?” 见薛湘楠如此无礼的逼问,叶伯崇又怕她惹怒袁氏,又气她对母亲如此无力礼,连忙喝止:“湘楠,你住口!休得放肆!” 袁氏倒是神情自若,挥手制止叶伯崇,直视着薛湘楠:“天牢进了刺客,自有皇法可依,该罚的罚,该杀的杀。而你擅离职守,无诏回京插手不该属于你职责的事,又当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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