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他脸色苍白双眼通红,一整夜的摧残,他一点精神都没了,眼下也是乌青。薛凌云温柔且怜悯地将他拥入怀中,轻声道:“是啊,我不行了。你可怜可怜我,让我休息片刻吧。” 叶长洲闭上酸涩的眼,靠在薛凌云怀中沉沉昏睡。 “小十六啊……”晨曦中,薛凌云轻拍他背,低声哄道,“一朝一夕的欢愉,哪能将一辈子该有的滋味都尝完……” 大年初一,所有皇子都要进宫请安,尽管很想让叶长洲好好休息,但也不得不将他叫醒。薛凌云不用进宫请安,惬意地斜坐在暖炉旁,看着杨不易为叶长洲梳洗穿衣。叶长洲困得眼睛睁不开,坐在铜镜前打着瞌睡,任由杨不易为他束发。 薛凌云倚着玉枕吃着清甜的石榴,笑道:“看这石榴像不像你?” 叶长洲瞥了一眼,很快转头看着镜中自己,不屑地道:“哪里像了?” 薛凌云毫不顾忌有外人在,拄颊笑眯眯望着叶长洲:“哪里都像,小十六,小石榴……嘿嘿。”他又抛了几颗石榴籽到嘴里,“跟你一样又香又甜。” 杨不易哪听过这等骚话,脸瞬间红到耳后,低垂着头不敢看二人。叶长洲见状白了薛凌云一眼,不咸不淡地道:“你收敛点。” 薛凌云心里痛快,一边吃石榴一边道:“我今日不走了,留在你府中用饭。” 叶长洲闭着眼睛软绵绵地道:“我这里可没肉给你吃。” “我今日食素。”薛凌云弃了石榴壳,头枕双臂舒服地道,“陪你食素,比独自吃肉有趣。” 叶长洲转头冲赵婆婆道:“婆婆,听到没,让膳房不必精心准备,世子爷吃糠咽菜即可。” 赵婆婆笑着应道:“是。” 薛凌云拄颊笑眯眯看着叶长洲:“你能忍心我吃糠咽菜,我就能狠心吃下去。” 叶长洲浑身疼,勉强撑着杨不易的肩膀站起来,疲惫低道:“走吧……早去早回。” “诺。”杨不易细心搀扶着他,主仆二人缓缓出了暖阁,往宫中去。 赵婆婆正要离开,薛凌云盯着她孱弱的后背,眼神冷厉:“站住。” 赵婆婆颤颤巍巍转身,一张缠满布条的脸低垂着恭顺应道:“世子有何吩咐?” 薛凌云一扫方才的慵懒,利索起身背手围着赵婆婆缓缓踱步,一双狼似的眼眸细细打量着这苍老的仆妇,似要透过她身躯看到她灵魂深处:“听说,你是叶长洲寻亲路上捡来的。” “是。”赵婆婆低眉垂首,任由他端详。 薛凌云拍手道:“有意思。一个无权无势的老乞婆,居然能有这么大能量,在这么短时间内查到人,你的眼线网可比煜王府灵通多了……” “世子凭什么认定是我?”赵婆婆见薛凌云开门见山,也不装了。直起身子,枯瘦的身躯竟是挺拔如松,在薛凌云的高压下竟毫不示弱。 “一个崇明教,虽还未翻到明面上来,但也不是那么难查。”薛凌云饶有兴趣看着她,“三教九流、朝野皆有。赵教主,你当真令我刮目相看。” 赵婆婆不欲与他多说,苍老的眼直视薛凌云:“崇明教从未做过作奸犯科之事,世子若要检举,我老婆子引颈就戮,只要不牵连殿下就行。” 她遮掩义正辞严,倒是让薛凌云显得有些不在理。他释然一笑:“婆婆别误会,我只是对你这个人比较好奇。你究竟是何人?还有,你跟叶长洲无亲无故,居然替他打算这么深远,是不是别有用心呢?” 赵婆婆反唇相讥:“那世子与殿下也非亲非故,何故对殿下死心塌地?”随即背手道,“我是何人,世子好奇自去查便是。” 薛凌云不受她激,也不生气,笑道:“我对叶长洲无所图谋,只希望他过得好。希望婆婆也是。” 赵婆婆道:“殿下是我唯一的依靠,若说我对他有所图谋,便是图谋他有朝一日能羽翼皆丰,庇佑我老有所依。” 薛凌云目光如炬盯着她:“最好是这样。” 赵婆婆拾了衣篮,恢复佝偻的样子缓缓往外走,苍老的气息又回到了她身上:“世子有查我老婆子的功夫,不如好好养精蓄锐应对接下来的事吧!” 薛凌云没说话,站在琉璃窗前望着赵婆婆离去的身影若有所思。 【作者有话说】 本周每天连载更新哦,切不可错过啦~
第39章 暴怒清辉殿 杨不易为叶长洲撑着伞,主仆二人出门上了马车,朝宫中慢慢行去。大雪已停,白茫茫一片,两道车辙印清晰蔓延。顽童抵不住过年的兴奋,早早便起了,三五成群在雪地里追逐打闹,提着红灯笼放着鞭炮,好不快活。 杨不易偏头看着车窗外,一双尚且稚嫩的眼睛紧盯着路边玩耍的孩童,眼里透着艳羡。他不过十五六岁年纪,若是以往,也如那些孩童自由。可他现在是奴,是被抄家的官奴,命都是主人的,遑论自由。叶长洲双手拢进衣袖,享受着手炉的温暖,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却没言语。 晨曦中,各府郡王和宫中皇子渐渐汇聚在清辉殿前。以太子为首,按封号和年龄大小依次往后排,只等巳时一到,就进去给帝后及各级嫔妃请安。 新年伊始,大年初一的请安乃皇家大事,各宫皇子皆无比重视,若是疏漏或迟到,便是藐视君上的大不敬之罪。 叶长洲身着玄色披风,立在老七叶子洛身后。杨不易站在他身旁,努力垫着脚为他撑伞抵御寒风,等待吉时。 日头东升,清辉殿前日头照得人睁不开眼。随着宫人大声报时,叶伯崇回头数着人头:成年皇子除了叶恒丰之外,皆到齐了;未成年皇子由乳母牵着,也早早就到了。 “这老十三干嘛去了?”叶伯崇低声嘟囔,抬手看着日头,有些不耐烦地往伞下躲。 “属下这就去门口等着十三殿下。”他身边护卫低声道,说完便快步往宫门而去。 时间慢慢过去,还不见叶恒丰的身影。看眼马上就要进去请安了,叶伯崇焦急地地催促身宫人:“跑快些,去大门口看看十三还有多久?误了时辰大家都要跟着倒霉!” 宫人小跑着去门口查看,半晌小跑着回来低眉垂首回禀:“回禀太子殿下,尚未见十三殿下车驾,胡侍卫在门口等着。” “这个老十三,搞什么鬼!”叶伯崇内心不安,召集不齐众皇嗣,便是他这个做太子的失职。他眉头微蹙,紧张加上日头直射,脑门出了细密汗珠,低声道,“让胡青再探!就是追到他府邸也要把他给我揪过来!” “诺!”宫人又急匆匆跑了。 过了片刻,十三还没到,清辉殿宫人站出来报时:“巳时已到,皇子朝拜,福泽绵延,家国永兴!” 叶伯崇似迎头被泼了一瓢水:稍后如何向帝后交代十三迟到一事?若父皇母后问起十三因何迟到,该怎么说?他惴惴不安地朝着清辉殿跨了两步,胡青着急忙慌跑回来凑到他耳边低语:“殿下,不好了,十三殿下凌晨突发恶疾,卧床不起。” “突发恶疾?”叶伯崇满心疑惑问了句。 “是。”胡青气喘吁吁,“尚不知是什么恶疾。” 眼看就要进清辉殿了,此时已无法再去探究什么。好在起码有了十三的下落,父皇母后问起来自己有了交待。至于他得了什么恶疾,叶伯崇才不关心。 在宫人大声通传声中,叶伯崇一身繁重太子服,高居首位,领着众皇嗣缓缓进入清辉殿。随从和侍卫不得进殿,杨不易和一众皇子的侍卫、乳母站在一起候在殿外,伸长脖子听着殿内动静。 殿中响起众皇肆齐齐叩拜请安的声音,声震天响,响彻九霄:“儿臣给父皇母后请安,恭祝父皇母后福寿绵延,洪福齐天!” 叶政廷高坐皇位,皇后及各宫后妃依次而坐,享受着皇子们的跪拜请安。三跪九叩之后,叶政廷满意地道:“平身。赏。” 托盘立于一旁的宫人排成一列将赏赐之物一一奉上,所有皇子皆受赏赐。 叶伯崇站出来拱手道:“启禀父皇,十三弟叶恒丰凌晨时突发恶疾,无法起身前来请安。儿臣代十三弟向父皇母后请罪。” 此言一出,坐在后面的杨妃一下慌了,身形晃动,随即强行镇定下来,但见她仓惶的样子便知她有多担心。她只有叶恒丰一个儿子,当宝贝一样宠大,平时发烧咳嗽都心疼得紧。 叶政廷问道:“是何恶疾?可有御医前去医治?” 叶伯崇哪知道,支支吾吾道:“这个……儿臣不知。但十三弟府中有大夫,想来不会有大碍。” 若是真没大碍,他怎会大年初一请安都来不了。叶政廷脸一下黑了,不悦道:“你乃太子,便是这样照拂幼弟?”说着站起来大声道,“来人,起驾康郡王府!” 杨氏立即站起来,脸青嘴白慌张地道:“陛下,臣妾也要去,望陛下破例!” 常氏神色自若站起来白了她一眼:“要去也是皇后和本宫去,何时轮到你了?” 后宫规矩森严,以身份封号为尊,皇子首先要尊皇后为母后,其次是贵妃,即便是自己生母也得往后排。杨氏爱子心切,皇后和常氏尚未安排,她开口要出宫探望皇子,便是越矩。 常氏此言一出,杨氏低眉垂首不敢再说话。皇后袁氏则像是没听到常氏的话一般,面无表情俯视着众嫔妃,并不出言相助除夕家宴帮过自己的杨氏。 老五叶文惠站出来,阴阳怪气附和他母妃:“父皇不必过于担忧,昨夜家宴儿臣见十三弟吃得欢,还换了十六弟许多肉吃,怕是肉吃多坏了肚子,不妨事的。” 叶子洛见他兄长出言,却低垂着头一言不发。叶伯崇听到叶文惠这话,顿时像抓住了什么把柄一般,站起来指着他义正辞严怒斥:“住口!你在父皇母后面前,竟敢出此无情冷血之言!十三是我们的胞弟,你怎如此漠不关心?” 叶文惠反唇相讥:“臣弟失礼。太子殿下倒是兄友弟恭,不知十六弟在珩亲王府坠湖和在西三阁摔伤,你可有关心过半分?” “你!”叶伯崇气得指着叶文惠,额头青筋爆出,“孤乃太子,你敢出言不逊?” “臣弟不敢。”叶文惠面对暴怒的太子,却显得气定神闲,慢悠悠道,“但公道自在人心,不是谁的权势大就站在谁那边。” 听他这话明显是说叶伯崇仗势欺人。他哪咽得下这口气,怒道:“你休逞口舌之利,十六弟坠湖是为给谁送东西,你心里有数!” 叶长洲见两人吵架反复提到自己,连忙跪下低头不语。他和叶恒丰是成年皇子中最无权势的两个。 叶政廷看着之前在皇子争储中,被人暗害九死一生的叶长洲,又想到现在莫名其妙得了恶疾的叶恒丰,再看看如今殿上吵得不可开交的兄弟二人,气得怒喝:“给朕住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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