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人得了父亲的准许,高兴地笑了,转头望着远处的行军,满眼是欣喜。如今在南疆,年轻人参军已经是一件非常流行之事,因为薛家军军纪严明,军饷又多,一传十十传百,征兵处已经不需要大力宣传,便有源源不断的年轻人投奔军队而来。加上收服的各路人马,不过短短数十天,东南薛家军的人数已由原来的两万多人,变成现在十万人。 叶长洲将琅寰三洲交给薛湘楠,放心地带着五万人马回京。为避免落人口实,他进京之前给叶政廷上了一道奏折,在奏折中提及自己收服失地,除了游夏人之患,还将东南反贼一网打尽,是以回京复命。 但他绝口不提他私下和游夏人打成的交易,以及私自招安反贼的事。不过即便他不提,想必太子和皇后也早已收到风声。只是他们现在只求叶伯崇顺利继位,只要叶长洲不明着造反,他们也不会立即撕破脸。 今日下大雪,叶长洲没有骑马,坐在马车里听着外面的风雪声,手里拿着一卷书正在认真看。 “殿下,这马车颠簸,您这样看仔细上了眼睛。”杨不易跪坐在一旁,将刚弄好的暖手炉递给叶长洲,“今年这雪下得有些早了。” 叶长洲接过暖手炉,撩开帘子看着外面大雪纷飞,天地之间一片白茫茫。往前看,薛凌云和金戈、薛文旦身着战甲骑着马走在最前面,昭亲王和薛家军的旗帜在雪中飘扬;往后看,整齐列队的铁骑肃穆地跟在马车后,马蹄踏过之处,所有的冰雪皆化为泥水。 他抬头望着天上乌云奔走,天阴沉得似乎快压下来了:“这雪越下越大了,赶不到驿站的话人马都要受冻,你去叫薛凌云加快行军速度,务必在天黑前赶到松林驿。” “诺!”杨不易连忙伸出头去,大声冲薛凌云喊道,“将军,殿下让队伍加快速度,天黑前赶到松林驿!” 薛凌云身着战甲,骑在马上被风雪吹着冻得脸发青,想必后面的将士们更是饥寒交迫。他便立即下令全速前进,庞大而绵长的队伍顿时加速前进。好在叶长洲进京挑选的都是精兵强将,战马也是膘肥体健,全速之下竟是在一个时辰之内就将原本三个时辰的路程行完。 到达松林驿,驿丞早先得到昭亲王殿下的军队要在驿站驻扎的消息,将士们吃住物资早已安排好。 叶长洲身着狐狸毛大氅,站在楼上看着下面将士们有条不紊地巡逻扎寨,盘算着还有多久才能到达坞原。 “殿下,晚膳好了,您去用膳吧。”杨不易小跑来,一张脸被风吹得通红。 “薛凌云呢?”叶长洲转身问他。 “他安顿好将士们马上就来。”杨不易搓着手,“这南疆下雪比坞原还冷,冻死人了。” “吩咐下去,让驿丞多备柴火。将士们夜里只靠冬衣难以御寒。”叶长洲神色有些冷,显得心事重重。 驿丞吩咐人按照杨不易的要求精心准备的晚膳,叶长洲却没有胃口。薛凌云推开门,带了一身风雪寒气进屋,叶长洲命杨不易给他盛上一碗热汤。 “今日天气实在太冷,你吃口热的暖暖。”叶长洲将热汤递给薛凌云。薛凌云在风雪中吹了许久,那身冰冷的盔甲再久吹透了,冻得脸发青。他连忙接过汤碗便大口饮下,喘着粗气将碗放下,坐在叶长洲身边,一边饥肠辘辘地夹菜,一边道:“谁知道突然会下这么大的雪,还好走之前做了充分的准备,粮草走在队伍前面,不然这五万人马就要挨饿受冻了。” 一路上薛凌云不让叶长洲操持什么,什么事情都自己一肩承担,叶长洲并没有什么消耗,倒是不饿,就给薛凌云夹菜:“我们这五万人马朝着坞原进发,只怕整个朝廷上下都知道我要做什么……方才我又收到一封太子诏令,他命我们原地驻扎,不许再前进,违令则以叛逆论处。” 薛凌云饿坏了,毫不在意地大口吃着饭,含混不清地道:“这又不是他第一道诏令了,只今日都收到三次了,你怕什么。” “我不是怕。”叶长洲忧心忡忡站起来,拢紧肩头的大氅,道,“我是担心坞原的人,你父王、你二姐,曹妃,还有十九。” “景纯,京营十几万人马皆在袁氏和太子手中,我们这五万人马直逼京城,万一太子真的寸步不让,难道真要……”叶长洲说不下去了。 薛凌云明白,万一这一战无可避免,不仅叶家兄弟手足相残,满朝文武人心惶惶,坞原也将血流成河。 薛凌云咽下一口饭,噎得皱了下眉,道:“莫忧心,算着日子,常慕远也该行动了。不如便在这松林驿住上一日,待常慕远在北疆的消息。” 叶长洲相信常慕远,可他担心太子孤注一掷,硬要用那十几万人马跟自己拼。颓然跌坐在凳子上,叶长洲以手支额:“可惜我在京中毫无人脉,如今连曹氏母子也失去消息,不知安危……景纯,我真的担心,我怕我在乎的人受到伤害……” 他话音刚落,门“吱呀”一声从外面推开了,来人和风雪一起进了屋子,杨不易立即冲过去观门,才将那寒气挡在屋外。 “所以我必须跟你一起回去。”那人一边拍着身上的风雪,一边说道,竟然是叶仲卿。 “二皇兄?你怎么跟来了?不是让你在流番洲养伤么?”叶长洲惊了,连忙站起来。 只见叶仲卿解下身上大氅,满头雪化为水,冻得也是脸青嘴白。叶仲卿将解下的大氅丢给一旁目瞪口呆的杨不易,毫不客气地在桌子旁坐下,看着满桌热饭菜咽了口唾沫,指着饭菜对叶长洲道:“我追了两天一夜才追上,又冷又饿,边用饭边说。” “杨不易,快给二皇兄备碗筷。”叶长洲连忙吩咐杨不易。叶仲卿比他年长,无论是宫中还是官场人脉都比叶长洲广得多,他跟来了,叶长洲方才的担忧瞬间一扫而光,脸上也终于浮现笑容。 薛凌云则满心不悦,白了叶仲卿一眼,一言不发嚼着饭菜:他还对叶仲卿在叶长洲面前说他坏话耿耿于怀。 “二皇兄你快饮些热汤暖一暖。”叶长洲接过热汤饭递给叶仲卿,“对了,你怎么来了?流番洲现在谁主事?” 叶仲卿饿坏了,接过杨不易递来的热汤饭便先饮了两口,待冻僵的身姿稍稍暖和些,才放下碗,却没回答叶长洲的问题,而是转头看向薛凌云,不客气地道:“景纯,我与十六弟有要事相商,你先下去吧。” 自己没惹他,他竟还主动来找事。薛凌云气得“啪!”将手中的碗重重放在桌上,怒道:“这是我和十六的屋子,要走你走!” “你!”叶仲卿脸顿时羞得通红,指着他骂道,“你个不要脸的浪荡子,滚出去!” 薛凌云猛地站起来就要发作,叶长洲头疼不已怒吼一声:“够了!” 薛凌云这才忍着怒火,喘着粗气坐下来,继续泄愤似的吃着饭菜,强令自己不去看叶仲卿,否则他真怕自己忍不住狠狠揍他一顿。 “你们能不能先将那些新仇旧怨放一边?!”叶长洲恼怒地道,“如今是吵架的时候吗?太子若当了皇帝,在座的他饶得了谁?他第一个要杀的便是二皇兄你!” 他这愤怒的一吼,薛凌云和叶仲卿顿时都不吭声了,一个端着碗省着闷气,直将饭菜当仇人狠狠咬噬,一个沉着脸放下碗筷闷声不语。 叶长洲见二人都不说话了,怒火消了些,又给叶仲卿舀了一碗汤递给他:“趁现在皇帝还没咽气,我必须马上回去劝他改立太子。” 说着他又给薛凌云舀了一碗汤,怒气又小了些:“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叶伯崇坐了大盛的江山,否则在座诸位,还有家人,一个都跑不掉。” 薛凌云闷不吭声接过汤碗,低头看着汤:“只要他不惹我,我便暂时不跟他一般见识。”他抬头看着叶仲卿,眼里蕴着怒火,“咱们的账,等十六做了皇帝再说!” 叶仲卿冷哼一声将汤碗放在一边,并不理会薛凌云,而是对叶长洲道:“你方才说你在京中并无人脉,我却有。”
第246章 孙振武跪殿 叶长洲见他终于说回正事,问道:“皇后和太子在坞原大清洗,据我所知倾向于你的官员都被革职下狱,连珩亲王府都被严密封锁。难道二皇兄还有后招?” 叶仲卿笑了下,有些心灰意冷地道:“自然,莫非你以为我当真丝毫没有准备,只能任由皇后太子宰割?”他闭眼,声音中隐忍着滔天愤恨,“可惜,狠心的母后将我的王妃和孩儿圈禁,顾及他们性命,我不能轻举妄动。” 他睁眼,双眼微红透着不甘的怒火:“十六弟,就算我他人做嫁衣,现在我那些蛰伏的势力和眼线尽为你所用,但你务必要保我妻儿无恙。还有事后别忘了你当初对我的承诺!” 叶长洲盯着他,目光锐利:“当然,事后皇后和太子交由你处置,这事我一直记在心头。” 叶仲卿死死盯着叶长洲,一双眼眸忽而愤怒,忽而不甘,忽而悲伤。半晌,他才苦笑一声颓然靠在椅背上,目光沉寂看着虚无:“你且放宽心吧,待你回京那日,自有人暗中助你,朝堂上下都会有一批人全力支持你。” 他不肯说交底到底还有哪些可用之人,叶长洲也不逼他。他倒了两杯茶,举一杯真诚地敬叶仲卿:“多谢二皇兄成全。” 叶仲卿苦笑一声收回目光,端起眼前茶杯勉强和叶长洲碰杯,仰头一口饮下,站起身来便往外走,轻飘飘留下一句:“十六弟,好好享受还能肆意妄为的日子吧,一旦坐上那位置,你身边便不能再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人了。” 薛凌云“噌”一下怒了,站起来再忍不住指着他背影怒骂道:“叶仲卿,你有完没完?!” 可惜那人已经消失在门外风雪中。 叶长洲看着叶仲卿身影,心头感慨万千,半晌才拉了一下薛凌云:“好了,坐下继续用膳。”见薛凌云尤气得脸通红,舀了一碗汤递给他,“我若做了皇帝,我想要谁在我身边都行,谁管得了我?” 薛凌云实在气不过,握筷的手青筋暴起,都快把筷子捏碎了,咬牙低声怒道:“等他没用了,我定饶不了他!” 叶长洲见他气得慌,满腹愤怒无法发泄,不由得一笑,给他夹了些菜:“到时候你们好好打一架,我在一旁饮茶吃酒,给你助威。” 这场初雪将叶长洲捆在离坞原千里之外的松林驿,而远在京城的雪也是越下越大,丝毫没有停息的迹象。天色已然擦黑,叶政廷所居住的寝宫之外,皇家御卫军三步一岗,将寝宫围得严严实实。凡是进出之人,都得受到严格排查。 叶政廷曾经无比宠信的总管太监左忠勇,此刻坐在昏暗的房檐下,隔着飘然落下的鹅毛大雪,看着远处身着战甲手持长枪的侍卫,不由得倚着柱子一声轻叹:“陛下啊,这坞原要变天了,您可要保重龙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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