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追着小股流寇进了山,眼看马上要将对方一网打尽,突然从树林里射出许多箭!!”亲兵边说边哭,“战况惨烈,兄弟们或死或伤,只有我们寥寥数人侥幸逃脱。要不是郡主拼死护着大家,我们早已死在箭下!直到逃出生天,我们才发现郡主身上中箭!我们真是无能,让郡主受如此重伤!” 薛湘楠痛苦至极,白皙的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眉头紧锁,她咬着牙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混混沌沌中,她艰难地睁开眼睛,发现跪在自己眼前的人并非军医,而是那个在梦中频频出现的身影。 薛湘楠顿住了,所有的感觉仿佛凝固,只是痴痴看着眼前人,难以置信他真的来见自己了。 莫非是自己痛得狠了,出现幻觉了? 可是他真的就在眼前,神情那般凝重。他瘦了,肤色也显得更为深沉。恍惚间,他似乎与记忆中的模样有了些许距离,但那双极美的眉眼依旧如初,仿佛岁月未曾留下痕迹。他认真起来时,眉头会微微蹙起,全神贯注的样子是那么吸引人。 锋利的剪刀剪碎腰间衣物,露出狰狞的伤口:黝黑的箭簇没入白皙的皮肉中,触目惊心。童若谦却手都没抖一下,将剪刀放下沉声道:“我要烈酒、柳叶刀、镊子。” 众人闻言,忙不迭地行动起来。 突然,薛湘楠伸出苍白冰凉的手,一把捏住童若谦那只已被鲜血染红的手,颤声道:“你们,都下去。” 所有人都顿住了,转身看着她。 她却没看众人,只是死死抓住童若谦,向来从容淡然的眼眸氤氲着哀伤,虚弱地再次重复道:“你们都下去。” 被薛湘楠这一握,童若谦仿佛被电流击中,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可薛湘楠伤得如此之重,童若谦强令自己迅速调整心态,避开了薛湘楠那双令他心颤的眼眸,冷静低头凝视着薛湘楠腹部的伤口,沉声对众人道:“你们都出去吧,这里我能应付。” 军医还想说些什么,岑阳却敏锐地拉了他一把,众人默契地退出帐篷。 大帐里,薛湘楠终于放开了童若谦,右手死死掐着自己的左臂转移疼痛。童若谦从容不迫地跪在地上,用柳叶刀划开伤口,又用烈酒消毒,有条不紊地给薛湘楠治伤。 薛湘楠流了那么多的血,痛得几乎昏死过去,却一声痛都没喊过,只是右手手指深陷左臂中,几乎掐出血来。 “你怎么不逃了?”盯着童若谦那张脸,薛湘楠虚弱地笑了下,却因脸色煞白,笑得比哭还难看,“你不怕我了吗?” 划开肌肤,能看见里面的箭簇了。只是薛湘楠流血流得厉害,即便童若谦强令自己冷静沉重,依旧在为她擦拭流下来的血时手抖。他满脸是汗,并没有抬头,只是轻声道:“还请郡主不要说话,任何情绪波动,都会让血流更快。” 薛湘楠却压根不在乎,任由童若谦切开皮肉为自己取箭,似感受不到疼痛一般,声音透着掩饰不住的落寞:“打了一辈子仗,却没想到会被宵小如此算计……你一定觉得我老了吧?” 童若谦的手被鲜血染红,听到这话,心中一痛,手上的动作不觉停滞。他抬头看向薛湘楠那张因失血而显得愈发苍白的脸,无比认真:“郡主,您莫再说话了,保存体力要紧。”他转过头,目光落在她紧掐的左臂上,双眼微红,声音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你若疼得狠了,便掐我肩膀……” 薛湘楠只是微微一笑,当真不再说话。她紧掐着左臂半躺在椅上,双眼紧闭,强忍着那钻心的疼痛。无论是童若谦割肉取箭的锋利,还是烈酒浇淋伤口的灼痛,她竟是一声不吭,只是身体颤抖,汗水如雨般滴落。 她是血肉之躯的女人啊,究竟是怎样的艰难磨砺,让她锤炼出了比男儿还要刚强的心性?童若谦的心好痛好痛,他宁愿她是位疼了就哭的娇滴滴的郡主,被众人呵护在手心,享受世间的温柔与美好。可命运却让她走上了另一条路,成为铁一般的女人。她要吃多少的苦,才能铸就如今这模样啊! 可是这样的薛湘楠,才是独一无二的薛湘楠,璞玉浑金,满身光华。是童若谦爱到骨子里,愿意用一生去呵护,去崇敬的女人。 他小心翼翼地将她伤处的余毒清除,用鬼医门秘制解毒良药。待要裹伤时,才发现不妥:薛湘楠伤在腹部,若是不将她衣衫脱掉,又如何替她包扎伤口? 虽说医者仁心,不分男女普救众生,可薛湘楠是他心仪已久之人,又是高贵的郡主,童若谦无论如何也做不到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去解她衣衫。 就在他迟疑的片刻,薛湘楠似洞悉他的为难,艰难地转过身去,侧身对着他解开自己衣衫,抓起布条一头用牙齿咬着,眉头紧蹙,将一头布条慢慢缠住自己腰部的伤。 童若谦心中一惊,抬头就见薛湘楠半裸的肩背,目光瞬间有如触电般下移,一直强装的镇定瞬间化为乌有。 可他无法眼睁睁看着薛湘楠自己裹伤,只得把头偏向一旁,做了个不趁人之危的正人君子,摸索着去帮薛湘楠裹伤。 他的手不可避免触及薛湘楠的腰,刚触及那肌肤,童若谦手瞬间一抖,又强令自己镇定,胸腔内如擂鼓一般。他不肯睁眼,薛湘楠行动不便,两个人四只手,就如同刚驯化一般笨拙地相撞,又惊慌失措地分开。就这样兵荒马乱地忙活了一刻钟,才将那本就不难裹的伤处裹好。 薛湘楠痛出了一身冷汗,勉强拉上衣衫盖住身子,便倒在椅子上虚弱地喘息,已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帐中只剩两人各自的喘息声,童若谦好半天才缓过来,心跳不那么剧烈后缓缓站起来,看着已经虚脱快陷入昏迷的薛湘楠,满眼哀伤。 薛湘楠身处军中,素无侍女相伴,即便是些微创伤也是自己包扎。可此次她身中剧毒,伤势严重,若无贴身照料,实难安度。她衣衫尽被汗水与鲜血浸透,身形狼狈不堪,也亟待清洗。 虽有万般顾忌,童若谦却毫不犹豫地单膝跪地,轻轻执起薛湘楠的手,声音略带颤抖地道:“郡主,接下来,童某恐将冒犯。我需抱您前去沐浴,并为您更换洁净衣物,这过程中难免触及您的玉体。若郡主信得过童某,愿将终身托付,事后童某必前往煜王府提亲;若郡主觉得童某不堪入目,童某愿引颈受戮,绝无怨言。郡主若不欲再见童某,童某自当消失,绝不再污郡主之眼……” 他话犹未了,薛湘楠却已微微睁开眼睛,她语气冷淡,不带一丝情感:“要洗便洗,哪来那么多顾虑?” 童若谦满腔热血尚未倾泻而出,便被薛湘楠这番直率之语浇了个透心凉。他摇头笑了下,心中暗骂自己:薛郡主乃女中豪杰,我怎能以世俗眼光视之? 他起身准备抱起薛湘楠。一手轻托她脖颈,一手穿过她膝弯,正欲稳稳起身,薛湘楠却主动双臂环上他的脖颈,动作自然流畅,仿佛早已习惯。 童若谦有些惊讶,低头看向怀中的薛湘楠。只见她面色苍白,低头没有看童若谦,只是声音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羞涩:“你体内余毒未清,如此可省些力气。” 童若谦低头凝视着怀中的薛湘楠,轻声说道:“我明白。你若困得厉害,不必强撑。你休息得越好,伤便恢复得越快。”
第236章 红颜知己意 天刚蒙蒙亮,血红色朝阳将光线从树林里洒下,叫醒营地里的士兵。十月的南疆山里,远山如黛,层林尽染,云雾缭绕其间似仙境一般。 大帐内,童若谦坐在床边以手支额,静静地凝望着薛湘楠的脸,就这样衣不解带守了薛湘楠一整夜。薛湘楠躺在被褥里,身上染血的衣衫早已被换下,一身血汗也被擦洗干净。 她双眸紧闭,往日咤风云的女将军凌厉与决断消散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平日根本看不见的恬静与柔美:眉目修长而俊美,虽岁月的痕迹悄然爬上了眼角眉梢,却并不显老态,反而增添了几分成熟的韵味。 童若谦细细端详着,这才发现她青丝中也夹杂着几缕白发。这细微的变化让他一阵莫名的酸楚。他朝思暮想的人此刻就在眼前,不用去沙场搏命,不用为保全将士们与谁虚与委蛇、委曲求全。他此刻只愿时间永远停留,即便不行,起码也稍长一点,让她多睡片刻。待她醒来就会有军务缠身,没完没了的仗要去打。 不希望她再那么累了。 痴痴地凝望着她的面容,童若谦心中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冲动,情不自禁地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脸颊。触手那温热的肌肤,那真实而异样的触感让他心中一颤。他立即收回了手,不敢再有丝毫的贪恋。 昨夜给她换衣擦洗,该看的不该看的统统都看到了。那时一门心思都在她的伤势中,心中并无一丝邪念滋生。但此刻面对沉睡中的她,童若谦却难以抑制自己的思绪,忍不住开始想象那些本不该想的画面。 他心中矛盾重重,为这些杂念而羞愧难当,觉得自己在亵渎薛湘楠;可是他又无法抗拒内心那股强烈的冲动,控制不住地继续想象下去。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在他心中交织,如同狂风骤雨般猛烈,让他前所未有的忐忑和纠结,做错事般羞红了脸,不敢去看薛湘楠的睡颜。 “你一夜未歇,去歇息吧。”突然,薛湘楠低声道。 她的声音轻柔,却像一记重锤砸在童若谦的心头。他猛地抬起头,眼中满是惊慌与惶恐。 天啊,她什么时候醒的?是不是发现我方才摸她脸了? 童若谦的脸瞬间变得通红,仿佛被火焰灼烧过。他心跳剧烈,仿佛要从胸腔中跳出来,羞得不知如何是好,只觉手心出汗,后背发凉。他猛地站起来,结结巴巴地回道:“那个,我不困。” 大帐内静得似乎能听到童若谦惊慌失措的心跳声。难耐的寂静中,薛湘楠缓缓睁开眼。她眼眸温柔如水,并无半分不悦。她轻轻伸手握住童若谦的手,声音是从未有过的温柔:“你怕什么?” 这短短一句话像是箭矢直刺童若谦内心,让他羞红的脸庞更添几分赤红,仿佛有热血在脸颊上翻涌。手不自主地颤抖,身体僵硬得如同木头,低头不敢与她对视。他咽了口唾沫,艰难地开口:“郡主……” 见他这样,薛湘楠好笑又觉心疼。她忍痛缓缓坐起身来,温柔地望着童若谦的脸庞,突然手上用力,将毫无防备的童若谦拉得一个趔趄,直接坐在椅子上。 童若谦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得魂飞魄散,他完全没有料到受了伤的薛湘楠还有如此大的力气。他心中惊悸未定,脑子一片懵懂,尚未回过神来,便感到一双柔软的臂膀环住了自己的脖颈。 在他尚未反应过来的瞬间,一个火热的吻便落在了他的唇上。童若谦的身体瞬间僵硬,似被一股电流击中,木然地抱着薛湘楠的腰,心头突突直跳,脑子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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