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女子每日来便是这几句话,说完就走,剩下童若谦在这屋中挨饿受冻。若不是心中那口气还撑着,童若谦早已活不下去了。女子一走,他便再支撑不住,身子一歪,“咚”一声栽倒在床上。 那女子在门口并未离去,听到屋中异响,立即转身推开门,见童若谦倒在床上陷入昏迷,顿时慌了,连忙冲进去扶起他。从怀中取出一粒药丸塞入他口中,再运气助他吞咽。 童若谦脑子昏昏沉沉,直觉胸腹内似有火烧,朱砂余毒侵蚀着他的五脏六腑,黑色的毒血顺着嘴角渐渐溢出来,之前还苍白的脸隐隐透着黑气。若是再晚片刻得不到药物控制,他定会一命归西。 女子将他放在床上,满眼怜爱看着那张脸渐渐恢复白皙,用手绢擦去他嘴角的血迹。绢布触碰到童若谦的嘴角,女子眼中忽然闪过一丝狠厉的神色。她猛地站起,下定决心似的丢了手帕,大声喊道:“来人!”
第163章 暴雪夜下山 一个侍女小心翼翼推门进来,看女子的眼神有些恐惧,行礼道:“小姐,何事?” “准备一下,我要带童公子进山门。”女子背手道。 侍女一听,竟吓得“扑通”一声跪下了,冲着女子磕头如捣蒜:“小姐,不行啊!门规森严,他非我族之人,不得入山门。如果您强行带他闯进去,不但小姐您会被门规惩罚,他也会没命的!” 女子听得心烦,挠了挠头在屋中踱步,叉着腰烦躁地道:“那你说怎么办?他这毒要门内玉泉之水药浴才可完全祛除,可门规那么死,外族之人不得入内。我唯一想到能让他入山门,进玉泉得医治的办法就是和我成亲,可是他又不肯……” 侍女抬起头看着她,壮着胆子道:“小姐,您为了他活命如此良苦用心,为何不直接明言告知童公子?他若知晓您的苦心,定会答应的。 女子眉毛拧成一团,忽而焦虑忽而忧愁,原本清丽的眸子闪烁着几丝暴躁,挠了挠头不耐烦地道:“本小姐就是气不过,你说,难道本小姐不漂亮吗?他为什么宁死不肯娶我?” 侍女吓得把头低得更低,连忙道:“小姐花容月貌,是这姓童的不识好歹。”她微微直起身子,试探着道,“小姐,这姓童的暂时被猪油蒙了心,等他想通了定后悔不迭……只是……” 只是,这姓童的只怕熬不到“后悔不迭”那天了。 女子揉了揉眉心,叉腰道:“你下去吧,我再想想。” 侍女应声退出石屋,将门关上,屋中只剩下气若游丝的童若谦和女子。她看着床上的男子,当真是愁肠百结,若是再不带他进门,只怕他是熬不过今晚了;可是若带他私闯山门,自己免不了受门规处置。 屋外暴雪“沙沙”下着,仿佛天神暴怒之下,要用暴雪要吞噬这天地。女子正犹豫不决间,忽然听到门外侍女一声惊恐尖叫:“小姐,有人闯进来了!” 那女子一听,顿时柳眉倒竖,从腰间抽出鞭子怒道:“好你个常河山,屡次派人犯我门派,当真觉得我鬼医门好欺负么?!” 说完,她“砰”一声踹开门,怒气冲冲站在门口,仰头便见远处白雪皑皑的山道上,一行人身着蓑衣缓缓朝这小院而来。这些人全都下马,小心翼翼牵着马匹而行,与之前常河山派来骚扰、气势汹汹的铁骑截然不同。 女子眼里的寒霜消散了些,收了鞭子傲然背手道:“来者不是常河山的人,别怕。” 侍女被常河山派来骚扰的人吓怕了,听女子这么一说,这才惶恐不安地站起来,眺望着来人的方向。 薛凌云一行中原人不擅长走着冰天雪地的山路,走得异常艰难,终于在此时找到半山腰。众人用布蒙着脸,以防冻伤,呼出的热气瞬间结冰,连眼睫上都结了霜。 “将军,你快看!”一名士兵兴奋地指着半山腰小院大喊,“我们找到了!” 薛凌云抬头一看,白茫茫的天地间,一座小院隐在半山腰。此刻这一行人饥肠辘辘瑟瑟发抖,看见这小院,仿佛那热气腾腾的热汤饭就在眼前了。 薛凌云眼中却并无士兵们的喜悦,已接近鬼医门了,那病秧子还没踪影,只有两种可能:一是他侥幸进了鬼医门,保住了一条命;二是他早已成了雪山野兽的果腹之物,连渣子都没剩下。 “都警惕些,鬼医门的人不是那么好相与的。稍后听我命行事。”薛凌云寒声道,带队朝着小院的方向前行。 一行人走到离小院十丈远处,都期盼着进去歇歇脚躲避下风雪,只见一年轻胡人女子在侍女的陪伴下婷婷袅袅走出来,背手傲人看着薛凌云一行人,朗声道:“来者何人?” 薛凌云猜测此人便是鬼医门人,不敢托大,当即撕下脸上面罩,恭敬地拱手道:“姑娘,我们是大盛昭郡王殿下的护卫,前来寻找殿下的幕僚童若谦,不知姑娘可曾见到此人?” 那女子上下打量着薛凌云,见他帽檐下是一张中原人的面孔,又想起之前听人说大盛的昭郡王殿下来庆安国游学,再联想到童若谦……一瞬间,女子眼里神情几度变幻。 她收了些傲然,但依旧冷淡地道:“什么童若谦,没见过这人。此处乃鬼医门禁地,尔等速速退去!不许再踏足独龙蜂半步,否则休怪我翻脸!” 薛凌云见这女子如此不通人情,却依旧以礼相待,拱手道:“是我等冒犯了。非是我等不肯离去,而是那童若谦身中剧毒,独自一人上了独龙蜂,说是希望能学得贵派医术。只怕如今身上所带药物所剩无几,性命垂危。还望姑娘高抬贵手,让我等上独龙蜂搜寻他的下落,不论生死……我等都要带他回大盛。” 那女子眼里闪烁着疑惑,思考着薛凌云所言真假,她又看了下薛凌云的随从,才道:“既然他要死了,寻他做什么?反正他都活不了多久了。” 薛凌云看见她神色狐疑,猜测此女多半知道童若谦下落,否则直接赶人走便是,何故要说这些浪费口舌。便耐着性子道:“姑娘有所不知,童若谦不仅是昭郡王殿下的文书,更是在下长姐未婚夫婿……” 那女子一听,俊俏的脸顿时弥漫上一层怒气,手中鞭子“唰”一下毫无征兆朝薛凌云打去,怒道:“未婚夫婿?” 薛凌云见这女子着实刁蛮,就防着她突然发难,眼睛余光瞥见一道鞭影飞来,猛地侧身,一把抓住鞭稍,见女子怒容满面,笑道:“姑娘这是何意?莫非……姑娘知道他下落?” 女子听他说童若谦是他未来姐夫,鞭子又被他抓住,当真是怒急,手上猛地发力从薛凌云手中抽回鞭子,怒道:“我这里没人来过,你们快滚!否则让你们见识一下鬼医门的厉害!” 有了童若谦的下落,薛凌云倒是不急了,任由女子抽回鞭子,彬彬有礼拱手道:“姑娘莫急,若是童若谦没来过……”他话锋一转指着女子身后的石屋道,“兄弟们都饥寒难耐,天快黑了,可否允许我们进去歇个脚吃点热茶暖暖身子?” 童若谦就在屋中,女子怎能允许他进去,当即怒道:“不行,快滚,快滚!” 薛凌云笃定她知道童若谦下落,鬼医门可不好惹,而且强龙不压地头蛇。他微微一笑点头道:“是,那我们这就走。”他当真毫不留恋转身,口中叹道,“唉……可惜了,我只有回去跟我长姐说,童若谦见异思迁爱上别人了,他是个负心薄幸之人,叫我长姐忘了他吧……”说着他当真带着士兵们就往回走。 女子见他这么容易就被打发,惊诧地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离去。一个士兵悄悄跟上薛凌云,轻声问道:“世子爷,就这么走了?这女子绝对知道童公子下落。” 薛凌云牵着马往回走,低声道:“这女子对我们太警惕,在这里僵持对我们不利。兄弟们都冻坏了,先找地方藏身,待入夜我们悄悄摸进去探查童若谦下落。” 那女子见薛凌云一行人真就这么走了,倒是恍惚了一下子,随即让侍女跟出去,以防薛凌云哄骗她。 片刻后,侍女跑回来禀报:“小姐,他们当真下山去了。” 那女子轻笑了一声,转身往回走:“看来他那未婚妻也没怎么把他放在心上。” 入夜时分,雪下的更大了,苍穹之下白茫茫一片,仿佛天地间都被瑞雪覆盖。纷纷扬扬的雪花如同柳絮纷飞,轻盈洒落,一层又一层地堆积在院中。 女子还未想到如何安然把童若谦送进门内,此刻她正坐在油灯下撑着脸颊昏昏欲睡,而童若谦还没有醒过来,他已经虚弱到极致,气若游丝,不知撑不撑得过今晚。 石屋外,侍女坐在门口打盹,突然黑暗中“嗖”一声,侍女应声而倒,被人凌空点了穴。 大雪纷飞中,薛凌云等人换上白大氅衣,与那大雪融为一体,悄无声息顺着院墙往石屋而去。半山腰狂风呼啸,倒是很好地掩盖了他们的足迹声。 薛凌云一行人悄无声息靠近石屋,弓腰屈膝沿着石墙往前。走到门口,薛凌云瞥了一眼倒在地上昏睡不醒的侍女,凝神从门缝里往里看,只见灯火摇曳间,那女子正坐在桌上打盹;而她身边的石床上,躺着的男子不是童若谦又是谁?不过看样子,童若谦也是病入膏肓了。 找到童若谦,薛凌云不再耽搁。雁鸣城有御医,还有许多民间圣手,总比待在这石屋等死强。他冲身后的士兵比了个分头行动的手势,士兵们当即会意,立即握紧手中刀,等待薛凌云下一步指示。 那女子用手撑着下巴昏昏欲睡,突然间感觉一股逼人的寒意从身后传来。她猛地警觉睁眼,只觉得身后一股劲风袭来,尚未来得及反应,便觉得后背一麻,瞬间那股麻便传遍整个身子,四肢不听使唤,跟木头一样僵住无法动弹。 听得身后脚步声,女子暴怒,却无法回头,只得怒吼:“无耻小人,竟敢偷袭我!” 士兵们鱼贯而入,配合熟练地将石床上的童若谦像打包一样用被子包裹住,在女子愤怒的目光中,几个人抬着童若谦就往外走。薛凌云站在女子身后道:“多谢姑娘救他一命。此人我就带走了,后会有期。” 女子见他们把童若谦带走,急得大喊:“喂!你把他带走他会死的!他身上的余毒必须要进鬼医门方能祛除!我不骗你!” 薛凌云转身欲走,听到这话又转过身来道:“若是鬼医门肯医治他,姑娘你也不至于将他放在这石屋中等死了。姑娘好意我替童若谦领了,再会!”说完不顾女子的呼喊,转身便走。 夜幕降临,风雪凄凄,薛凌云一行人牵着马,两个强壮的士兵用担架抬着昏迷不醒的童若谦,深一脚浅一脚艰难地下山。 山路崎岖,积雪厚重,危机四伏,但无人退缩。薛凌云身披冰雪凝视着前方的路,紧握手中的缰绳,引领着众人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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